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管背景特征、非經營性占用資金與內部控制審計意見

韓雨桐

摘 要：選取2012年-2020年滬深A股上市公司為研究樣本，剔除金融類、保險類及數據不全的企業，構造邏輯回歸的計量模型，實證檢驗非經營性占用資金與內部控制審計意見的相關性以及高管背景特征對這兩者之間相關性的影響。研究表明：非經營性占用資金與內部控制標準審計意見存在顯著負相關關系;高管團隊規模和高管團隊性別對非經營性占用資金與內部控制審計意見的相關性具有顯著的負向調節作用，高管團隊平均學歷有顯著的正向調節作用，而高管團隊平均年齡的影響不顯著。文章對研究非經營性占用資金與內部控制審計意見相關性的影響因素提供了新的視角，同時對于我國上市公司選拔和聘用高層管理人員從而治理內部控制重大缺陷具有一定的啟示意義。

關鍵詞：內部控制審計;非經營性占用資金;高管特征

一、引言

《企業內部控制基本規范》和《企業內部控制配套指引》的頒布，標志著我國內部控制規范體系的建立?！镀髽I內部控制審計指引》自2012年起在滬深兩市主板上市公司分批分類實施。僅有部分公司每年披露《內部控制評價報告》和《內部控制鑒證報告》，說明我國內部控制規范體系的執行并不完全有效。在被出具內部控制否定審計意見的企業已經披露的相關信息中，我們發現，除信息披露不及時、違規對外擔保對企業內部控制制度的執行造成了一定的沖擊外，控股股東或者實際控制人非經營性占用資金也是構成內部控制重大缺陷的主要原因之一。根據“高層梯隊理論”，不同的高管團隊特征會對企業的行為產生重要的影響，這又是否在一定程度上影響非經營性占用資金與內部控制審計意見的相關性呢？因此，本文以2012年-2020年的滬深兩市A股上市公司面板數據為樣本，在研究非經營性占用資金與內部控制審計意見相關性的基礎上，實證檢驗了我國上市公司高管的團隊特征是否對二者的關系起到顯著的調節作用。結果發現：（1） 非經營性占用資金與內部控制標準審計意見負相關。（2） 高管團隊的規模和團隊中男性占比增強了非經營性資金占用率與內部控制標準審計意見的負相關性，高管團隊的平均學歷削弱了二者之間的負相關性，而高管團隊的平均年齡對二者之間的負相關性影響不顯著。

本文的研究貢獻可能在于：通過已有的文獻梳理，發現大部分學者研究內部控制質量、高管薪酬等因素與審計意見的關系，鮮有文獻以高管團隊背景特征出發研究內部控制重大缺陷特別是非經營資金占用與內部控制審計意見的相關性。本文不僅補充了對非經營性資金占用與內部控制審計意見的影響因素的研究，也有利于優化上市公司的高管團隊結構，從而識別并整改企業內部存在的重大缺陷，提升內部控制質量。

二、文獻綜述

1.高管背景特征與非經營性占用資金

目前研究兩者直接相關關系的文獻較少，已有的文獻主要集中于高管背景特征與內部控制質量關系的研究，而且發現存在內部控制缺陷的企業往往存在非經營性占用資金的情況。

杜興強的研究表明董事會規模與大股東資金占用呈U型關系，但高管團隊的規模對非經營性占用資金的影響尚且未知。王夫樂則從面部寬高比（fWHR）特征入手，考慮了上市公司核心高管的性別對內部控制質量的影響，發現當存在政治晉升機會且核心高管fWHR較大時，內部控制質量才高，而一般條件下二者相關性不顯著。張英明以2010年-2019年滬深A股上市公司的研究結論證實了女性高管對內控質量的正向影響，且其和王曉亮都認為高管的學歷越高，越能削弱盈余管理行為，提高企業的內部控制質量。高管的年齡也是學者們的研究重點，但得出的結論并不一致。尹律認為年長的高管更傾向于選擇寬松的內部控制缺陷認定標準，這表明高管年齡與內部控制質量呈負相關。謝海娟認為高管團隊年齡以及年齡異質性與內部控制質量的關系不顯著，即年齡與內部控制質量無關;而王夫樂認為包括年齡在內的高管特征都與內控質量正相關。

