出版社圖像性作品侵權糾紛探析

莊溢　馬攀可

作為出版社著作權侵權糾紛的重要組成部分，圖像性作品侵權糾紛主要包括字體侵權糾紛、封面設計侵權糾紛、圖片侵權糾紛、版式設計侵權糾紛四類。在四類侵權糾紛的司法實踐中，出版社敗訴率極高。這是由于出版社舉證不足等共性原因導致的，同時也源于圖像性作品的侵權認知可能性更大、侵權審查難度更高、侵權裁量空間更大。為了改善這一現況，除了出版社要加強對圖像性作品的把關力度，還須政府補充立法條文，健全版權公共服務體系等，以此助推出版業及版權產業的健康發展。

出版社;圖像性作品;著作權;侵權

近年來，因媒體技術的進步、大眾信息接收渠道的豐富及權益保護意識的增強，知識產權案件數量相比過去有了明顯增加，而在法院審理的知識產權案中有60%以上為著作權糾紛案件，其中涉及出版社的案件占50%。出版社因出版物復制發行人的身份、具有民事責任承擔能力等因素，往往是著作權侵權糾紛中的首要侵權責任人。針對這一情況，學界對出版社著作權糾紛的預防策略、權利維護等進行了深入的研究，但研究對象多為文字類圖書，盡管有一些圖片侵權的個案分析，但對出版社圖像性作品侵權的系統性探究還不夠充分。傳統出版物是文字性信息、圖像性信息、數值數據性信息的集合體。圖像性信息由眾多圖像性作品提供，即傳統紙質出版物中以線條、色彩或者其他方式構成的影響出版物視覺傳播效果和審美體驗的作品，包括圖像化文字、裝幀設計、圖片等。為了進一步厘清出版工作的著作權侵權風險點，文章以出版社圖像性作品著作權侵權為研究對象，展開相關內容分析和探討，以期為出版工作者提供實踐參考。

一、出版社圖像性作品侵權糾紛的類型

筆者在中國裁判文書網上以“出版社”為當事人關鍵詞，以《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著作權民事糾紛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為法律依據，檢索2019年1月1日至2021年12月31日有關出版社的著作權侵權糾紛判決書，共查詢到1185份判決書，經過人工篩選獲得其中具有代表性的涉及出版社圖像性作品著作權侵權糾紛的資料。為了提升文章對出版實踐工作的引導價值，在做侵權糾紛類型探析中，筆者將從具體案例切入，以期為出版工作者提供更清晰的圖像性作品侵權的司法視角。

（一）字體侵權糾紛

字體是描述文字造型風格的概念，一般指在結構、筆畫、比例等因素的影響下文字所呈現的視覺形態。因為產品品質提升、商業推廣等方面的需求，字體在現代社會中常常被賦予個性表達的功能，加之計算機輔助設計功能的發展，現代字體的開發和應用更為廣泛。在傳統出版行業中，出版物文字的視覺表達作用不斷被強調，字體成為出版物內容設計不可或缺的部分。

在涉及字體侵權的代表性案例“北大方正電子有限公司與中國中醫藥出版社的著作權權屬糾紛”中，北大方正電子有限公司訴中國中醫藥出版社出版的圖書《經方溫化發微》在封面的顯著位置使用了《方正字跡呂建德行楷簡體》中的“經”“方”二字。法院認定《方正字跡呂建德行楷簡體》構成美術作品，北大方正電子有限公司對該作品享有著作權，被告中國中醫藥出版社因無法對其出版物《經方溫化發微》在封面右上角擅自使用原告享有著作權美術作品的行為做出合理解釋，構成對原告著作權的侵害。

在字體侵權糾紛中，法院會先關注該侵權單字是否為著作權法意義上的作品，因此權利人能否提供如著作權登記證書、創作底稿、委托開發（設計）協議等證明材料就顯得尤為重要;然后法院會對涉案單字外觀特征進行細致比對，確定二者在字形構成、組成樣態、用筆輕重、轉折角度、細節處理等方面的相似程度，認定是否構成字體侵權行為。

