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貨和衍生品法》：期貨與衍生品市場法治建設的里程碑

王健 張國勝

摘?要：經過30年的立法過程，《期貨和衍生品法》于2022年4月20日獲得通過，這部期貨業界期盼已久法律的出臺健全了期貨市場法治建設，條文開放、包容，有對成熟行業運行規律的總結，具有中國期貨發展特色和制度創新;同時借鑒了國際慣例，部分規則與國際接軌。在金融業全面對外開放背景下，該部法律有助于保障期貨和衍生品業“航船”行穩致遠。

關鍵詞：期貨;衍生品;法律;監管;國際慣例

2022年4月20日，《中華人民共和國期貨和衍生品法》（簡稱《期貨和衍生品法》）經十三屆全國人大常委會第34次會議通過，本法于2022年8月1日起施行。《期貨和衍生品法》先后經過30年立法過程，其頒布施行是期貨和衍生品市場法治建設的里程碑，期貨與衍生品行業倍感振奮。《期貨和衍生品法》的出臺回應了期貨業的長期期盼，其不僅填補了期貨和衍生品市場法治建設的空白，也有效彌補了資本市場法治建設的短板，自此，資本市場法治體系框架的“四梁八柱”基本搭建完成。《期貨和衍生品法》對期貨和衍生品交易的基礎制度進行全面系統的規定，將成熟的行業運行規則上升為法律，并借鑒國際慣例做出了許多創新性規定，并為未來期貨和衍生品交易發展預留了制度空間，為期貨及衍生品交易市場化、法治化、國際化規范有序發展奠定了良好的基礎。

一、《期貨和衍生品法》完善了期貨市場法治建設

1990年鄭州糧食批發市場的開業，開啟了中國期貨市場發展的歷程。經過30多年發展，中國期貨市場從小到大，從亂到治，從弱到強，取得可喜的發展成績。中國期貨業協會公開數據顯示，作為全球最大的黑色建材、有色金屬、農產品、焦炭、動力煤期貨市場，我國商品期貨交易規模連續多年位居全球第一。2021年中國期貨市場共實現交易額5812萬億元，同比增長3284%;同期實現交易量7514億手，同比增長2213%（見圖1）。

截至2021年年末，中國期貨及衍生品市場交易所公開上市的品種數量達94個，其中商品類84個（期貨64個、期權20個），金融類10個（期貨6個、期權4個）;合計交易所上市期貨品種70個，上市期權品種24個（見表1）。

期貨行業的功能定位與快速發展決定了新時代期貨立法的必要性和必然性。早在1993年，第八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常委會就將“期貨交易法”列入立法規劃，第十、第十一、第十二、第十三屆全國人大常委會也將期貨行業立法列入立法規劃。2007年4月15日，施行《期貨交易管理條例》;從此，以該條例（行政法規）為核心，以中國證監會發布的規范性文件（部門規章）為主體、期貨業協會和期貨交易所發布的自律規則為輔的期貨市場法規體系日趨成熟（見圖2），但隨著期貨市場交易規模的增長，期貨行業熱切期盼更高層次的行業法律作為基礎保障。《期貨和衍生品法》的出臺，補齊了我國期貨和衍生品行業的法律短板，為完善期貨與衍生品行業法律法規體系建設奠定了重要基礎，它與金融業已經先后頒行的《中華人民共和國保險法》《中華人民共和國商業銀行法》《中華人民共和國證券法》（簡稱《證券法》）《中華人民共和國信托法》《中華人民共和國證券投資基金法》等法律，共同形成了我國金融業比較完整的法律體系。

作為一部行業的基本法，《期貨和衍生品法》出臺以后，行政法規《期貨交易管理條例》將進行修訂;最高人民法院將對相關司法解釋進行完善;中國證監會將全面梳理其期貨部門規章及規范性文件，并做好相應文件“立、改、廢、釋”工作，期貨交易場所、期貨結算機構和行業協會將對自律規則進行修訂完善。我國期貨和衍生品市場法律法規體系建設將以《期貨和衍生品法》為基礎，進入新的發展階段，這將極大促進期貨和衍生品市場平穩健康發展。

