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活就業人員,在2021年國家統計局的數據中已經達到2億。其中,“90后”與“00后”靈活就業者占比超過50%。靈活就業是一個國家經濟發展到一定階段的產物。有機構研究表明,現在90%的全職崗位在未來20年內會消失,這意味著未來全民可能進入靈活就業時代。
“985”高校畢業,放棄國企機會開網店
畢業一年了,陳州還沒有正式上過一天班。去年夏天,他畢業于北京一所“985”“211”高校傳播學專業,一直在國企工作的父母認為,陳州也應該成為一名國企員工或公務員,但他卻選擇直接為自己打工——開網店賣鞋。
陳州此前從沒自己作過決定。他是足球特長生,因父親喜歡足球,給他報了興趣班,從此,他開始過上了“上學聽課、放學訓練、寒暑假四處比賽”的生活。母親則更看重學習,小時候,他一邊訓練,一邊被要求考試成績在全班排名靠前,閑暇時間還要學英語、讀課外書,母親還不讓打游戲。陳州一度想成為一名職業球員,也遭到父母否決。
在大二上學期,陳州發現有人在朋友圈賣鞋,這讓他萌生了開網店的想法。他身邊踢球的人不少,于是決定從國外代購運動鞋賺取差價。陳州曾向母親提出借2萬塊的啟動資金,但母親認為他被人騙了,最終只給了他5000塊。為了籌錢,陳州先后找了十幾個貸款軟件,其中包括借1000兩周還1500的高利貸。
一開始,陳州感覺讓買家買鞋“就跟打賭一樣”。他的宣傳途徑是朋友圈,一天發10條朋友圈,堅持發了30天,最后可能只能賣出去一兩雙鞋。開店前3個月,他一直在虧本,為了還貸款,他還四處找同學借錢,拆東墻補西墻,有時候還錢晚了,同學關系好像都變味了。隊友出去玩耍時,他滿腦子都在鉆研怎么賺錢,因為要在各國聯系買手,有時要忙到凌晨三四點。
到第三個月,他開始扭虧為盈。一年后,陳州賺到一筆更大的資金。相比上班,他意識到自己可能更適合“投機”,打算將網店作為正職。但當時保研的機會難得,父母也說那是一個提升自我的機遇,他暫時放棄了這一想法。
直到研究生畢業,他拿到兩個錄用通知,其中一個是國企,他想通過“模擬工作”了解內容和強度,沒想到第一天就干到晚上9點多,這讓他徹底打消了工作的念頭。那段時間,陳州經營的網店每月平均收入是這份工作的2-3倍,因為經濟自由,他有了重新選擇的底氣。
“不能說多自由,反正就是過上了前24年不敢想的生活吧。”陳州現在一個人做客服、理貨、發貨,其他時間可以自由支配。上午9點左右起床,隨后炒股、午睡、鍛煉。他計劃著開一家實體店,但考慮到疫情對實體店的沖擊較大,又擱置了這一計劃。
陳州的母親一直不支持他的選擇。陳州覺得,自己可能從小被打壓慣了,對抗情緒比較強烈。他覺得按照母親的規劃,生活一眼就能望到盡頭——找工作,被催著結婚,生孩子,壓力一個接著一個。陳州并不認為母親會為自己感到驕傲,但與之前相比,“她稍微瞧得上我目前干的工作了”。
退出體制,嘗試自由職業,又重回職場
晏晏從小成績優異,4年前,她在國內頂級高校碩士畢業,然后成為一名公務員。回想起第一份工作,晏晏表示只有痛苦。晏晏說,自己原本懷著“改變世界的社會擔當”進入體制內,但她進去后發現,自己只是一顆“螺絲釘”,只能聽領導的話,不可能實現什么理想抱負。后來,晏晏選擇了辭職。
此后一年多,她沒有正式工作,一邊投簡歷實習,一邊準備出國換專業繼續讀研,一邊準備雅思考試。晏晏記得,她申請了幾乎所有能申請的學校,一周后便拿到第一個回復。