在字體侵權民事責任承擔方面，法院會結合侵權使用的字體的字形外觀和審美特征是否對出版物潛在消費者的選擇和評價產生顯著影響，來裁定是否支持權利人停止侵權的訴求，如銷毀圖書包裝裝潢、宣傳品等。但在一般情況下，被認定侵權的出版社都會承擔賠償損失的民事責任，賠償金額會參考一般字體正版授權費用。

（二）封面設計侵權糾紛

封面具有保護書頁和傳達圖書核心內容的功能，而封面設計就是在一個固定的版面中實現的一種介于創作與商業之間的設計藝術，通過文字、圖像、色彩、材質等各種要素的組合，運用比喻象征的語言、抽象或寫實的表現手法，將圖書內文想要傳達的信息充分表現出來。當前，出版界對封面設計的重視程度越來越高，國內已有包括“中國出版政府獎裝幀設計獎”等專項圖書獎。

在涉及封面設計侵權的代表性案例“北京天下書盟文化傳媒股份有限公司與四川美術出版社有限公司的著作權權屬糾紛”中，北京天下書盟文化傳媒股份有限公司訴四川美術出版社有限公司出版的“心靈修煉必修課”系列圖書中的《靜下來：一切都會好》《舍與得：你失去的，終會以另一種方式歸來》《包與容：愿你與世界溫暖相擁》《不抱怨：別讓人生輸給了心情》的封面設計與其獨創設計的《靜心》《舍得》《淡定》《頓悟》圖書封面作品幾乎相同，該行為侵犯了其對《靜心》等圖書封面作品的著作權。法院認定，涉案《靜心》等圖書封面設計著作權屬于北京天下書盟文化傳媒股份有限公司，四川美術出版社有限公司未經北京天下書盟文化傳媒股份有限公司許可，在出版相同主題的系列套書過程中使用與涉案《靜心》等圖書基本相同的圖書封面設計，侵害了北京天下書盟文化傳媒股份有限公司對涉案《靜心》等圖書封面設計作品的復制權和發行權。

在封面設計侵權糾紛中，具有獨創性的圖書封面設計均會被法院認定為著作權法意義上的作品，但就著作權所屬的確認，需要權利人提供設計源文件、圖書出版合同、圖書實物、著作權登記證書、設計委托協議等材料證明。對是否構成著作權侵權，法院會將所訴圖書從圖書封面的正面、書脊中的文字排版、字體、圖案、色彩搭配、各元素的位置與涉案權利圖書封面設計進行對比，以整體視覺效果是否基本相同、是否會造成市場混淆來確認兩者是否構成實質性相似，從而確認侵權行為是否成立。

在侵權民事責任承擔方面，侵權出版社一般須于判決生效之日起停止出版發行所訴圖書，法院會參考權利人舉證的因侵權行為所遭受的經濟損失的具體金額及侵權出版社的侵權獲利金額酌定侵權出版社的賠償金額，如權利人無法舉證，則會綜合涉案權利圖書的封面設計的獨創性程度、侵權出版社的侵權行為造成的市場混淆程度等因素考慮。

（三）圖片侵權糾紛

在過去，因印制工藝、印制成本、受眾經濟承受力等因素的制約，“重文輕圖”的書及純文字的“字書”在圖書總量中占了相當大的比例。改革開放以來，隨著印刷技術的不斷發展及“讀圖時代”的到來，圖片愈發成為出版物的重要組成部分。除了以美術作品、攝影作品等為主的圖冊性出版物，在其他圖書中圖片多發揮裝飾性、解釋性、知識性作用。在圖書中，圖片與文字信息一樣享有著作權法賦予的各項權利，并且在多數情況下，一本圖書內的所有圖片，其著作權人不僅僅只有一人，出版社稍有疏忽，就面臨侵權糾紛的風險。

