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

周圓

我愛夏天。

夏天的午后，泛著氤氳的氣息，帶著北方漢子般沉悶的腳步聲，或是以一種從未有過的華麗，高調而急切地想要帶給你一番熱浪感受。香樟在烈日的照耀下，投射到地面的斑駁星點，夏蟲鳴叫的聲音，無精打采地耷拉著腦袋的花草，燥熱、干渴、沉悶……可我覺得，這就是夏天最獨特的魅力。

許是生在六月的原因，我一直對夏天有著情有獨鐘的喜歡。我愛它的華麗，愛它的清爽，愛它的調皮，愛它的熱烈，愛它的急躁與沉悶，也愛它的感傷。

童年的記憶大多是關于夏天。小時候，一到夏天，我就愛跟著鄰家的小男孩兒們到處亂瘋，太陽最毒、最辣的時候，我們飛快地吃完午飯，然后丟下碗筷跑出家門，也不顧身后傳來的大人們的呵斥聲。那時候還沒有修柏油路，家門前是一條鋪滿了鵝卵石的路，大大小小的鵝卵石在太陽的暴曬下，露出并不十分光滑的皮膚。我們脫下涼鞋，腳丫子踩在滾燙的鵝卵石上，有點兒燙又有點兒癢，也有隱隱的疼痛感。我們一只手提著鞋，一只手拿著剛采來的荷葉或是其他用來遮陽的樹葉，嬉笑打鬧。整天在太陽底下跑，我的皮膚都變黑好多，活脫脫的就是一個頑皮的男孩兒。然后，我跟著他們向河邊走去，坐在田埂上，把腳伸進水里，那時候的快樂就是如此簡單。有時候，我們會跑到田邊撿田螺，然后蹲在河邊釣龍蝦。偶爾，我們還會跑到別人家的西瓜地里偷西瓜，然后悄悄地放在大人們收割稻谷的籮筐里一起背回家，趁著他們回屋喝水的工夫，我們又偷偷地把西瓜拿出來“分贓”，吃得可歡了。然后，我們又一蹦一跳地踩著鵝卵石去洗腳，再在收割機隆隆的響聲中向家里走去。回家之后總會被奶奶訓斥，她總是一邊罵我是瘋丫頭一邊燒水給我洗澡，還不停地念叨：“幸好是個女孩兒，要是個男娃，可有得折騰。”這時候，我就會激動地站起來對著她說：“我是女孩兒，我還要穿好多漂亮的裙子呢！”水濺她一身，她瞇著眼睛笑得合不攏嘴，還一邊說：“好，好，好，穿裙子。”

小時候，爸媽都比較忙，沒空管我，只好由奶奶照看著我，可我調皮得厲害。有一次，我一個人跑到河邊去洗腳，一腳踩空，掉到水里差點兒被淹死。后來，奶奶讓我跪在搓衣板上，一邊哭一邊打我，不允許我再去玩兒水。那個時候我特別討厭她，覺得她太可惡、太兇了，可是現在想想，那個時候自己真的很不懂事。而現在，奶奶去了另一個地方，不知道她在天堂過得好不好。

夏天，常常會被認為是灰暗的季節，因為中考和高考，那被稱為“黑色六月”的日子，那些年陪在身邊一同努力過的朋友，如今也都各奔東西。還記得高中的最后一個夏天，感傷與不舍彌漫了整個季節，空氣中總是有離別的氣息，但現實卻不容怠慢，憂傷過后必須收起這些小情緒。那些疼痛并快樂的日子，拿著慘烈的分數，頭頂永遠是八盞明晃晃的電燈，鋪天蓋地的試卷，頻繁到自然的考試，教室里沙沙的翻書聲，清晰得毫發畢現。午睡后醒來，臉上全是汗，手上卻還握著筆，試卷都被汗水浸濕，劉海兒濕漉漉地搭在額頭前，和同桌飛奔下樓去商店買冷飲，然后又飛奔進教室……所有的一切，全都是那個夏天留下的最美好的記憶，歷久彌新，一直珍藏在心底。

高考前的一個月，班上開始流行寫同學錄，看著那些花花綠綠的本子和密密麻麻的文字，我的心里有種說不出的感受，然后，開始頭也不抬地寫下去。其實，我們都明白，在現實面前，這些文字再鮮活，終有一天也會變得斑駁而蒼白，留住的只有記憶，但我們還是很用心地寫完每一句話，只是希望以后看到這些文字，想起曾經，會有所感動。

不知不覺中，我的夏天，我愛的夏天，總會有這種小情緒存在，那樣真實，那樣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