內部控制質量與非經營性占用資金息息相關。楊德明的研究發現內部控制質量提高有助于抑制大股東資金占用，且韓小芳的案例研究也表明企業內部控制質量越差，越可能出現非經營性占用資金且整改不到位等重大缺陷。綜上所述，高管的背景特征會影響企業的內部控制質量，從而影響到非經營性占用資金。

2.非經營性占用資金與內部控制審計意見

在現階段的審計背景下，往往由同一家會計師事務所發表企業的財務報表審計意見和內部控制審計意見，但內部控制存在缺陷并不一定導致財務報表存在重大錯報，因此研究內部控制審計意見具有重要意義。國內的研究主要從控股股東資金占用與財務報表審計意見著手，并得出二者存在一定相關性的結論。即審計師認為控股股東占用資金越大，上市公司的可持續經營能力存在重大不確定性，因此更容易被出具非標準審計意見;進一步的檢驗發現，非經營性占用資金主要通過影響盈余管理來影響財務報表審計意見。林潤輝的研究表明，大股東資金占用程度越高，越容易對企業的內部控制產生消極的影響，企業的績效也就越差，根據委托代理理論，為了掩蓋資金占用等掏空行為，大股東會向上進行盈余管理，粉飾業績，以此逃避中小股東或外部監管機構的追責，這也直接導致會計信息質量的下降，從而影響審計意見的出具。此外，一些研究也表明，高管的背景特征與盈余管理存在一定的關系。團隊規模、任期時間等特征與盈余管理顯著正相關，但高管的學歷對盈余管理的影響存疑。因此，本文將高管的背景特征作為中介變量，研究其對非經營性占用資金與內部控制審計意見之間相關性的影響。

三、研究假設

非經營性占用資金是指控股股東、實際控制人及其關聯方以有償或無償的方式拆借上市公司的資金，甚至在無商品和勞務作為對價的情況下，使上市公司承擔關聯方成本或支出。資金的占用會嚴重影響企業的可持續發展能力，引發企業向上進行盈余管理，說明企業的內部控制制度設置或者執行不到位?；谝陨戏治?，提出假設1。

H1：企業非經營性占用資金率與內部控制標準審計意見負相關。

高管的團隊規模越大，多方利益代表成員進入團隊，為維護各方利益而審慎決策，更易發覺企業內部操作不規范等問題，發揮內部控制的作用，減少非經營性占用資金、違規對外擔保等重大缺陷，提高內部控制的質量。因此提出假設2。

H2：高管的團隊規模越大，非經營性占用資金與內部控制標準審計意見的負相關性越弱。

楊七中的研究表明，大股東的權利強度越高，資金占用的程度就越高。對上市公司現有的高管團隊進行分析，發現大部分的權力掌握在男性手中，通常男性較女性擁有較大的面部寬高比，也越有可能引發爭強好勝的競爭性行為及欺詐性行為等，影響企業的內部控制質量。因此考慮高管團隊中男女的比例會對非經營性占用資金有一定影響。女性高管對于決策更加謹慎，對風險的預見也更加敏感，高管團隊中女性的加入，會減少企業不規范行為的存在。因此提出假設3。

H3：高管團隊中男性比例越高，非經營性占用資金與內部控制標準審計意見的負相關性越強。

高管團隊的學歷越高，越有優勢獲取關鍵資源，成員之間專業知識、外部資源等進行優勢互補，從而促進企業更長遠的發展，這就意味著企業的經營管理質量較好，越不容易發生非經營性占用資金來影響企業長遠且穩定的發展，增加了審計師出具內部控制標準審計意見的可能性。因此提出假設4。

H4：高管團隊平均學歷越高，非經營性占用資金與內部控制標準審計意見的負相關性越弱。

年長的高管相較于年輕的高管，在任職期間會積累相對多的“非物質”資本，即人力資本。這讓他們擁有更豐富的經驗及技能，從而在職場中獲取更多的權力，滿足自己的心理需求，因此不會因為一時的利益而損害自己長久積累的聲譽。一般來說，年齡越大也意味著在某家公司任職時間越長，該種情況下團隊的凝聚力更高，團隊成員間的交流機制更為完善，內部矛盾沖突較少，工作效率更高，更為重視企業長期發展。故可以認為，高管的年齡越大，越不容易出現非經營性占用資金的情況。因此提出假設5。

