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著名”國際組織，這么選總部城市

陶愷

2021年11月10日，巴基斯坦加入國際竹藤組織成為第48個成員國

疫情、局部沖突交織的國際局勢里，每個國家都不應成為孤島。而對于那些以專業性立命的國際組織來說，跨越國界的交流、惺惺相惜的共擔，在很多年前便已經開始了。這些國際組織由于相對小眾的“同溫層”，無法像聯合國、世貿組織、歐盟那般婦孺皆知，但在日常生活、科教文化、宗教信仰等不同面向，都各有千秋。

這些國際組織根據自身特色，選取那些適宜為行業發展助力、為專業人士提供便利的國家及城市，作為自己的總部所在地，共同編織起一張張細密的網，輕輕托起許多宏大敘事的政經探討中，被忽視的普通人的生活。

首都效應

今年7月22日，聯合國可持續農業機械化中心的代表，出席了在吉林省長春市舉辦的第二屆黑土地保護利用國際論壇暨梨樹黑土地論壇。現場照片中，膚色各異的研究人員與中國東北樸實無華的農作物、廣袤的平原土地，構成了一種奇妙的關聯——如果不是這個國際組織的總部落戶北京，中國東北的農業與土地保護想要集聚這些國際目光，不會如此順理成章。

聯合國可持續農業機械化中心的前身，是1977年成立的聯合國亞太農業工程與機械中心。這個冠名“亞太”的國際組織，最初的總部設在泰國曼谷，使命是為促進亞太地區的農村開發、扶貧工作做貢獻;2002年，組織更名為聯合國可持續農業機械化中心，業務范圍基本不變，但去掉了名稱上的限定，并將總部遷移至北京。

它之所以成為首家總部設于中國的聯合國官方機構，除了看重中國的經濟地位，更是基于專業的考量：擁有廣闊平原農業的中國東北、華北，是農業機械化試練與發展的優質場域。渴望技術帶來改善的中國政府又會提供盡可能的支持，那么將組織總部遷移到距離農業大省不遠、資源更加集中的北京，就成了首選。

在吉林省長春市舉辦的第二屆黑土地保護利用國際論壇暨梨樹黑土地論壇

1982年成立的亞洲奧林匹克理事會，總部就設在科威特。

如今，20年過去，聯合國可持續農業機械化中心以北京為中心點，通過推廣先進經驗和范例，輻射帶動亞太地區的農業發展。

因為類似原因選擇將總部設在北京的還有國際竹藤組織。作為第一個將總部設在中國的非營利性政府間國際組織，國際竹藤組織成立于1997年，是世界唯一一個針對竹和藤這兩種非木質林產品的國際發展機構，致力于通過科學的研究與開發，令竹藤資源可持續利用，并讓生產者與使用者從中受益。

國際竹藤組織目前擁有45個成員國，大部分是發展中國家或地區。這個“非著名”國際組織在環保、扶貧、全球公平貿易等方面，也發揮著可圈可點的作用。

談到為何將總部設在并無竹藤資源的北方城市北京，國際竹藤組織負責人稱，中國的竹藤資源在南方，最初落戶時，的確曾考量過是否將總部設在南方城市，但最終選擇北京，是“考慮到北京作為首都和國際交往中心，能夠為國際竹藤組織提供更寬廣的平臺。國際竹藤組織在北京可以和中國政府部門、各國駐華使館，以及其他國際組織，更便利地開展友好往來，在國際社會的展示度和影響力也會更大更強”。

天賦異稟

一直以來，“西方世界”主導的國際社會，慣常將其發起的國際組織總部設在西方國家。而隨著中國國際地位的提高，一些由中國發起的國際組織，也順理成章地選擇落戶中國。

中國科學院發起的國際地球數字學會，總部設在北京，著力推動“數字地球”在國民經濟和社會可持續發展中的作用;中國倡議設立的亞洲基礎設施投資銀行，總部同樣位于北京，力促亞洲區域內的互聯互通與經濟一體化;首個總部落戶上海的國際組織，是由“金磚五國”發起、創立的“新開發銀行”……

2018年12月9日，第39屆海灣阿拉伯國家合作委員會首腦會議在利雅得舉行

看起來，成為國際組織的總部城市，似乎要有良好的發展勢頭、不容忽視的國際地位及責無旁貸的擔當之心。不過，也有一些國際組織的總部無需這些條件：作為民族地區或宗教組織間搭建的國際組織，它們的總部選址大多縮小在區域的范圍，且幾乎都是“天經地義”，是過往歷史發展的饋贈。

全球阿拉伯國家眾多，在國際上聲勢頗大，為國際組織誕生或落戶開了方便之門。1982年成立的亞洲奧林匹克理事會，總部就設在科威特。而阿拉伯國家聯盟（阿盟）和海灣阿拉伯國家合作委員會（海合會），也算是“小眾”地區性國際組織中的典型。

