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嘉
3年來,關于全球化進程倒退的消息,不勝枚舉。
疫情此起彼伏地蔓延,以及病毒不停地變種,給我們這個世界帶來的物理空間上的封閉,僅僅是表面的和暫時的影響,它在客觀上暴露或激化了已經存在的種種分歧。
俄烏沖突迄今已持續近半年。它不僅傷及生命與尊嚴,也加劇了西方世界政經關系的復雜性。諸多西方品牌退出俄羅斯市場,通往歐洲的天然氣管道被掐斷,由此引發的高通脹由普通民眾承擔—歷史上歷次政治紛爭的后果均由普通民眾承擔。而如今,卷入紛爭的多為重要經濟體,其影響面也遠不止歐洲地區的民眾。根據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數據,2022年通貨膨脹率最高的國家前五位分別是委內瑞拉、蘇丹、黎巴嫩、敘利亞和津巴布韋。
相比之下,商業世界的全球化逆行似乎簡單一些。2019年,恒天然剝離中國資產,家樂福出售了中國內地業務,亞馬遜放棄中國本地化電商運營。而今年,Airbnb宣布退出內地市場,快時尚品牌H&M也關閉了它在中國市場具有標志性意義的第一家門店。
作為一本商業雜志,上述話題理應進入編輯部的討論中。對于一場已經持續了40余年的開放進程而言,僅關注市場層面的退與進,也流于簡單了。我們想深入探討一下。
2001年,中國正式加入世界貿易組織,這是中國以新的角色融入全球體系的里程碑事件。在此前,1980年代末,已經有一批外資企業以合資方式進入中國的汽車業、科技業、快消品行業,這可被視為中國商業全球化的第一個階段。“入世”之后,更多市場放開,快時尚品牌們就在這個時段找到中國消費者。可以說,從1990年代到2008年,跨國公司在中國度過了一段“拓荒期”和“蜜月期”,它們不僅獲得了市場準入資質及政策扶持,也帶著優越的管理制度和薪資標準啟蒙了中國現代商業思維。
中國市場在其間發生了巨變,首先是中國經濟體量龐大,成為全球第二大經濟體,FDI也超越了美國,這超出了當時政策制定者和跨國經營者的預料。其次,本土公司從豐厚的制造業土壤中生長出來,安踏、小米、蔚來、寧德時代、元氣森林、URBAN REVIVO們多少都借鑒了跨國公司的經驗,繼而成為它們的對手。以BAT為代表的互聯網公司又開辟了全新的線上應用場景,使得中國成為移動互聯網最活躍的試驗場。
凡此種種,正是在跨國公司和本土市場不斷的交融、沖突與磨合中產生的活力。相應的,現在的外企所面對的已不是當年百廢待興的市場,和幾乎沒有對手的戰場。曾經的學生,現在的對手,加之劇變的全球局勢,迫使步入偶像黃昏的跨國公司們重新理解中國市場。
為解讀這個話題,我們團隊走訪20多家外企和多位專業人士,而我們所獲的答案,如我們封面系列報道所示,那些有進取心的跨國企業,在艱難的市場環境下,正在把自己重新變成獵 人。
這不禁讓人想起,很多有百年歷史的跨國公司,已經見證多輪經濟周期和政局動蕩,它們看待現在的境況恐怕和新興公司有所不同。那些還能做回獵人的,往往是具有長期的價值觀,以及對真正的需求有持久洞察和信心的公司。
世界總是以某種方式將人們連接在一起,比如難忍的炎熱、蔓延的疾病、進退兩難的全球化。在最原始的意義上,全球化只是一個消費者對新鮮事物天然的渴望,以及一個企業對一個陌生市場本能的野心—這兩者再簡單不過的連接。
從這期開始,每期雜志都會有一個空白頁:for your page。你可以隨意寫下你閱讀時的想法。有了你的想法,這本雜志才完整。至于空白頁在哪里,以后每期都要自己找找。這也是我們之間的一種連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