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步

王梓諾

/作者自畫/

我小名“果果”，源于出生時身體軟乎乎的，外婆一句“軟得像一團面粉果果”。

從識字開始，我就喜歡與書中人物交談，從馬小跳到賈寶玉，從哈利·波特到福爾摩斯，從李白、杜甫到東野圭吾……在文字的原野上，放逐自我，感受細碎的小美好，每個簡單的日子都變得豐盈可愛了。

《瑯嬛記》云：“古之老人，飯后必散步。”現代的我，年紀不大，也喜歡散步，常于周末之時，未必飯后，只要有時間，便去散步。

梁實秋說：“散步的去處不一定要是山明水秀之區，如果風景宜人，固然覺得心曠神怡，就是荒村陋巷，也自有它的情趣。一切只要隨緣。”這點，我頗為贊同。這個周末，我漫無目的地在高樓大廈間穿行，無意間，拐到了老廈門的八市，便身心愉悅起來了。

八市是廈門老菜市場，車水馬龍的。摩托車拉著泡沫箱子嘀嘀地挪動，兩旁海鮮攤上鮮活的魚在游動，玻璃箱里時不時濺出水來。有些魚一個翻身，跳出水桶，“啪”的一聲摔在地上，弄得優哉游哉賣魚的大媽，一下子從塑料板凳上驚起，連忙彎腰雙手掐住魚扭動的身軀，緊緊抓住，趕忙放進水桶里，這才松了一口氣，坐下來，拍著腿和隔壁的大媽說：“嚇死了人了，嚇死了人了，死魚可不好賣嘍！”引得周圍攤上的大爺大媽和路人哈哈大笑。隔壁攤的另一個阿姨指著水桶里的魚笑著打趣：“這魚跟你一樣愛折騰！”我想那些捏著鼻子不肯進菜市場的人，是無法拾得這份鮮活又接地氣的快樂的。

我慢悠悠地往前走，混在挎著菜籃子、推著滿車煙火家常的人群中，觀賞著風景，頗覺有趣。“白菜九折！”“新鮮的山里菜，走過不要錯過！”吆喝聲此起彼伏，像是一場民歌大賽，熱火朝天的，要頂破天了。“篤篤篤！”大刀落下的剁肉聲更是響亮。身旁一位孩童牽著他爺爺奶奶的手，眼里閃著光：“爺爺我要吃油炸粉粿！”“不行，不行，就要吃飯了。”“奶奶，那晚上有沒有紅燒魚吃啊？”奶奶指指爺爺推車里滿滿的食材：“全是你愛吃的啦！”菜市場的每個角落，你都可以遇見親情最美的模樣。

不覺抬眼，見遠處一群孩子手拉著手做游戲，嘻嘻哈哈地鬧成一片;老人坐在陽光下談天說地，笑得臉上開了花。他們的身后，一棟棟三四層樓高的樓房，靜靜地俯瞰著八市，樓面早已斑駁，窗欞已經老舊，它們就在這里，靜靜地數著一秒又一秒，一分又一分，年年歲歲，歲歲年年。

兜兜轉轉，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我走出了八市，海風輕拂過我的面龐，帶來滿煎糕誘人的香氣，我忍不住吸吸鼻子。身后的店鋪陸續上了燈，把整個八市裝點得璀璨無比。我吹著海風，看到一位小青年背著包，手里托著五香卷，忙不迭咬下去，燙得直哈氣;一位老頭拿了一塊滿煎糕，拄著拐杖，慢悠悠地走著，眼里也就只有手里這塊小時候的味兒和這片小時候的天了。

而我，眼里有了家的滿桌美味，腳步便快活起來了。白居易詩曰：“晚來天氣好，散步中門前。”我想改為：“周末天氣好，散步老八市。”

（指導老師：何欣航）

/作者說/

在快節奏的現代社會，許多生活的儀式感隨著相機快門聲的落下而消失殆盡，美好流于形式，而非刻印在心里。偶然一次散步，離開繁華中心的高樓大廈，散步于嘈雜的廈門老八市，第一次真真切切地遇見生活的模樣，透過那些殘破、多年未整修、布滿灰塵的閣樓與窗戶，遇見廈門這座城市的另一道風景線。廈門八市，它充斥著老廈門的市井煙火氣息，藏匿著古老閩南的舊時光，顯現繁華城市間別樣的生活滋味。我一路走，一路拾取小美好，它是那樣的鮮活，那樣的接地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