圖片侵權糾紛多為繪制作品侵權及攝影作品侵權。在繪制作品侵權的代表案例“侯篩紅等與吉林教育出版社著作權權屬、侵權糾紛”中，原告侯篩紅、王凈凈訴吉林教育出版社出版的圖書《小學語文詞語手冊（二年級上）》未經原告許可使用了原告的美術作品作為圖書封面。法院判定吉林教育出版社侵犯了原告就涉案美術作品享有的署名權、復制權、發行權。在攝影作品侵權的代表案例“吳曉與浙江人民美術出版社有限公司著作權侵權糾紛”中，原告吳曉訴浙江人民美術出版社有限公司擅自使用其在圖書《凝固之美：三門石窗藝術的文化品讀》中發表的圖片，并用于國家經典中國國際出版工程項目中，但該書既未署吳曉等三個著作權人姓名，也未支付報酬。法院判定浙江人民美術出版社有限公司侵犯原作品著作權。

圖片侵權糾紛大多因出版社對圖片未署名、未付酬使用的行為所致。在多數案例中，法官關注的重點在于圖片著作權歸屬，如權利人就是創作者，那就需要權利人提供著作權登記證明、作品原件、電子數碼底片、作品發表承載物（如已出版圖書、期刊、網絡鏈接等）等證據;如權利人為營利性圖片網站、圖片庫等，則還需要額外提供原作者授權證明材料。在侵權行為認定上，攝影作品的侵權使用認定較為簡單，如侵權作品與權利作品內容完全一致，則構成侵權;對傳統架上繪制作品的復制件，除了直接的盜用，還存在對臨摹作品是否構成侵權的認定，法院會根據侵權案件的各種細節進行酌定;對電腦繪制作品的侵權行為認定，根據“創世卓越公司訴湖南少年兒童出版社等侵犯著作權糾紛案”中法官李自柱的意見，關鍵是看繪圖者是否利用了他人的美術作品，被控侵權作品是否是機械復制后略加修改而成。

在侵權民事責任承擔方面，出版社除了停止侵權圖書的發行，還會進行賠償。如現有證據無法計算權利人的實際損失及侵權出版社違法所得，法官對賠償金額的確定將取決于侵權出版物的出版目的、出版物真實印刷數量、圖片的藝術價值等因素。

（四）版式設計侵權糾紛

圖書的版式設計主要指圖書正文的全部格式設計，是對文本內容的各種構成要素予以視覺上的關聯和配置，讓這些元素形成相輔相成、具有活力的有機組合，并和諧地呈現于一個版面，具有烘托內容與營造閱讀氛圍、為讀者帶來視覺享受的功能。在一般情況下，圖書的版式設計由出版社的美術編輯部門或者委托第三方完成，版式設計權屬于出版社。

因此，與上述侵權糾紛類型不同，在版式設計侵權糾紛中，出版社多作為原告，被告多為圖書發行及銷售單位。如長江文藝出版社與鄒城市曼林書店有限公司、曲阜市名軒文化用品批發總匯、曲阜市名城晨光用品超市等圖書版式設計權、商標權權屬的糾紛，法院認定了被告方的侵權行為，判決各案被告賠償長江文藝出版社經濟損失及維權合理費用人民幣6000元。在這些案例中，涉案權利圖書雖然不同，但是有一個共性，侵權圖書均為傳統意義上的“盜版”，出版社可以版式設計侵權進行起訴，也是因為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著作權法》第三十六條的規定：出版者有權許可或者禁止他人使用其出版的圖書、期刊的版式設計。