二、《期貨和衍生品法》規范了期貨交易和衍生品交易范疇

《期貨和衍生品法》創新地將規范衍生品交易和規范期貨交易并列，條文不僅將多年來成熟的規定上升為法律，吸收了許多《期貨交易管理條例》及中國證監會部門規章（如《期貨交易所管理辦法》《期貨公司監督管理辦法》）的重要內容;還創新性地做出了規定，為將來期貨與衍生品市場創新發展預留了空間。

（一）完善相關概念

《期貨和衍生品法》明確了期貨交易、衍生品交易定義以及完善了期貨合約、期權合約、互換合約、遠期合約的概念（見圖3）。

（二）明確期貨市場功能、強調防范市場系統性風險

《期貨和衍生品法》明確期貨市場要有發揮發現價格、管理風險、配置資源的功能;強調期貨市場和衍生品市場要對過度投機行為依法進行限制，防范市場發生系統性金融風險，為此，本法明確市場要建立和完善風險的監測監控以及化解處置制度機制。

（三）明確交易基本原則

《期貨和衍生品法》第六條規定了期貨交易和衍生品交易活動基本原則，即應當遵循“三公”原則（即公開、公平、公正原則），這與《證券法》的規定以及國際慣例相一致;第六條規定，禁止欺詐、操縱市場和內幕交易的行為，該規定吸收了《期貨交易管理條例》的內容，與《證券法》的規定基本一致。

《期貨和衍生品法》第十二條細化規定了禁止操縱期貨市場的10種方式中，綜合了《刑法》操縱證券、期貨市場罪中列舉的7種情形以及《期貨交易管理條例》第七十條規定的5種方式，相較《證券法》規定禁止操縱證券市場的8種情形，《期貨和衍生品法》增加了有期貨交易特色的第7、第8兩種方式。《期貨和衍生品法》第十四條關于期貨交易5種內幕信息以及第十五條3種內幕信息知情人的規定來自《期貨交易管理條例》第八十一條第十一、第十二款。

三、《期貨和衍生品法》重點規范了期貨交易行為

（一）明確基本制度

《期貨和衍生品法》規定標準化期權合約品種經依法注冊上市;明確期貨交易實行賬戶實名制、保證金制度、持倉限額制度、當日無負債結算制度、強行平倉、交易者實際控制關系報備管理等制度。其中，新規定的交易者實際控制關系報備管理制度有利于加強期貨穿透式監管，防范交易風險。

保證金形式在《期貨和衍生品法》的規定中有所增加。《期貨交易管理條例》中規定，資金或者價值穩定、流動性強的標準倉單、國債等有價證券可以作為保證金;《期貨和衍生品法》豐富了保證金形式，規定現金、國債、股票、基金份額、標準倉單等流動性強的有價證券以及規定的其他財產，可以作為保證金。這里沒有強調價值穩定的要求，股票、基金份額等流動性強、價格容易計量的有價證券可以明確作為保證金使用。

（二）對期貨市場主體分別專章規定

《期貨和衍生品法》共十三章一百五十五條，分別專章規定了各期貨市場主體，明確規定期貨交易者，規范期貨經營機構運作，首次單獨專章明確期貨結算機構法律地位，規定期貨交易場所、期貨服務機構、期貨行業協會以及監管機構的監督管理。

1構建了期貨交易者合法權益保護體系

第一，在《期貨和衍生品法》規定期貨經營機構向交易者提供服務時，應履行適當性管理義務。筆者認為“買者自負”原則是市場經濟基本原則之一，但由于期貨交易的風險性，期貨經營機構具有信息優勢地位等因素，本法強調“賣者盡責”原則，使期貨經營機構履行交易者適當性管理義務，其應提供與交易者情況相匹配的服務，旨在保護期貨交易者的合法權益。第二，本法將期貨交易者分為普通交易者和專業交易者，當普通交易者與期貨經營機構發生糾紛時，本法在申請調解、舉證責任分配等方面規定了特殊措施，加大普通交易者合法權益保護力度。第三，本法規定糾紛調解機制，規定了交易者提起操縱市場、內幕交易等期貨民事賠償訴訟時，可以依法進行代表人訴訟。第四，《期貨和衍生品法》將“設立期貨交易者保障基金”上升為法律規定（見圖4）。