留學回國后,晏晏很快又進入一家單位,她如愿寫稿,但沒多久便又一次受到打擊。“寫的東西依舊是模板化的,上面要求寫什么就寫什么。”晏晏說,她依舊是一顆“螺絲釘”。因為長時間沒有工作,她也很難適應節奏,在單位工作的效率不高,為了完成工作,她不得不每天晚上熬夜,周末加班,短短幾個月,身體和精神都快撐不住了。
試用期結束后,她又一次選擇了辭職。“能不能只寫自己想表達的東西?”晏晏嘗試做一個自由撰稿人。這份工作很輕松,但晏晏發現若想以此為生,需要更高的專業度和自律度。
在近半年的時間里,她感覺自己很“喪”,心情不穩定,一邊懷疑自己向往的生活,一邊投遞所有能找到的相關崗位,一邊自由撰稿,一邊咨詢身邊有經驗的人,一直搖擺不定。好在家人并沒有催促她,晏晏稱,父母比較開明,反而希望她能放松一點。最終,她選擇了一個折中的方式,先在一家工作靈活的單位上班,在有限的時間里完成工作,然后再利用自己的時間投稿。
現在,單位領導會提出一些修改意見,也會催促她前進,在單位不合適寫的內容也可以在其他地方發表。晏晏表示,“現在的工作狀態還是挺理想的”;但以后,她還是會考慮成為一名自由撰稿人。
獨立攝影師+社群聯合發起人
薛浥塵今年29歲,4年前從英國愛丁堡大學藝術史專業畢業,如今同時兼顧獨立攝影師和一個心理療愈社群工作。她在介紹中說,自己是內在的探索者和多元媒介藝術創作者,熱愛寫作、繪畫、舞蹈、音樂和手工。
畢業之初,薛浥塵曾有過一份比較滿意的全職工作,她在北京一家創業公司擔任編輯,也作一些短片拍攝,老板待人和工作氛圍都不錯。但一年后,老板解散了團隊,她失業了。那段時間,她之前通過線上社群兼職認識的伙伴向她發出邀請,她決定離開北京到杭州,全職從事社群工作。
這個心理療愈社群目前已維持運轉3年,主要以項目合作形式進行。除了薛浥塵外,還有兩名女生。每當有想表達、分享的主題,她們會開展一場活動,比如,到麗江一座山上的小屋,進行一場5天的旅行,三個女生會在一起開會,定主題、文案推出時間,分配寫稿、編輯和招募工作,薛浥塵做客服對接,另外兩人則負責活動的代理。
“每次項目結束就結算工資,工作也比較靈活,沒有績效考核。”薛浥塵說,三人是“以共同理想為盟約”的合作關系,另外兩個女生還分別在樂隊唱歌、做獨立療愈師。第二年后,薛澠塵也開始推出獨立攝影,主要拍攝人像,她形容獨立攝影“像是建立自己的王國”。
她記得第一次拍攝時,依舊會有忐忑和不確定,但和客人的交流中,對方談到對自己作品的感受,讓她覺得有點惺惺相惜。“我感覺自己也‘被看到了。”薛浥塵說,在拍攝過程中,她變得更投入。
相比“為老板的理想打工”,目前的社群發起和拍攝工作讓薛浥塵感到了更多“個人的理想”,她享受自己寫文案、排版,自己確定事情的感覺。但她也經歷過大多數自由職業者都要面臨的問題:有時候,需要更新的文案會在她預期的時間點一拖再拖,因為沒有人逼迫;當家人得知她的選擇,也一度比較抗拒;而在疫情不斷發生變化的大環境中,靈活就業者的收入也變得更加不穩定。
“自己享受全部自由的同時,也要承擔全部風險。”薛浥塵說,她為此感到焦慮,但不會再考慮回去打工。
(文中陳州、晏晏、薛浥塵均為化名)
(摘自《看天下》彭寧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