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知與自愛

蔣光宇

欲識人，先知己

《孔子家語》中記載了一次對話：

有一天，子路、子貢和顏回來聆聽老師孔子的教誨。孔子向三個弟子提出了同一個問題：“知者若何？仁者若何？”意思是，明智的人是怎樣的？仁德的人是怎樣的？

子路搶先回答道：“知者使人知己，仁者使人愛己。”意思是，明智的人能使別人了解自己，仁德的人能使別人愛護(hù)自己。孔子聽后，給出的評語是：“可謂士矣。”意思是，你可以稱為有道德修養(yǎng)之人了。

子貢第二個回答道：“知者知人，仁者愛人。”意思是，明智的人能夠了解別人，仁德的人能夠愛護(hù)別人。孔子點頭，給出的評語是：“可謂士矣。”意思是，你也可以稱為有道德修養(yǎng)之人了。

顏回沉思之后回答道：“知者自知，仁者自愛。”意思是，明智的人有自知之明，仁德的人能自尊自愛。孔子大悅，給出的評語是：“可謂士君子矣。”意思是，你可以稱為有道德修養(yǎng)之人中的君子了。

為什么孔子對顏回的回答給出的評語最好呢？至少有以下三個原因：

一是從回答“明智的人是怎樣的”內(nèi)容上比較，顏回的回答更根本，更深刻。子路的回答是“明智的人能使別人了解自己”，子貢的回答是“明智的人能了解別人”，顏回的回答則是“明智的人有自知之明”。其實，只有更好地認(rèn)識自己，才有利于別人更好地了解自己;只有更好地認(rèn)識自己，才有利于自己更好地了解他人。

在2000多年以前，古希臘人就把“認(rèn)識自己”作為銘文刻在德爾菲神廟上。有人問蘇格拉底：“何為最難的事？”他答道：“認(rèn)識你自己。”有人問泰戈爾：“什么最難？”他答道：“認(rèn)識自己最難。”這就是說，盡管“能使別人了解自己”和“能了解別人”，都是明智者應(yīng)該具備的品質(zhì)。但更難能可貴的品質(zhì)則是“有自知之明”，即“自知”。

二是從回答“仁德的人是怎樣的”這一內(nèi)容上比較，顏回回答得直指人性的根本，顯得更深刻。子路的回答是“仁德的人能使別人愛護(hù)自己”，子貢的回答是“仁德的人能愛護(hù)別人”，顏回的回答是“仁德的人能自尊自愛”。其實，只有更好地自愛，才能被人愛。這正如古語所說：“欲人尊己先自尊，欲人愛己先自愛。”同樣，只有更好地自愛，才能更好地愛人。

比如乘飛機(jī)時，乘客都會看到空姐的演示和講解：“一旦發(fā)生緊急情況，大人必須要先給自己戴上氧氣面罩，然后再幫助小孩戴上。為什么不先給孩子戴上呢？因為只有先救助了自己，才能更好地救助別人。”空姐的話是對圣哲之語最好的注解。一個連自己都不愛的人，是談不上有多愛父母、多愛祖國和多愛人民的。富蘭克林概括得更好：“當(dāng)一個人愛上自己的時候，他就無人可敵。”這就是說，盡管“能使別人愛護(hù)自己”和“能愛護(hù)別人”，都是仁德者應(yīng)該具備的品質(zhì)，但更難能可貴的品質(zhì)則是自尊自愛，即“自愛”。

三是從回答這兩個問題的角度上比較，顏淵回答的角度直擊要害，更具哲理思辨。面對孔子“知者若何？仁者若何”的提問，子路是從讓別人如何對待自己的角度來回答，子貢是從自己如何對待別人的角度來回答，顏淵則是從自己如何對待自己的角度來回答。就是說，子路和子貢都是側(cè)重從別人、從外因的角度來回答這兩個問題，而顏回則是側(cè)重從自己、從內(nèi)因的角度來回答這兩個問題。顯然“自我視角”比“他人視角”要高出一籌。如同俗話所說的，要先從自身找原因，而不要總強(qiáng)調(diào)客觀理由，其意思是一樣的。自知與自愛，正是秉持這樣的“自我視角”，進(jìn)行自我剖析，才讓人格趨向完善，促進(jìn)人格的高尚與獨立。

（責(zé)任編輯/劉大偉 張金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