在版式設計侵權糾紛中，雖然原告多為出版社，但是也存在個人訴出版社設計侵權的案例。如在“杜京與中國書籍出版社等著作權侵權及不正當競爭糾紛”中，原告杜京陳述，其與中科華世文化傳媒有限公司曾簽署項目合作協議，出版“中國書籍國學館叢書”第一批和第二批圖書共20種，約定項目包裝設計的所有權歸屬于他，但中科華世文化傳媒有限公司于中國書籍出版社出版的該系列第三批圖書共10種，擅自使用其版式設計方案，未署名、未付酬。法院判定：原告所主張的版式設計的具體內容豎版行文形式、文武線的使用、扉頁的設計、陰文文字標識、耳格的使用等均屬于古典書籍的慣常排版設計，該表現形式無法體現藝術上的獨創性，其所主張的整體排版設計并未超出版式設計的一般表達，不能構成著作權法意義上的作品，且原告雖與中科華世文化傳媒有限公司簽訂有《項目合作協議》，但與中國書籍出版社并沒有合同關系，并且《項目合作協議》的“項目包裝設計的所有權歸屬于杜京”亦不能推定出版式設計的權利歸屬于杜京的結論。在法律沒有明確規定版式設計歸屬于創作者的情況下，對出版者不應做擴張性解釋，故此法院認為杜京作為版式設計權的權利主體不適格。

由上述案例可知，在版式設計侵權糾紛中，法院對案件的判決主要以《中華人民共和國著作權法》第三十六條為法條依據，認定出版者為版式設計著作權人，并不支持對出版者概念的擴張解釋。同時，法院對版式設計著作權法意義上的作品界定標準也相對嚴苛，甚至可以理解為如果版式設計無法明確顯示獨特性和藝術性，那么版式設計被界定為“作品”就比較困難。

二、出版社處于圖像性作品侵權糾紛不利位置的原因探析

張惠彬等學者曾在中國裁判文書網上以《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著作權民事糾紛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二十條為法律依據檢索出428個涉及出版者合理注意義務的著作權侵權案件，其中90%以上的出版者在案件中敗訴。可以說出版社在著作權侵權糾紛中普遍處于不利位置，究其共性原因在于舉證不足。在一般的侵權訴訟中，對主觀過錯的舉證責任一般由原告承擔，但據《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著作權民事糾紛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的第十九條及第二十條第三款的規定，出版者對其出版、制作有合法授權及其已盡合理注意義務都承擔舉證責任。而大多出版社只能將《圖書出版合同》《圖書發行協議》等流程性文件作為證據，加之案件管轄權等客觀問題，直接導致出版社在侵權糾紛中的高敗訴率。除了這些共性因素，圖像性作品著作權侵權糾紛中出版社處于不利位置的原因還包括以下幾個方面。

（一）圖像性作品的侵權認知可能性更大

人們的實得信息量等于實在信息量減去先驗信息量，在這一個信息公式的三個變量中，實在信息量是相對客觀、穩定且人人平等的，但眾多個體在實得信息的質與量上實際會產生很大的差異，差異來自利用個體先驗信息的多寡。圖像性信息的實得信息量對個體先驗信息的要求沒有文字性信息高，也因此能被更多數量的個體更充分地接觸及獲知。

圖像信息由形狀、色彩、風格、形式等多種因素構成，是最簡潔、最迅速、最易識別和記憶的視覺信息。從視覺信息的傳達成效來說， 如果沒有形成受眾對其的記憶， 其傳達就等于失效。這也使出版物的圖像性信息比文字信息更容易被個體識別和記憶，更何況封面字體等出版物的圖像性作品還是出版物的“臉面”，能第一時間被個體看見。更易被接觸、被捕獲、被識別、被記等特性也促成了圖像性作品侵權認知可能性的提升。

（二）圖像性作品的侵權審查難度更高

《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著作權民事糾紛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二十條要求出版者對其出版行為的授權、稿件來源和署名、所編輯出版物的內容等盡到合理注意義務。從這一認定標準來看，出版社履行合理注意義務的難度也提高。

在圖像性作品授權合法性認定方面，除了已完成著作權登記等文書公證手續、已公開展示的作品，其他作品的著作權所有人都不能得到有力證實，同時也沒有一個信息齊全的平臺供出版社快速高效地查詢到作品準確信息并獲取授權。與之相對的是，從事包括美術作品、攝影作品、平面設計作品等在內的圖像作品生產的人數不斷增長，已生產的作品及每年新創作的作品數量可想而知。

