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寫作指津渲染

王學華

名家引路

綠

◎朱自清

我第二次到仙巖的時候，我驚詫于梅雨潭的綠了。

梅雨潭是一個瀑布潭。仙瀑有三個瀑布，梅雨瀑最低。走到山邊，便聽見花花花花的聲音;抬起頭，鑲在兩條濕濕的黑邊兒里的，一帶白而發亮的水便呈現于眼前了。

我們先到梅雨亭。梅雨亭正對著那條瀑布;坐在亭邊，不必仰頭，便可見它的全體了。亭下深深的便是梅雨潭。這個亭踞在突出的一角的巖石上，上下都空空的;仿佛一只蒼鷹展著翼翅浮在天宇中一般。三面都是山，像半個環兒擁著;人如在井底了。這是一個秋季的薄陰的天氣。微微的云在我們頂上流著;巖面與草叢都從潤濕中透出幾分油油的綠意。而瀑布也似乎分外的響了。那瀑布從上面沖下，仿佛已被扯成大小的幾綹;不復是一幅整齊而平滑的布。巖上有許多棱角;瀑流經過時，作急劇的撞擊，便飛花碎玉般亂濺著了。那濺著的水花，晶瑩而多芒;遠望去，像一朵朵小小的白梅，微雨似的紛紛落著。據說，這就是梅雨潭之所以得名了。但我覺得像楊花，格外確切些。輕風起來時，點點隨風飄散，那更是楊花了。——這時偶然有幾點送入我們溫暖的懷里，便倏的鉆了進去，再也尋它不著。

梅雨潭閃閃的綠色招引著我們;我們開始追捉她那離合的神光了。揪著草，攀著亂石，小心探身下去，又鞠躬過了一個石穹門，便到了汪汪一碧的潭邊了。瀑布在襟袖之間;但我的心中已沒有瀑布了。我的心隨潭水的綠而搖蕩。那醉人的綠呀，仿佛一張極大極大的荷葉鋪著，滿是奇異的綠呀。我想張開兩臂抱住她;但這是怎樣一個妄想呀。——站在水邊，望到那面，居然覺著有些遠呢！這平鋪著、厚積著的綠，著實可愛。她松松的皺纈著，像少婦拖著的裙幅;她滑滑的明亮著，像涂了“明油”一般，有雞蛋清那樣軟，那樣嫩，令人想著所曾觸過的最嫩的皮膚;她又不雜些兒塵滓，宛然一塊溫潤的碧玉，只清清的一色——但你卻看不透她！我曾見過北京什剎海拂地的綠楊，脫不了鵝黃的底子，似乎太淡了。我又曾見過杭州虎跑寺旁高峻而深密的“綠壁”，重疊著無窮的碧草與綠葉的，那又似乎太濃了。其余呢，西湖的波太明了，秦淮河的又太暗了。可愛的，我將什么來比擬你呢？我怎么比擬得出呢？大約潭是很深的，故能蘊蓄著這樣奇異的綠;仿佛蔚藍的天融了一塊在里面似的，這才這般的鮮潤呀。——那醉人的綠呀！我若能裁你以為帶，我將贈給那輕盈的舞女;她必能臨風飄舉了。我若能挹你以為眼，我將贈給那善歌的盲妹;她必明眸善睞了。我舍不得你;我怎舍得你呢？我送你一個名字，我從此叫你“女兒綠”，好么？

我第二次到仙巖的時候，我不禁驚詫于梅雨潭的綠了。

（選自《朱自清全集》）

◆技法提煉

渲染，原為中國畫的一種技法，指對所畫物品的主體濃墨重彩加以點染，使其更加凸顯。后來這種技法也被形象地用于文學領域。文學作品中的渲染，指通過對環境、景物或人物的外貌、行為、心理等方面的鋪敘、形容和烘托，以突出描寫主要對象或主要方面，加強藝術效果。散文中常運用渲染的手法，如朱自清的《綠》在開頭對梅雨潭周圍的環境作了描寫，著意描繪了梅雨亭的態勢、潭上瀑布的聲音和水花的飄散。作者采用渲染手法的目的，就是引導讀者進入美的意境中去，產生與作者舒暢、興奮心情的共振。

作品的著重點在描寫“綠”上。“綠”本是顏色，畫出來不難，而要寫出閃著“離合的神光”的綠，就需大手筆了。前三段已經暗示出“綠”這個主體，那“驚詫”的神色，那鑲在黑邊里“白而發亮”的瀑流，那淡淡的“微微的云”，那白梅、楊花，都是對色彩感覺十分靈敏的作者對“綠”的映襯和烘托，為“出綠”作了著意的渲染，我們可以閉上眼睛想象一下，在“綠”躍入眼簾之前，種種景物的顏色，基本上都比“綠”來得暗，來得淡，這就為“綠”引人注目的登場鋪就了背景。