2明確了期貨公司的業務范圍

《期貨和衍生品法》對期貨公司注冊資本的規定即“注冊資本不低于人民幣一億元，且應當為實繳貨幣資本”吸收了新修訂（2019年）的《期貨公司監督管理辦法》的規定;本法新規定了期貨公司可以從事期貨做市交易，《期貨交易管理條例》中“期貨公司不得從事或者變相從事期貨自營業務”的規定被刪除了（見圖5）。

《期貨和衍生品法》第七十八條規定了禁止期貨經營機構從事損害交易者利益的11種行為，這些規定在《期貨交易管理條例》第六十七條禁止期貨公司從事欺詐客戶9種情形基礎上新增完善第1種、第10種、第11種情形。

3明確了期貨結算機構的法律地位

《期貨和衍生品法》第七章規定期貨結算機構定義，并明確其法律地位，作為自律管理的法人，為期貨交易提供結算、交割服務。本章規定了3種期貨結算機構，其中，獨立期貨結算機構為未來發展預留了空間，新規定了監管批準的相關證券結算機構（見圖6）。

目前，我國期貨交易結算由期貨交易所內部的結算部完成，結算部并不具有法人地位，故原法規、部門規章規定期貨交易結算、交割由期貨交易所組織進行。這種方式結算，如果發生結算風險，風險容易傳導給期貨交易所，所以從風險防范的角度來看，具有獨立法人地位的期貨結算機構應該是未來發展的方向，這種結算方式對于衍生品交易結算的風險防范也十分有利。

一般來說，獨立期貨結算機構可分為相對獨立型期貨結算機構和完全獨立型期貨結算機構。相對獨立型期貨結算機構是指結算機構被某一交易所控股或持股的相對獨立的法人機構，在這種類型中，結算機構與交易所都是自負盈虧、獨立的法人，一般由該結算機構負責交易所全部的結算業務（見圖7）。完全獨立型期貨結算機構是指結算機構與交易所之間沒有任何產權關系，是獨立的法人，一定區域內（多家期貨交易所）所有期貨交易結算業務都可由該結算機構負責。這種第三方完全獨立期貨結算機構類型有助于提高結算效率，節約結算成本（見圖8）。

4監督管理

目前我國期貨市場監管實行的是“五位一體”（即中國證監會、證監局、期貨交易所、中國期貨保證金監控中心有限責任公司和中國期貨業協會）監管協調工作機制;《期貨和衍生品法》吸收了《期貨交易管理條例》的規定，明確國務院期貨監督管理機構依法對全國期貨市場實行集中統一監督管理，期貨交易所、期貨結算機構、期貨業協會進行自律管理，專門機構加強保證金安全存管監控（見圖9）。

四、《期貨和衍生品法》填補了衍生品交易監管法律空白

《期貨和衍生品法》不僅健全了期貨市場法律體系，也填補了衍生品市場法律的空白;衍生品交易首次納入法律規范調整范圍，成為“有法可依”的交易活動，這為衍生品交易市場平穩健康發展提供有力的法治保障。

（一）加強準入監管

《期貨和衍生品法》堅持“無牌照，不金融”的金融監管原則，明確規定金融機構如果開展衍生品交易業務，應當事先依法經過監管機構批準或者核準。本法規定組織開展衍生品交易的場所及其制定的交易規則均要事先經過監管機構的批準。

（二）金融機構履行交易者適當性管理義務

《期貨和衍生品法》規定金融機構開展衍生品交易業務，應當履行交易者適當性管理義務，這對于保護交易者合法權益非常重要。

（三）吸收衍生品交易國際慣例、原則制度

國際掉期交易協會（International?Swaps?and?Derivatives?Association，簡稱ISDA）為非營利國際性組織，1985年成立以來，旨在促進全球衍生品市場更安全、更高效。協會致力于培育安全高效的衍生品市場，促進所有衍生產品用戶進行有效的風險管理，ISDA推動國際場外金融衍生產品協議的完善，促進衍生品交易發展。ISDA為降低衍生品交易信用風險和法律風險，先后發布了一整套場外金融衍生產品交易的標準文件（簡稱“ISDA協議”），包括主協議、交易定義文件、信用支持文件等。這些文件已經在金融衍生品交易市場得到廣泛的適用，交易雙方簽署ISDA協議已經成為國際場外金融衍生品交易的行業慣例（見圖10）。

