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在百色城

李承駿

不知從哪年開始，我已經習慣了在百色城度過冬天。老家德保鄉下，反而是一年里難得回去幾次。今年的冬天來得悄無聲息，你說它還沒到吧，卻又見到人們不知何時已換上了厚厚的冬衣;你說它已然到來了吧，卻又時不時在正午時分瞧見身著短袖的人們在逛街或勞作。

今天難得是個晴朗的天，雖然氣溫有些低，但這絲毫不影響人們外出的心情。自早上六點多到下午四五點鐘，百色起義紀念公園、沙灘公園、園博園、百色人民公園、銅鼓公園、半島公園及右江兩岸那些舊得有些年月了，或新建的還散發著油漆香味的亭臺樓閣、彎廊花帶、石凳木椅等休閑去處，到處都是在那里享受著忙碌的工作與生活間隙中那一份恬適的人們，或同學，或情侶，或夫妻，或朋友，或父女，或闔家休閑，無論是何種身份，家鄉何處，在這樣暖意洋溢的一天里，他們是自在的、無憂無慮的。

見我戴著眼鏡手拿相機這里拍拍那里看看，正在鄧小平手跡碑林里駐足的一對年紀在七十歲上下的老人對著我笑了笑，然后老先生問了句：“年輕人，你是第一次到百色來旅游的吧？”我笑笑說不是。老先生十分健談，頗有感慨地說：“原來是本地人啊，還是你們這里好啊，你看，冬天也暖和得很，難怪我們閨女要來這邊工作呢。”

閑談中得知老先生是黑龍江人，之前還很不理解女兒為啥放棄在北方大城市的優厚待遇跑到百色這座邊遠小城來工作，因放心不下女兒，所以二老便在老先生還沒退休之前，不辭勞苦地從東北大老遠跑過來跟女兒過了一個年，沒想到這一來，老太太就不愿意回北方去了。就這樣，老先生在退休后便也跟著老太太一起，陪著女兒在百色這座南方小城里生活，這一住下來啊，就很少回北方老家了。

老太太也笑著用東北人特有的大嗓門兒說：“現在啊，老太太我也覺得自己是個百色人了呢！”老人告訴我，其實他們家乖女兒起初是為了愛情才來到百色的，但沒想到來了之后，發現這個小城居然也很宜居。特別是冬天，這里基本上就沒怎么冷過。

這種暖冬令二老很是喜歡這里。自從女兒成家立業之后，二老不帶孫子的時候，就會選擇在晨昏時光在右江河兩岸散步，或者像今天這樣，到百色起義紀念公園看看風景，看看來自五湖四海的游客。聽著各種平素聽不到的方言，居然也覺得是一種愜意的生活呢！

在百色起義紀念碑前，我也遇到了幾位來自西北的游客。起因是他們剛剛給紀念碑敬獻了鮮花，想要拍個合照，但又不太好意思麻煩別人，見我拿著相機，認為我是個攝影愛好者，覺得我應該可以幫忙。我當然是二話沒說，這一幫便幫出了友情。

這幾位是剛畢業沒多久的大學生。雖然家鄉也有一些單位有錄用他們的意向，但這幾個學電子商務出身的姑娘和小伙兒，還是想要趁著年輕自己創業，看見各個網絡平臺上百色杧果賣得很火，便想要來看一看這個南方紅城，是不是可以選作自己事業的起點。

我覺得他們的想法非常好。看起來在這個小團隊里邊起核心作用的一個姓畢的女孩兒說，她主要是覺得在百色既可以直播賣杧果，也可以利用他們的人脈，把他們北方的蘋果低價調到百色來批發，也可以直接在百色直播，然后讓北方的家人和朋友發貨……

走過解放街，走過有不少游客在參觀的紅七軍軍部舊址，看著街道兩邊電器店前忙碌的搬運工們正在操著南路壯話、北路壯話、蔗園話、白話、桂柳話或者普通話等各種鄉音跟雇主講價，我感覺作為一個百色人的自己，從來沒有這么踏實過，也感覺這樣的冬天，真的沒有讓人感覺寒冷呢！

在文明路一家養生館，感覺有些累了的我泡了個腳。兩個館主非常熱情。一個來自重慶，一個來自青島。兩個老板起初是在深圳給別的養生館打工，后來偶然的一次到百色來旅游，見小城山清水秀，民風淳樸，雖然沒有大都市的那種喧鬧和繁華，但小城有小城的美好，兩人一商量，竟然把多年積蓄湊了起來，跑到百色自己當起老板來了。其中來自重慶的小靜老板說，百色人雖然不是普遍富裕，但是養生觀念還是可以的，她們倆每個月掙的錢都比在深圳打工多。另一個來自青島的老板連雅則說，今年過年她會回老家去，目的是把爸媽和弟弟也叫過來，幫弟弟在百色也辦個弟弟喜歡的羽毛球館，相信也會有搞頭。

在二碼頭，就是那個當年鄧政委上岸的地方，我遇到了幾個來自韓國的朋友。他們顯然曾經學過中文，雖然聽起來有些別扭，但是我還是聽懂了他們說的關于百色起義、鄧小平、樂業天坑、德保紅楓等關鍵詞。想必他們之前已經去過了相關的旅游景點，因此才如此迫不及待地炫耀呢！得知我愛寫詩，其中有個眉眼間長得有些像李秉憲的男人，還蹦跳著伸著大拇指喊我“李白，李白！”還熱情地邀請我跟他們一起登上游船游右江呢！

我借口還有事情要忙，婉拒了他們的好意。當那個右江區泮水鄉來的滴滴車師傅阿黃把我送到半島公園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三點多了。在那個桃花島上坐下來望著大大小小的湖嶼和隨處可見的三三兩兩的游人，我掏出手機點了兩個本地最出名的菜，當我五點多回到家的時候，想必那些飯菜也剛好送到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