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誘餌”基因案

芥子康

主動出擊

經過三天的重整調查，有關“基因組”最新的成員照片，被情報部門投到了電視屏幕上。

最下層的組織成員，被稱為“螞蟻”。他們的相貌接近，出行時著裝一致，擁有不同的代號，任務是對受害者實施藥劑注射，也就是最開始被夏侯音他們關注的“發髻男”。

再高級一點的便是制定犯罪計劃的人。因為有些受害者需要特定的環境，才會觸發疾病發作。“螞蟻”們采取的作案手段，都是這些人下發的，他們被稱為“烏鴉”。

至于再上面的領導人員，就連警方也不太清楚了，只是暫時定名為“大象”。“大象”上面是否還有成員，就更不得而知了。

竹立敲了敲電視屏幕，有些惱怒地說：“已經過去兩周了，我們居然只有這些信息，而且連犯罪人員具體的住址、姓名都沒有。”

情報處的張處長面露難色，低著頭解釋說：“這回的犯罪組織有資產上千億的跨國醫藥公司做經濟支持，無論是反偵察設備，還是人員配置，都比預想的要高出幾個檔次。”

“你的意思是夏侯部長撥的經費太少了？”竹立瞥了一眼問道。

“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張處長連連擺手否定，“只是進一步的調查需要時間。”

“但是我們不能一味地等待案發，等待出現新的受害者后才能往前進一步，這樣被動讓我覺得愧對自己身上的警服！”竹立也知道此次行動的困難之處，他嘆了一口氣，示意張處長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那個……”

會議室靜悄悄的，氣氛一度尷尬，夏侯音慢慢地舉起了手問道：“我們為什么不能主動出擊呢？”

芊芊拉了夏侯音一把，小聲說道：“主動出擊就會打草驚蛇，即便抓住這些‘螞蟻，讓他們供出上線的‘烏鴉，但再想抓住上面的主犯可就難了。”

“我的意思是，我們不能引蛇出洞嗎？”夏侯音站起身，目光堅定地盯著竹立，“比如我，我就是基因組最成功的病例，用我去引他們出來。”

竹立沉思了片刻，說道：“小音啊，你這個方案我不同意，并不是因為你是夏侯部長的兒子，而是現在用這種辦法為時尚早。但你說的這個引蛇出洞的方案的確值得考慮，夏侯部長也曾提過，不過想讓普通的病人來配合我們工作，還是有一定風險的。而且，也不一定會被‘螞蟻們選中。”

“我倒有個好辦法，不用普通的群眾參與。”夏侯音說道，“我們制造一個假的案件，讓輿論廣泛討論，這樣便可以引起‘基因組的關注，誘導‘螞蟻動手。只要我們做得夠逼真，基因組肯定不會想到這是專門為他們量身定制的案件。”

在場的所有人都來了興趣，竹立示意夏侯音詳細說一說。

“只要……創造一個完美的基因受害者就可以了。”

引蛇出洞

一天后，京都各大媒體上都播報了一個刑事案件，希望知情人士提供線索。

死者是一位籌款救濟軟件的創始人，當晚在家中被人從身后用蠻力勒死，有目擊證人看到，在案發時間段內有一名滿臉肉瘤，相貌恐怖的男人從死者家中走出。因為案發現場周圍都是老舊監控，加上當晚夜色很暗，于是，警方希望案發現場附近的居民或在相同時間段內有同區域活動軌跡的群眾，能提供有用線索，找到這個相貌非比尋常的嫌疑人。同時，警方還根據目擊者的描述公布了一張嫌疑人的肖像畫。

在基地里，芊芊和秦川看著手機上的新聞，略有擔憂地問道：“這個案子真的能讓‘基因組關注嗎？”

夏侯音自信地笑了笑說：“等著看吧。”

嫌疑人怪異的長相果然在網上引起了軒然大波，下午，就有人在網上爆料，自己店門口的監控拍到了疑似兇手的人，并且還將三張高清圖片放在了帖子中。這幾張照片一放，大部分看熱鬧的網友直接沸騰了，因為嫌疑人的長相實在是太奇怪、太丑陋了。他的臉凹凸不平，全是大小不一的肉瘤。乍一看，簡直不像地球人，而是一個外星怪物。