但“綠”怎么“出”呢？作者先以一系列動作，極力反映出因著“綠色招引”而努力“追捉”綠的急迫心情，而到了“汪汪一碧的潭邊”時，偌大的嘩嘩有聲的瀑布已被作者所遺忘，占據他整個身心的，只有“那醉人的綠呀”。接著，作者借助神奇的想象，連用三個比擬句，描寫在水面上“平鋪著、厚積著的綠”：其外形，像“松松的皺纈著”的“少婦拖著的裙幅”;其色澤，像“涂了‘明油一般”明亮，有“雞蛋清”那樣軟嫩的“皮膚”;其純凈清澈，又像一塊溫潤的碧玉“不雜些兒塵滓”。從視覺、觸覺、感覺各個角度進行渲染，寫出“奇異的綠”的“著實可愛”，把“綠”寫得出神入化、愛不勝愛，深深地感染讀者。

學子佳作

十里長街 一脈水鄉

◎余欣怡

潑墨山水畫，緩緩鋪展開。

清晨的十里長街行人稀少、煙雨朦朧，水汽彌漫，仿佛披上了一層輕紗。烏黑發亮的青石板鋪成的十里長街像一條青龍靜臥在南官河畔。靜觀老街，兩旁的木頭房子歷史悠久，廊檐下、門框上都雕刻著花鳥、人物等各種精美的圖案，形態各異、栩栩如生。十里長街依河而建，河上有一座雕刻著石獅子的古橋，兩岸有參天古樹。粗壯的樹干上長滿了青苔，好像歷經滄桑的皺紋。

悠長悠長的古巷，有待人們靜下心細細品味。它靠水而居，南官河緊緊地依偎著它。雨季，雨水自精雕細琢的飛檐灰雕間輕盈地滑落，優雅地在錯落有致的灰墻黑瓦間劃出一個神秘的弧度。雨滴輕叩著青石板，綻放出一片片水花，別有一番韻味。

雨中，穿著輕紗裙的姑娘打著傘，正裊裊地從煙雨的巷子深處走來。不由得讓人想起戴望舒筆下的《雨巷》：“我希望逢著一個丁香一樣的結著愁怨的姑娘，她是有丁香一樣的顏色，丁香一樣的芬芳，丁香一樣的憂愁……”此情此景，雨滴也悄然無聲，時光仿佛在這一刻停止。她，步履輕盈，體態婀娜，從時光深處走來，像一個迷離的夢。

長街的深處，有一座古老的宅院，宅院的建筑風格古樸，磚墻卻彰顯著現代氣息，宛如幾代同堂的大家族，大家和諧共處，盡享“天倫之樂”。現代與古老交相輝映的建筑風格，彰顯著長街的特色、長街的氣質，是長街的靈魂。富仕路橋延伸段新建的現代小廣場充滿著都市氣息，璀璨的南官中盛夜集，就像路橋的一顆夜明珠，鑲嵌在長街中央，發出光彩奪目的光芒，并自帶磁性，吸引著辦公樓里的白領、老街上的商販、年輕的創業者……長街順應著時代的潮流，追隨著城市發展的腳步。這里還是老百姓們打發時光的好去處，不下雨的時候，他們會零零散散地占據著不同的地方，三五成群地坐著，或說說國際國內新聞，或談談投資理財，或聊聊城市里的房價，或回憶著過去的歲月，感嘆如今的生活真是幸福。他們也喜歡晚上聚集在此，聆聽著歌手們的彈唱，還時不時跳一段廣場舞。每逢節假日，這里更是洋溢著歡樂祥和的氣氛。

往事如煙，在行色匆匆的人群里漸漸消散。長街上那些木結構的樓房就是一段段過去，在光陰的交替里，訴說著一茬又一茬往事。是啊，長街不老，故事常新！

【浙江臺州市路橋中學】

◆點評

每一個人的心中都有一個故鄉，故鄉在每個人的心中都有著獨特的形狀和顏色。小作者聚焦故鄉的十里長街，并以滿含深情的筆觸加以描繪，從不同角度著力進行渲染，既挖掘其深厚的歷史底蘊，又呈現其嶄新的現代風貌。溯流而上，沿時間縱軸，探尋源頭;移步換景，循空間變換，全方位立體式地展現十里長街的新亮點、新風采。語言充滿靈性，融詩情畫意于一體，富有較強的藝術感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