作為世界上最早成立的地區性國際組織之一，阿盟在埃及的倡導下建立，總部自然落址于開羅。與之類似，海合會作為海灣地區最重要的政治經濟組織，總部毫無爭議地設在沙特阿拉伯首都利雅得。不同于內部分裂嚴重的阿盟，海合會多年來相對團結，但沙特的一言堂作風有時也讓卡塔爾代表拂袖而去。

和宗教相關的國際組織的總部選址，則更為“天賜”。影響60多國的“伊斯蘭教世界聯盟”，致力于“向全世界宣傳伊斯蘭教”，包括闡釋教義以正視聽、協助宗教活動等，其總部設在伊斯蘭教的第一圣地、“每個穆斯林在一生中必須試圖朝圣的宗教中心”麥加。

麥加奉行的瓦哈比主義教義，對域外國家顯得過于嚴苛。與“伊斯蘭教世界聯盟”成員國幾乎重合的“世界穆斯林大會”，宣傳超越國家、民族和地區的“泛伊斯蘭主義”，1926年在麥加成立，但1951年起，總部設在巴基斯坦舊都卡拉奇，在吉隆坡、摩加迪沙、紐約等地設有地區性的辦事機構，顯示了對外溝通、聯誼的窗口角色。

新加坡的確是一些冷門國際組織的總部所在地——比如，世界廁所組織。

另辟蹊徑

相比阿盟總部在埃及首都、非盟總部在埃塞俄比亞首都，東盟并沒有自己嚴格意義上的總部，其秘書處設在印尼首都雅加達。

東南亞地區有11國，重要國際組織數量不太多，但仍有一些遵循“天賦”或“嘉獎”規律而涌現的國際組織總部城市。

成立于1950年的世界佛教徒聯誼會，總部設址幾經周折：先是選在組織發起人、佛教學者馬拉拉塞克拉的家鄉斯里蘭卡，后又遷移到緬甸仰光，最后才落戶泰國曼谷。

選擇曼谷的原因，是泰國的高佛教信仰比例：全國有90%以上的人都信仰佛教，曼谷更是被稱為“佛教之都”。除了信仰這一“軟件”之外，“硬件”也不含糊：曼谷是世界上佛寺最多的城市;走在曼谷街頭，隨處可見佛塔、寺院和泰式廟宇。

另外，菲律賓首都馬尼拉是亞洲開發銀行的總部。為什么打著亞洲名頭的這個組織，總部選在一個看似不起眼的國家？原來，菲律賓經濟在二戰后的初期恢復得不錯，而美國與日本同為亞行最大股東，菲律賓又是美國的前殖民地，作為面向不發達國家進行扶貧開發的銀行，亞行就于1966年落戶馬尼拉了。

如果說曼谷是“天賦型選手”，馬尼拉是“意外中彩”，那么新加坡則是努力爭取到了機會。

新加坡是亞太經合組織（APEC）秘書處所在地。APEC努力推動區域貿易投資自由化，其把秘書處設在獅城，看重的是其優異的營商環境及經濟發展態勢。

亞洲開發銀行馬尼拉總部

北愛爾蘭廁所協會會長Raymond Martin出席第五屆世界廁所峰會

新加坡通用英語，是亞洲第一、全球第八名具創新力經濟體，且在全球營商環境排名中名列第二;同時，扼守馬六甲海峽咽喉、處于世界“十字路口”的新加坡，是東南亞乃至亞太地區的一扇窗口;新加坡的稅收制度也極具誘惑力：按屬地征稅，與全球50多個國家簽訂豁免雙重征稅協定，吸引了約4200家跨國公司設立區域總部……

雖然APEC峰會每年輪流在不同國家開，秘書處不算正式的總部，但新加坡的確是一些冷門國際組織的總部所在地——比如，世界廁所組織。

這個“有味道的”WTO（World Toilet Organization），由新加坡人沈銳華創立。此前，他是一名售賣衛浴產品的商人，由此關注到廁所及相關的衛生基礎設施領域。2001年，他在新加坡主持舉辦了首屆世界廁所峰會，并積極在聯合國大會上推動與廁所有關的決議，最終將每年的11月19日定為“世界廁所日”。

雖然與上述諸多國際組織相比，世界廁所組織似乎難登大雅之堂，但以廁所為底線代表的衛生設施、清潔舒適的如廁環境，對居民健康狀況的影響不言自明。這個小小的國際性非營利組織，宗旨是：每一個人、無論何時何地都能使用安全、衛生的廁所。

以跨國界的勇氣，努力將關懷和發展機會輻射、共享給每個人，無論“何時何地”——或許，是所有國際組織建立之初那個最樸素的心愿。

責任編輯何任遠 hry@nfcma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