H5：高管團隊平均年齡越大，非經營性占用資金與內部控制標準審計意見的負相關性越弱。

四、樣本選擇與研究設計

1.樣本選擇

為了驗證本文所提出的假設，我們選取了2012年-2020年滬深A股上市公司為研究對象，剔除了金融類和保險類以及部分數據缺失的上市公司樣本后，總共獲得了25749個樣本，以此作為本文的基礎數據。本文公司財務數據、內部控制審計意見數據來自CSMAR數據庫，本文主要使用統計軟件EXCEL2010與Stata17進行數據處理。為避免極端值影響，對所有變量進行上下1%縮尾處理。

2.變量定義

（1） 被解釋變量

內部控制審計意見（ICAO）：虛擬變量，當內部控制審計意見為標準審計意見時取值為1，其他意見則為0。

（2） 解釋變量

本文設置的解釋變量包括非經營性占用資金率（NOCO）、高管人數（SIZE）、男性高管占比（GENDER）、高管的平均學歷水平（DEGREE）和高管平均年齡（AGE）。其中非經營性占用資金率（NOCO）的取值借鑒了李增泉的計算方法，選用其他應收款與總資產的比值來度量非經營性占用資金程度。

（3） 控制變量

為了控制其他相關因素對內部控制審計意見的影響，本文充分借鑒了已有研究，并結合本文的需要設置了若干控制變量。具體有：審計收費（AF）、公司規模（CS）、資產負債率（ALR）、總資產凈利率（JROA）、企業期末凈利潤（EPP）、控股股東股權性質（NE）、是否被特別處理（ST）、事務所規模（AS）。變量定義如表1所示。

3.模型設計

為了驗證非經營性占用資金率對CPA出具內部控制審計意見的影響，本文設置了如下模型：

ICAO=α1+β1NOCO+β2ICAF+β3CS+β4ALR+β5JROA+

β6EPP+β7AS+β8NE+ε （1）

在模型1的基礎上，進一步引入高管特征變量以及他們分別和非經營性資金占用率的交互項作為解釋變量，建立回歸模型2-模型5：

ICAO=α1+β1NOCO+β2SIZE+β3SIZE×NOCO+β4ICAF+

β5CS+β6ALR+β7JROA+β8EPP+β9AS+β10NE+ε （2）

ICAO=α1+β1NOCO+β2GENDER+β3GENDER×NOCO+

β4ICAF+β5CS+β6ALR+β7JROA+β8EPP+β9AS+β10NE+ε （3）

ICAO=α1+β1NOCO+β2DEGREE+β3DEGREE×NOCO+

β4ICAF+β5CS+β6ALR+β7JROA+β8EPP+β9AS+β10NE+ε （4）

ICAO=α1+β1NOCO+β2AGE+β3AGE×NOCO+β4ICAF+

β5CS+β6ALR+β7JROA+β8EPP+β9AS+β10NE+ε （5）

五、實證結果與分析

1.描述性統計結果

從表2中可以看出，我國上市公司被出具內部控制標準審計意見的概率為70.7%，上市公司非經營性占用資金率最小為0，最大值為17.9。高管的規模最小值為11人，最大值為35人，標準差為4.986，這表明不同的企業會根據自身規模大小而聘請相應的高管，其中男性高管占比達到82.4%，遠遠高于女性占比。高管的學歷平均值為3.379，表明我國上市公司團隊高管的學歷水平普遍為本科，受教育的程度較高。高管的年齡基本分布在40歲以上，最大為57歲，最小為41歲。本文對所有變量進行了縮尾處理，因此與現有研究結果略有出入，但整體上保持一致。

2.相關性分析

變量的相關性檢驗如表3所示。通過表3可知，解釋變量非經營性資金占用率（NOCO）與被解釋變量內部控制標準審計意見（ICAO）顯著負相關，初步驗證了本文的假設1正確。絕大部分變量兩兩之間的相關系數小于0.5，而且計算方差膨脹因子（VIFs），結果最大為3.19，最小為1.08，均值為1.65，均小于10，因此判斷回歸過程中不太可能存在多重共線性問題。