爆料照片發出來不到一小時，便有醫學類的科普公眾號站出來發了文章。解釋說，這個嫌疑人并不是怪物，而是得了一種罕見的基因疾病。這種疾病名叫“多發性神經纖維瘤”，是一種遺傳疾病，屬于常染色體的顯性遺傳，遺傳概率為50%，目前仍沒有完全治愈的辦法。

多發性神經纖維瘤分為兩種，按照片分析，嫌疑人得的應該是NFI型，表現為皮膚咖啡斑，并伴隨皮下組織大小不一的軟組織腫塊，也就是皮膚瘤。醫學公眾號還補充說，患有該種疾病的患者，同時還會伴有多種畸形和其他一些影響正常生活的疾病，甚至連正常人的力氣都沒有。

此言一出，網絡上立馬掀起了軒然大波，因為之前警方在警情通報中，披露受害死者是一名身高一米八，體重一百千克的壯漢。網友們都坐不住了，紛紛開始分析真正的兇手不是這個看起來丑陋的嫌疑人，因為僅憑他的體力，根本不可能勒死比自己高出一個頭的男性。

案件的關注度瞬間飆升到了全網第一，連省廳的領導都打來電話，詢問偵破的進展，并且囑咐辦案組要確保線索萬無一失，盡早還公眾一個真相。

網友們都極易煽動，而且會始終堅持自己相信的東西，所以只要稍稍露出一點兒破綻的地方，比如多發性神經纖維瘤患者體弱無法制服彪形大漢，他們就會立即出來質疑警方的破案能力，并擴大輿論，讓更多人看到自己的觀點，“基因組”自然不會忽視這個絕佳的實驗人員。

芊芊和秦川此時總算相信了夏侯音的話。“現在，就剩最后一步，等魚咬鉤了！”夏侯音笑著說道。

愿者上鉤

午夜時分，一間簡陋出租屋的門突然被人悄悄打開。

“誰？”屋內的男人被驚醒，警覺地問了一聲。

“放心吧，不是警察。”進屋的人冷靜地回答了一聲，在月色的映襯下，他從包中拿出一只注射器，三步并作兩步走上前，狠狠扎向屋主的脖子。

“你想干什么？”屋主敏捷地一閃，躲過了針頭。

闖入者的臉此時才暴露在月光中，他留著修整過的全臉胡，戴著一頂漁夫帽，身上的風衣長過了膝蓋的位置。

見一擊不中，他縮回了手，朝著屋主的大腿扎去。這一下倒是扎中了，屋主痛得大聲喊道：“小真，救命！有人想殺我。”

話音剛落，從隔壁的房子跑來一個身形魁梧的男子，風衣男見大事不妙，拔掉注射器想溜，卻被一個砂鍋大的拳頭打翻在地上。

不知道過了多久，風衣男晃晃腦袋醒了過來，他感覺下頜酸痛得厲害，好像下槽牙都快被打掉了，這個叫小真的人絕對是個練家子。此時他已經被綁在了椅子上，動彈不得。

“你是誰？想對我李哥做什么？”小真翻出了風衣男的注射器。

“這你們就不需要知道了。”風衣男咬咬牙說道，他在想辦法逃脫，不然讓組織知道的話，他也難逃被滅口的命運。

“哼，你不說我也知道。”小真拿著注射器逼近闖入者，“你是兇手派來殺人滅口的吧，想搞個死無對證。”

殺人滅口？風衣男一下搞不清楚目前的狀況了。

此時，被稱為李哥的病人坐起了身子，月光照在他的臉上，露出了他可怕的相貌，大小不一的肉瘤布滿整個面部，讓人不寒而栗。“回去告訴派你來的人，我什么都沒看見，我去的時候人已經死了。我已經夠可憐了，求你們不要再來找我麻煩。”

