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眼睛都是涼的

汪曾祺散文集《人間有味是清歡》

已經是秋天了，但我還是懷念夏天，懷念夏天的西瓜。西瓜的吃法以汪曾祺先生寫過的為最佳：“西瓜以繩絡懸之井中，下午剖食，一刀下去，喀嚓有聲，涼氣四溢，連眼睛都是涼的。”

我的眼睛總會為西瓜清涼一夏。小時候看電影《小兵張嘎》，最喜歡看嘎子賣瓜那場戲，戲里的西瓜瓤色鮮紅，汁水飽滿，一看就好吃，再配上嘎子的吆喝：“脆沙瓤的大西瓜！咬一口甜掉牙！”更讓我悄悄咽口水。所以影片里粗魯地砸開且亂扔西瓜的胖翻譯官，成了我最討厭的人，“糟蹋西瓜的人最壞了”！

專為夏天而作的西瓜畫

一瓜一世界

翻開魚山的《夏天只是西瓜做的一個夢》，看到的第一幅畫是他將西瓜畫成大禮花，點燃果柄，炸出漫天紅瓤——它讓我想起了胖翻譯官。心疼西瓜“夢”的破碎，我幾乎想合上書，可一頁一頁地讀下去，卻發現這本畫集真是妙趣橫生。

五六年前，為了消暑，畫家、建筑師魚山開始畫西瓜。他以傳統的水墨，畫出新鮮又古典的西瓜圖。有時他會買回西瓜邊吃邊畫，那一口口甜爽的滋味，那一分分欣喜的回味，也浸潤到了畫里。

這本畫集收錄的100張西瓜圖，依照節令時序編排，從立夏開始，到立秋結束，陪讀者盡情吃瓜。書中同時收錄了90首古人過夏天的詩詞，有的溽熱苦惱，有的清爽愜意，與魚山的西瓜畫相映成輝，為美妙的靈魂插上想象的翅膀。

電影《小兵張嘎》

以瓜觀物，奇趣自生。原來，西瓜籽可化作雨滴、蠶寶寶、灑在煎蛋上的胡椒粒以及青草池塘里的蛙……西瓜瓤可做墻下的筍、飄飛的絮、生遠岫的煙霞、薦杯酒的櫻桃、伴寂寞詩人的紅燭、做著莊周夢的蝴蝶……而西瓜皮是滑的，魚山利用這種“不踏實”的感覺，將瓜皮繪成“月”滑行在長空，繪成“艇”滑行在碧溪，繪成“河”滑行在山澗，繪成“松下石”滑行在愜意的夏風中……

無瓜不清涼

魚山的西瓜畫，畫出詩詞的新意境：袁枚的“牧童騎黃牛”，到了他的筆下，是書生盤坐在西瓜做的烏龜背上;陸游的“活火閑煎橄欖茶”，用的是西瓜柴，瓜香伴茶香，閑人拾閑趣;發出“吾亦愛我廬”感嘆的陶淵明，正坐在西瓜熱氣球上啃西瓜;寫出《夏日閑居》的張籍，被壓在西瓜下，雖高呼小童來救，可那舒適的趴姿卻仿佛在說“西瓜瓜下死，做鬼也怡然”……

讀過《夏天只是西瓜做的一個夢》，我想起羅爾德·達爾的第一部童書《詹姆斯與大仙桃》。兩部作品中，無論是西瓜還是仙桃，都像小房子那么大，而人都像瓢蟲那么小，棲身其中，一邊盡情吃著甘甜多汁的西瓜和桃，一邊漫游世界，真是一個吃貨的理想生活。

好吃，好玩，好看，看完這本畫集，“連眼睛都是涼的”，好舒服。不過好在現在還有西瓜吃，這秋日也不甚寂寥了。

（編輯·李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