在出版物內容方面，與文字性作品尚可通過已有的學術查重平臺及相關的編校系統進行內容審查不同，如上文所述，當下并沒有一個信息齊全的權威平臺可供出版社快速、高效、低成本地對比查詢圖像性作品的準確資料。盡管出版社的編輯、編審人員在該題材領域的專業水平及能力相對較高，但要了解全國范圍內所有的圖像性作品生產者的創作風格及作品內容，并對圖像性作品的“抄襲”與盜用做出準確判斷，幾乎無法完成。

（三）圖像性作品的侵權裁量空間更大

已有的國家法律條文雖然明確了出版者的合理注意義務及侵權責任，但是并未詳細界定合理注意義務的范圍和標準，這也為司法實踐中法官裁定帶來了不確定性。相較于文字性作品查重可能性、重復比例確定性較大，圖像性作品的侵權裁定主觀意識的參與度更高，這體現在實際的侵權糾紛案例。

例如，北京市朝陽區人民法院民事審判第三庭副庭長李自柱在審理“創世卓越公司訴湖南少年兒童出版社等侵犯著作權糾紛案”后談道：“在美術作品而言，思想與表達二分法比較清楚，不會像文字作品那樣有對‘內容的保護。既然美術作品沒有對作品內容的保護，那么作者只要親自繪畫，即使與他人繪畫內容一致，甚至是臨摹自他人繪畫，也不會構成侵權。”但也存在與此判定意見有著完全不同判決結果的案例。如在“陳運權與郭少斌、四川出版集團有限責任公司、四川美術出版社有限公司著作權權屬、侵權糾紛案”中，原告陳運權訴由郭少斌著、四川美術出版社有限公司出版的《玉蒼風華郭遠白描作品集》的封面、內頁108幅中的71幅作品與其《陳運權白描花鳥畫集》的封面及內頁作品幾乎完全一致。被告郭少斌答辯稱，其發表的作品都是自己花費多年心血完成，由于自己是從學習原告的作品開始，構圖和構思方面也存在與原告相同或相似的地方，但臨摹作品從取景角度、美學角度、視覺高度等均與原告作品有所不同，所以并非抄襲。最后法院裁定：被告郭少斌構成剽竊。四川美術出版社有限公司未能提供證據證明其對出版物的內容在編審過程中履行了規范操作、采取相應措施等其他應盡的合理注意義務，應當承擔停止侵害、賠禮道歉和賠償損失等民事責任。

從以上案例我們可以清晰看到，針對“美術作品臨摹是否構成侵權”，法官有著各自相對主觀的意見。美術作品只是圖像性作品的一個組成部分，其他的類似于攝影作品、封面設計、版式設計等圖像性作品都有各自的特點，都使侵權責任的確定存在更多可被商榷的空間。

三、現況改善建議及措施

（一）進一步補充立法條文

目前，我國現行的法律條文并未對出版者的合理注意義務的范圍和標準進行限定。在這一背景下，如上文所述，對出版者圖像性作品侵權的裁定，在出版社無法提交更為有力的履行合理注意義務的證據下，法官做出的合理注意義務的認定相較于文字性作品就存在更大的自由裁量空間，可能會產生完全不同的判決結果。林子英就曾提出：“在司法實踐中‘合理注意義務有擴大為審查義務的現象，讓出版社去承擔審查義務，對出版社的要求是超出其業務能力范圍的，不符合我國著作權法的立法原則，也不利于促進出版和版權產業的發展。”因此，相關法律條文須對這一可能出現在司法實踐中主觀性裁量的概念進行進一步的責任定義及范圍限定。