風衣男差不多想明白這是怎么一回事了，這個叫李哥的病人，并不是殺害軟件老板的兇手，他很可能在現場看到了真正兇手的行兇過程，怕遭到報復，所以才躲了起來，連警察也不敢去找。

“原來如此。”風衣男準備順著李哥和小真兩人的思路演下去，“我也是受人之托，不知其中緣由，我們不如這樣吧，你們繼續銷聲匿跡，我回去告訴雇主任務完成，拿我該拿的錢。本來我也不是什么正經殺手，那注射器里的也不是毒藥，只是會讓人睡過去的迷藥而已。”

小真啐了一口說道：“那你這錢也太好掙了。這些有錢人，還買兇殺人，真是沒有一個好東西。”

“那能放我走了嗎？”風衣男問道，只要他可以全身而退，那這次任務也算圓滿完成，他已經給目標注射過基因藥劑，只要等患者疾病再次發作后進行觀察，就可以了。

“記著你的承諾。”小真解開椅子上的繩索，但是沒有解綁住他雙手的繩子，“以防萬一，你出去后自己找個地方解開吧。”

風衣男撞開房門走出去了，他的身影越來越遠，最后消失在夜色之中。

“我們應該成功了吧？”小真轉頭問道。

那位“李哥”突然扯掉自己臉上的皮質面具，赫然露出了竹立那俊俏的面龐，他按了按自己耳中的無線電，對著隱藏在暗處的警員們說道：“魚已上鉤。”

病毒隔離期

芊芊的電腦屏幕上，城市的地圖中出現了一個紅點。

“有了這個GPS監控，我們無須派遣任何警力，就可以知道他所有的活動地點了。”芊芊向其他人解釋說道，“等電腦分析出他的活動習慣后，我們就可以在那些可疑的接頭地點提前布置監視設備了。”

在風衣男被打暈的時候，秦川在他的槽牙縫隙中粘貼了一片納米級別的跟蹤器，而風衣男還以為是小真下手太狠，把自己牙齒快打掉了，小真的真實身份可是竹立從省廳請來的警界散打教練。

這一切都是夏侯音的計謀，根本就沒有什么被殺的軟件創始人，這顆煙霧彈完全是為了引這只搞不清狀況的“螞蟻”上鉤的。除了跟蹤任務以外，警方也獲得了一個非常關鍵的信息，就是之前“基因組”篩選實驗基因病患的信息究竟從何而來。

多發性神經纖維瘤的病患在全國的數量并不多，京都市的病例更是屈指可數，這次的“李哥”本來就是假身份，所以夏侯音建議直接創立三份不同住址的病歷，上傳了三個不同的醫院。而這次被“螞蟻”盯上的信息，正是出自于全國最大的基因疾病治療醫院——“迪恩埃”。

“沒想到真和這家醫院有關系。”竹立狠狠捶了一下桌子。

迪恩埃醫療中心的實際控股方是M國的跨國醫藥公司，在分析之前幾位受害者信息時，芊芊就發現，他們都經過正常醫療以外的基因治療咨詢，并抽取過基因樣本。最終發現有三家醫院，很多受害者都曾去過，而迪恩埃是唯一一家有外資背景的基因疾病治療醫院。

“或許，我們要找的‘烏鴉，就在這家醫院里。”夏侯音分析道，“我建議想辦法先暫停掉這家醫院的業務，這樣他們篩選不了病患，就可以阻止受害者增加了。”

“可是……想讓這樣一個醫療機構的龐然大物暫停營業，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竹立犯了難，“消防檢查最多能整改三天。”

夏侯音吃完鐵盒中的葡萄糖塊兒，緩緩蓋上蓋子。

“我還有一個好辦法，可以把他們所有人都困在醫院里，我們一個個慢慢審查。但是迪恩埃的股東大會在下個月，我們必須等到那個時候再開始。”

“困在醫院里……慢慢審查？”竹立細細品味著夏侯音的話，忽然大悟，“你意思是利用14天的病毒隔離期？”

夏侯音點了點頭：“沒錯，非常時期，非常手段，我相信你肯定可以說服上面同意這個方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