單一協議制度、瑕疵資產制度（類似預期違約制度）與終止凈額結算制度共同構成了ISDA協議三大制度基礎，三個制度相輔相成，有效促進了國際場外金融衍生品市場的平穩規范發展，這些制度也得到了許多國家立法機關和政策制定者的認可（見圖11）。

目前我國相關機構發布了一些場外金融衍生品交易的規范性文件（見表2），這些文件借鑒了ISDA協議以及相關原則制度，保證了我國場外金融衍生品交易市場的平穩發展。《期貨和衍生品法》以法律的形式明確了衍生品交易可以適用單一協議制度、終止凈額結算制度，且涵蓋了瑕疵資產制度情形，并對終止凈額結算與破產程序的關系做出了明確規定。

（四）建立衍生品交易報告庫

《期貨和衍生品法》規定有關部門應當建立衍生品交易報告庫，對衍生品交易信息進行集中管理并進行有效市場信息披露工作。筆者認為，衍生品交易報告庫的建立有利于動態掌握衍生品交易情況，統一衍生品交易監管尺度和標準，并且可以加強衍生品交易信息披露，緩解信息不對稱，有利于防范衍生品交易信用風險及市場風險，保護交易者合法權益。

五、《期貨和衍生品法》強化了跨境交易監管與國際監管協作

《期貨和衍生品法》專章規定了跨境交易與監管協作，金融業全面對外開放的大背景下，期貨交易面臨雙向開放，本法強化相關機構及業務準入監管，加強國際監管協作，防范市場風險，保護我國期貨交易者合法權益（見圖12）。

六、加大違法行為的法律責任

《期貨和衍生品法》中法律責任一章加大了違法行為的行政責任。如《期貨交易管理條例》中對內幕交易、操縱期貨交易等違法行為規定了“沒收違法所得，并處以違法所得一倍以上五倍以下的罰款”;《期貨和衍生品法》則對這些違法行為規定“沒收違法所得，并處以違法所得一倍以上十倍以下的罰款”，并且本法對于沒有違法所得和單位違法情況的罰款數額明顯增加。

《期貨和衍生品法》明確了行政責任、民事責任和刑事責任承擔之間的關系。本法規定行政責任承擔并不免除民事賠償責任的承擔，如果兩者發生沖突，則民事賠償責任優先，如規定違法行為人的財產如果不足以同時支付民事賠償責任和繳納罰款、罰金、違法所得等行政責任承擔，則其財產優先用于支付民事賠償責任;違法行為人如果違反《期貨和衍生品法》構成犯罪的，依法追究刑事責任。

三十年磨一劍，創新、包容的《期貨和衍生品法》作為我國期貨和衍生品領域的“基本法”，將保障我國期貨與衍生品市場穩定健康發展！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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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utures?and?derivatives?Law：a?milestone?in?the?legal?construction?of?futures?and?derivatives?market

WANG?Jian?ZHANG?Guosheng

Abstract：After?30?years?of?legislative?process，the?futures?and?derivatives?law?was?passed?on?April?20，2022This?long-awaited?law?in?the?futures?industry?has?improved?the?construction?of?the?rule?of?law?in?the?futures?marketThe?provisions?of?the?law?are?open?and?inclusive，which?not?only?summarizes?the?mature?operation?rules?of?the?industry，but?also?has?the?development?characteristics?and?system?innovation?of?Chinas?futures;At?the?same?time，drawing?on?international?practices，some?rules?are?in?line?with?international?standardsUnder?the?background?of?the?full?opening?up?of?the?financial?industry，this?law?helps?to?ensure?the?stability?and?long-term?development?of?the“ship”of?the?futures?and?derivatives?industry

Key?words：Futures;Derivatives;Law;Supervision;International?convention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