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與星星（節選）

【法國】 多米尼克·哈勒維著 唐有娟譯

陽光照進了山谷，鳥兒開始在天空和枝頭唱起歌來。小孩快步如飛地走著，口袋在他背上甩來擺去。很快就開始攀登第一道山坡了，燧石在他腳下飛濺著火花。

他停住腳，透過樹葉的空隙往頭頂看，藍天像閃爍的星星那樣在枝葉間顫動。他走進了叢林，地上鋪著一層松葉，十分松軟。現在他背后的山谷變成了一塊凹地了。從山道兩邊的荊棘叢中，可以聽見動物的聲音。這時小孩想找根棍子拿在手上，于是便在一棵小樹上折下一段結實點的樹枝，拿刀子精心削制了一番，還特意把樹皮的花紋保留下來。

“這下好了！”小孩自言自語道。

他又邁開大步趕路了。他想看看灌木叢中的那些動物，然而只看到了三只松鼠在樹上跳來跳去。

中午的時候，他肚子餓了，便停下腳找了一塊平滑的巖石坐了下來，陽光和樹影在巖石上嬉戲，宛如歡快的水波。他從口袋里掏出干糧和一只蘋果，剛吃了幾口，一只蜥蜴從巖石的一邊探出頭來。小孩馬上把嘴里的東西咽下去，輕輕地朝著蜥蜴吹口哨。這是他專門為蜥蜴臨時編的一段曲子，而且一直吹個不停。蜥蜴似乎很愛聽這樣的曲調。它慢慢地從鋪滿陽光的石板上爬過來。這時小孩能就近觀察它了：只見蜥蜴的喉嚨底下忽閃忽閃個不停。可想而知，小生物對他高度警惕著。小孩仍在不斷地吹著口哨，另有兩只蜥蜴也探出鼻子，接著探出腦袋，然后探出四肢爬出來了，傾聽小孩為它們吹的曲調。

吹了一陣之后，小孩輕輕地說了一句：“這群小鱷魚！”

當他停下口哨又開始吃起干糧時，蜥蜴就待在他的附近。他多么想喂它們吃點東西，但因時間緊迫，便站起身來，說了聲：“小鱷魚們，再見吧！”

他覺得身上又有勁了，于是想在天黑之前趕到星星降落的地方。

當小孩花了九牛二虎之力爬上山頂時，天色已經很晚了。他睜大眼睛想從重疊的山巒中找出他熟悉的山峰。但往往在山的鼻子下認出山的模樣是不容易的。不過他早就把山上一棵孤零零的大樹作為標記了，因為星星在下山前總要掠過那棵大樹。這時他便到處用眼尋找這棵樹。

當他找到這棵大樹時，黑夜已經籠罩著大山，那棵大樹屹立在一塊草地中間，在晚霞的映襯下十分瑰麗。小孩以為霞輝便是埋在地下的星星所放出的光輝。但慢慢地，余暉眼看著熄滅了，黑夜把一切的一切，連草地一起吞噬了。這時小孩才明白，他的星星并不在那里埋著。

周圍一片黑咕隆咚，處處是陰影和從來未聽到過的聲音。小孩突然覺得孤獨不堪。他走了幾步，躲開頭頂的樹葉，看見了那顆亮星就在他的正前方。看著看著，那顆亮星朝山背后的黑洞里掉去，其他的星星夾道歡送它。

“你在這兒呀！”孩子驚喜地說道。

他再也不害怕什么了，但感到很疲憊。于是他在草地上打開鋪蓋卷鉆進被子里熟睡了。

半夜里，野獸的一聲長嘯把他驚醒了。一睜眼，只見前后左右布滿了星斗，而他的那顆亮星早已深深地掉進黑洞了。黎明時一看，才知道那個黑洞正是一片大海——很像綠、藍、紫三色繪成的一片平原。

他站在山頂回頭望去，那是他跨越過的山谷。往前望是大海，浩瀚的海面上空氣純凈而富于色彩。沒有任何一點跡象說明星星被淹沒在什么地方。

這時他聽到腳下有流水聲。順著聲音找去，發現一汪山泉冒出地面、流成一條小溪，勇敢地向山谷沖去。他趴下去喝了幾口清涼的泉水，然后脫光了衣服，在朝陽的沐浴下洗了個冷水澡。

一股鮮美的氣味從不太遠的地方飄來，他順著氣味尋去，發現在一片砍伐過的樹林里長滿了野生的覆盆子果，真是美妙至極！然而，他沒有停下，卻沿著小溪往前走去，小溪嘩嘩地直奔大海。他渴望聽到大海的吼鳴，于是他趕忙回到原地穿上衣服，抄起棍子和口袋向前走。

整整一天，他順著山坡的背面往山下走。那條快活的小溪時而來到他的腳下，時而又扭身離開他。小孩每次重新看到它，它總比原先寬了些。從它身上跳過去一次比一次更難了，最后完全不能了。他穿越樹林，跨過溝壑，抄著近路往山下走，不時地看到一片片開著淡紫色花的草地，招引著群群蜂蝶。那條小溪，每次與他重逢時，水流越來越急了。

下午的路上，他遇到一條蛇，在暖洋洋的地上攔住他的去路。蛇身抖著，像是怒不可遏。小孩馬上往后退，想另找一條路。可是那條蛇鉆進草叢、樹葉里去，不一會兒又出現在小孩面前，擺出一副狂怒和威脅的架勢。于是小孩只好給了它一棍：他不能因為一條蛇而放棄他的星星啊。接著朝著扁平的三角形蛇腦袋又是一棍，他不愿意把蛇只打個半死就走。

又到了傍晚，他把剩下的干糧吃光，又摘了幾個野栗子充饑。他已經很累了，但又樂滋滋的。因為他把大山扔到了背后，就好像并攏雙腳一跳而過一樣。于是，盡管很累了，他并起雙腳跳起來一邊高叫：“我是一個巨人！”

這時他開心極了，因為他已能聽見大海的浪濤聲了。他翻過最后一座沙丘。大海突然出現了：遼闊而呈昏暗色，波濤在他腳下發出拍打聲。抬頭看看，只見他的亮星用看不見的腳步，大步地走著。恰在這時，天空中一顆“隕石”劃破夜空，擦著亮星身旁飛駛而過，在掉進大海的一剎那出現一團火光。在大海響起的鼓聲中，小孩似乎還聽到一聲窒息的慘叫。

這是這一天里他最后的幾樁見聞。當他剛剛打開鋪卷，便在沙丘凹處熟睡了。

（選自《法國兒童文學選》）

【肖老師點讀】

因被一顆星星所吸引，小孩離家出走，跨越了歐洲大陸，走過了非洲大地，游歷了大千世界。這個童話故事里最不可抵擋的是那迎面撲來的童真、童趣，作家輕靈的筆觸像遠空的星星一樣，發著閃閃的光：保留著樹皮花紋的小木棍，灌木叢中跳來跳去的松鼠，從巖石邊探出頭來的小蜥蜴，綠、藍、紫三色繪成的大海……這些場景構筑了一個充滿夢幻色彩的孩童世界。作家的敘述語言保持著一種輕盈的節奏，傳達了對大自然的熱愛，對追逐星星的執著，對未知世界的向往。雀躍的童心鋪滿紙上，輕松俘獲了讀者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