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邢可兒:回家

杜邢可兒

/作者自畫/

我從小就喜歡沉浸在文字世界中，從金庸到席慕蓉，從《紅樓夢》到《百年孤獨》，都很喜愛。覺得人生不管是“大江東去，浪淘盡”，還是“楊柳岸，曉風殘月”都該體會經歷，于是我拿起手中的筆，書寫自己的百態人生。

“何以為家？”

——題記

1

夏日。

小女孩于樹下寫信，陽光透過層層樹葉灑下，灑下斑駁的樹影，灑在女孩兒身上，亦灑在那潔白的信箋上。

展卷，凝眸，一段故事也隨即展開……

2

親愛的貓先生：

你好！

不知你近來可好？有沒有吃我寄給你的小魚干？最近，我很煩，爺爺與父親又因為返鄉的事情吵架了，我該怎么辦哪？

貓先生，你也知道，爺爺從小在海邊長大，因我父母工作繁忙而被接來內陸城市照顧我。我愛聽故事，可爺爺從不知什么公主與王子的故事，他講的都是村莊的奇聞軼事。在他口中，有天真善良的水妖，有被水草纏住無法走動的海蟹，有一哭便滴珍珠的人魚……

每當這時，我都看見爺爺的臉上溢出笑意，惹得那密密麻麻的皺紋都被迫聚在一起。與父親不同，他在我面前很喜歡回憶過去，而我也對這些“新奇的故事”很感興趣，總是問東問西。

“被水草纏住的海蟹真的沒法逃走嗎？”我不解地問。

爺爺先是一愣，轉瞬臉上浮現出奇怪的神色。后來，我慢慢懂了，那是一種無法言說的蒼涼。

此時，父親進來了。我和爺爺一見，立馬裝模作樣：一個玩玩具，咯吱咯吱把手里的玩具汽車擺弄得直響;一個端坐桌前，認真讀報……

原因無他，父親討厭爺爺談起家鄉。

爺爺說，父親當年費盡力氣才“考”出那窮漁村，從此再也沒回去過。說到這，爺爺苦笑道：“當年，我用盡心思逼他學習，總算讓他憑本事走出漁村。卻忘了，給他一個回去的理由。”

我覺得這個故事不好聽，于是晃了晃爺爺，撒嬌說不要聽爸爸的事，還想繼續聽那海蟹的故事……

爺爺無奈，再次講起故事。他的眼睛有些渾濁，可還是帶著對歲月的珍惜。那一瞬，我感覺爺爺仿佛就是那只蟹，那只被水草纏住的蟹。

父親與爺爺的矛盾再次升級，從晚飯時爺爺說他要回去開始。

爺爺話音剛落，父親就瞪圓了眼，“啪”的一聲將筷子撂在飯桌上：

“爸！回去有什么好的，城里待著多好！”

“村長來電話說，村里修路得經過咱家，要家里人回去商量呢！”爺爺爭辯。

“您老打個電話不就得了！犯得上這么遠專門回去嗎？”

“不行啊，那是根！得回去看看！”爺爺吼道。

“我也想陪爺爺去看看漁村！”我喊道。貓先生，你能理解我的想法吧？我很想回去看看，看看那片我從未見過的海，那片爺爺魂牽夢繞的海！

可父親卻不這么認為：“大人說話，你在這兒插什么嘴，回去寫作業！”

“我也想去！”

“你也想去？”父親更生氣了，但他慢慢地又平靜下來，“行吧！你們去吧，去看看那鬼地方。”

于是，我和爺爺坐上了火車。

一路上，我問來問去。“爺爺，到了嗎？”“爺爺，這是哪兒啊？”……爺爺始終笑著：“快了，快了，快到家嘍！”

他用粗糙的大手撫摸著我的頭發：“等咱們到家了，爺爺帶你去看真正的海蟹……”

貓先生，今天就說到這兒，我坐這么久的車可累壞了……

3

對爺爺而言，歸鄉的路途總是太長。

小孫女追著他問道：“爺爺，還要多久啊？”“快了，快了，馬上就到了。”他渾身上下洋溢著快樂。

終于回來了。

他心中的那片熱土，終于得以再次相見了。城市這根水草，已將他這只游弋在外的海蟹拽得太久太久了，以至于他緊緊拉著腦海中殘存的“家”的回憶，不敢放手。

巴士顛簸，他坐在座位上也不自主地晃動著，透過窗子看著外面的風景。

4

回家了。

他不說話，想給孫女一個驚喜，讓她看看他曾經生活的地方。他還記得那些花草樹木。那土，是他曾經一步步丈量的;那草，是他的汗水一點點澆灌的。家鄉的一切，他都了然于心。

可當他趕到那片海邊時，終究還是愣在原地，半天說不出話來。

5

夕陽西斜，海浪依舊。

昏黃的余暉中，矗立的施工牌、轟鳴的挖土機……都顯得格外刺眼。遠處，海水拍打著岸，海浪退去，岸邊留下一片狼藉。

牽著他衣角的孫女睜著大眼睛：“爺爺，這里是哪兒啊？我們到家了嗎？”

家？何以為家？

他有些迷茫了，倒像他常常念叨著的那只被水草纏身的海蟹，掙脫不出來。

（指導老師：馮春年）

/作者說/

《回家》并不是靈光乍現的偶得，一直以來，我都想寫一寫關于城市里老年人的故事。我的姥姥姥爺都是東北人，因為媽媽遠嫁武漢，所以他們背井離鄉，不遠千里來到武漢為女兒“帶娃”。自然地，他們成了這座陌生城市里無數“異鄉人”中的一員。“當你迷失在路上，能夠看見那燈光，不知不覺把他鄉，當作了故鄉”的歌聲響起，姥爺總會淚流滿面。每當這時，我知道，那是一種叫“鄉愁”的思念故土之情縈繞著他。雖然老家并沒有想象中那么美好，但姥姥姥爺就是要固執地一遍又一遍地告訴我：“丫兒，我們要回東北的，我們遲早要回去的！”猶如“落葉歸根”的宿命，又如“大雁北歸”的決絕，我想用筆記錄下姥姥姥爺最淳樸的“赤子之情”，為他們發聲，為他們證明，正是這種“思鄉之情”構成了中華民族最質樸的情感聯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