（二）政府健全版權公共服務體系

從政府層面來看，版權行政管理部門要加大作品版權登記，完善作品登記數據統計、報送和公布制度，建立版權公共服務平臺，擴大作品登記的覆蓋面，盡可能地完成作品詳細數字檔案的收集、儲存、管理工作，讓該平臺成為能夠實現版權登記、檢索、交易、公示等功能的綜合性服務平臺。在條件允許的省市，該平臺可以各級政府及行政管理部門為依托，在大型出版傳媒集團及創意產業園、藝術園區等成熟的藝術作品及藝術元素生產地建立版權管理辦公室，代理版權登記、版權交易等業務。同時，政府還須扶持各類知識產權中介和服務機構，制定相應的管理條例，讓知識產權行業健康運行及發展，以市場力量推進版權公共服務體系的完善。

（三）出版社加強圖像性作品侵權把關力度

為了防范出版工作的著作權侵權風險，除了以往研究成果中提及的出版社應該在選題策劃、 審稿、編輯加工、 出版合同簽訂與執行等環節切實加強著作權把關職責，針對圖像性作品侵權糾紛產生的風險點，筆者建議出版社在以下幾個方向加大侵權把關力度。第一，使用確認得到授權的正版字體，如對藝術性及獨特性有特殊需求，盡可能使用作者或美術編輯等具有設計能力的在職人員自主繪制、開發的字體;第二，封面設計工作如不是由本社設計部門承擔，而是委托第三方完成的，出版社務必與第三方簽訂委托設計協議，并就設計要素的著作權確認進行條文上的約定;第三，確認出版物中使用的圖片都獲得授權，為了減少授權核對的工作量，如不是個人作品題材的圖冊性圖書，圖片僅作裝飾及解釋之用，出版社盡量在正規的圖片公司（圖片庫）購買，但在購買時需要注意該圖片使用的限制，如是否能被用于封面及圖書宣傳推廣;第四，如圖書中使用的圖片為人物攝影作品及藝術品攝影作品，除了攝影者的著作權確認，出版社還要考慮是否侵犯人物肖像權及藝術品展示權;第五，對本社具有獨創性、藝術性的版權設計及時完成版權登記。

（四）圖像識別技術進一步普及與應用

隨著科技的不斷發展和中國知網、萬方等網上學術文獻資源檢索平臺的普及，文字作品查重技術被廣泛應用于學術期刊編輯及高校畢業論文審查，用以防范學術不端行為的發生，但是出版行業中卻沒有針對圖像作品的“查重”。事實上，圖像作品的查重技術已經存在，即圖像識別技術。

目前，圖像識別技術早已深入大眾的生活，被用于指紋（面部）特征識別身份、購物網站中的相似物品快速搜索、環境檢測等。國內外眾多搜索引擎都有引入圖像識別技術，如TinEye、百度識圖等。在人工智能技術的推動下，如果樣本資料足夠詳細、數量足夠豐富，經過機器深度學習就能通過一個人的照片找到其完整的身份資料，更何況僅僅是查找到相似圖像作品的“身份資料”。當然，在出版領域，為了保證這些圖像作品“身份資料”的真實性，圖像識別技術如果能與政府牽頭搭建的版權公共服務平臺連接，其推廣及應用價值將會得到較大的提升。

四、結語

傳統的出版社在內容生產及傳播銷售的過程中需要應用的素材非常多。在本次探析中，筆者對出版社圖像性作品侵權的風險點梳理僅落腳于字體、版式、圖片等出版物物質形態構成元素上，這個范圍是需要在以后的研究中不斷拓展的。從已有的版權糾紛中我們可以看到，出版社在微信公眾號、網站等宣傳平臺上使用的圖像作品侵權的案例數量已經不斷增多。但與之相對的是，源于當前經濟形勢及行業效益等眾多客觀原因，多數中小型出版社甚至沒有設置專職版權管理或法務崗位，對編輯人員的法律規范培訓工作也做得不到位，對“著作權侵權”仍是“被動應對”，而非“主動預防”。如何低投入、高效率地實現出版社著作權侵權防范，仍是行業及學界面臨的巨大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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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莊溢（1988—），女，四川成都人，四川大學出版社有限責任公司責任編輯;（通訊作者）馬攀可（1988—），女，河南鞏義人，四川省建筑科學研究院有限公司《四川建筑科學研究》編輯部責任編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