3.回歸結果分析

根據表4可以看出，模型1的Logit回歸結果顯示非經營性資金占用率的回歸系數為-4.847，且在1%的水平上顯著，這支持了我們的假設H1，即企業非經營性資金占用率越大，被出具內部控制標準審計意見的可能性越小。從模型1的回歸結果我們還可以知道，內部控制標準審計意見除與公司被特殊處理呈負相關外，與其他控制變量都呈顯著正相關關系。這是因為，企業的規模越大，說明企業在過去的時間發展良好，且當企業盈利時，很大可能被認為在未來也會有持續向好的趨勢，而這些與良好的內部控制制度有很大關系，因此也更容易被出具內部控制標準審計意見。而那些被ST的企業，很大可能是因為內部控制存在重大缺陷，因此也更難被出具內部控制標準審計意見。當企業選擇四大時，說明其對自己內部控制很有信心，因此也更追求高質量的審計，被出具標準審計意見的概率也就越大。

模型2是將高管團隊規模作為調節變量引入Logit回歸方程，結果顯示高管團隊規模與非經營性資金占用率的交乘項在1%的水平上顯著負相關，且回歸系數為-0.278。從符號上來看，說明高管團隊規模增強了非經營性資金占用率與內部控制標準審計意見的負相關性，與假設2相反。查閱文獻發現，組織規模較大時，越容易在組織內部發生“搭便車”的行為，即當高管的人數越多時，團隊成員對大股東的行為傾向于依附，而不是監督，因此更容易發生非經營性占用資金且整改不到位的現象，從而提高被出具內部控制否定審計意見的概率。

模型3將男性在高管團隊中的占比作為調節變量引入Logit回歸方程，結果顯示男性占比與非經營性資金占用率的交乘項在5%的水平上顯著負相關，與非經營性資金占用率的回歸系數符號相同，說明男性在高管團隊中的占比增強了非經營性資金占用率與內部控制標準審計意見的負相關性。男性比女性更加具有冒險精神，當團隊中男性多于女性時，整體決策會更傾向于承擔更大風險，因此男性管理者多的企業并沒有顯著提高被出具內部控制標準審計意見的可能性，

模型4將高管的平均學歷作為調節變量引入Logit回歸方程，結果顯示高管團隊平均學歷與非經營性資金占用率的交乘項在1%的水平上顯著正相關，回歸系數為2.872，這說明高管團隊平均學歷削弱了非經營性資金占用率與內部控制標準審計意見的負相關性，即當團隊中高管的學歷越高時，擁有更好的認知能力和知識儲備，能及時發現內部控制存在的問題，提高被出具內部控制標準審計意見的可能性。

模型5將高管的平均年齡作為調節變量引入Logit回歸方程，結果顯示高管平均年齡與非經營性資金占用率的交乘項的回歸系數為0.236，并不顯著。說明高管的年齡對非經營性資金占用率與內部控制標準審計意見的相關性影響不大，假設5不成立。

4.穩健性檢驗

作為參照系，本文先進行了OLS估計線性概率模型，隨后采用Logit回歸對數據進行分析，發現Logit模型的估計結果在變量顯著性方面與OLS一致。隨后為檢驗假設1-5的穩健性，文章換用了Probit回歸方法，按照上面的步驟進行操作，得到的結果與上文一致，這證明本文的研究結論是穩健的。

六、研究結論

本文構建了Logit回歸模型，實證檢驗了非經營性資金占用率與內部控制審計意見之間的相關性及高管背景特征對二者相關性的調節作用。研究表明：（1） 非經營性資金占用率越大，企業被出具內部控制標準審計意見的可能性越小。（2） 高管團隊的規模和團隊中男性占比增強了非經營性資金占用率與內部控制標準審計意見的負相關性，高管團隊的平均學歷削弱了二者之間的負相關性，而高管團隊的平均年齡對二者之間的負相關性影響不顯著。

通過對非經營性資金占用率與內部控制審計意見的實證研究，可以促使上市公司更加注重內部控制質量的提升，整改存在的重大缺陷，以促進內部控制標準審計意見的獲取，進一步提升我國內部控制規范體系的執行。加入高管的背景特征作為調節變量也有一定的創新性，不僅完善了非經營性占用資金率與內部控制審計意見的影響因素，也為我國上市公司聘請高管團隊，優化內部控制質量有一定的啟示。

本文的不足之處在于，在對非經營性資金占用率與內部控制審計意見進行實證研究時，只考慮了內部控制標準審計意見，而未對內部控制非標準審計意見中的不同審計意見類型與非經營性資金占用率的關系進行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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