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公共藝術化的博覽建筑環境空間設計研究

文/ 田林、邢晨燕 by Tian Lin、Xing Chenyan

（中國藝術研究院建筑與公共藝術研究所所長、教授，中國藝術研究院博士研究生）

信息時代的博覽建筑環境空間設計在關注文化多樣性、以公眾需求為主導的基礎上，更加關注如何以動態的展示方式與公眾互動，尤其是先進的多媒體技術的應用，新技術除了應用于展陳，甚至延伸到對博覽建筑形態設計的影響。反觀公共藝術領域，其對于與公眾互動、環境融合的關注毋庸置疑，對于信息時代多媒體技術的應用早已開始并應用成熟。在這樣的基礎上，基于公共藝術化的博覽建筑環境空間設計一方面能夠強化文化互動的屬性、增強與環境的關聯，另一方面能夠借鑒成熟的信息技術使用方式，使博覽建筑設計融入信息時代特色，最大程度地發揮其在公眾中的影響力。因此，基于公共藝術化的博覽建筑環境空間設計具有一定的創新意義和實踐價值。

20世紀80年代末，吳良鏞先生提出的廣義建筑學將地景、城市規劃納入建筑學范疇，關注與更廣闊世界的辯證關系，將人的關注點從建筑單體轉移到與環境的關系，同時也在現代社會發展的背景下，將建筑納入一個不斷發展變化的動態系統中。結合公共藝術概念的發展，廣義建筑學理論使建筑學的概念貼近公共藝術，可以稱作特殊的公共藝術。

博覽建筑作為一個地區文化集中展示的平臺，多數情況下代表著一個城市的文化形象，相對其他建筑類型來說，承載著更豐富的文化歷史信息。結合新博物館學所強調的文化交流互動，更是與公共藝術的理念不謀而合。博覽建筑設計基于公共藝術化在提升城市整體文化氛圍、推進文化的傳播互動、提高民眾文化素質方面能夠起到重要意義。

從廣義建筑學和公共藝術化的角度來看，博覽建筑的設計都不應局限于建筑單體，而是從更大的范圍關注與城市的關系、與環境的關系，其外部空間、內部空間的設計與展品、公共藝術、民眾的關系。基于公共藝術化的博覽建筑環境空間設計既涉及以工科背景下的建筑設計，又涉及到藝術學背景下的藝術創作等重要內容，建筑設計基于公共藝術化首先應當設定相關原則。

1.融入環境的整體原則

公共藝術從博物館里封閉的狀態轉而進入公共空間，對于與城市公共空間的結合尤為重視。而博覽建筑作為承載重要歷史文化信息的重要建筑類型，一般建設于特殊的城市地段，建筑設計中多強調與環境的“對話”。對于環境的關注是二者的共通之處，設計結合環境的話題歷久彌新。當今，多數公共藝術作品以城市公共空間、建筑環境空間等作為創作背景，存在公共藝術創作滯后的情況，建筑作為特殊的公共藝術也存在同樣的情況。亟需強調的是將環境納入設計之初，博覽建筑結合環境整體設計，從室外環境的營造為開始，到室內空間氛圍的烘托，一步步打造游覽路徑。而從城市角度來看，與環境整體設計也能夠使其更有效地輻射到城市空間。

2.民族審美的美學原則

雖然建筑也可看作特殊類型的公共藝術，但歸根結底，建筑還是以實用功能為基礎的。當今，存在一些對公共藝術化有所借鑒的博覽建筑設計，但是由于過于強調造型特征，忽視建筑功能和建筑體量，造成了“城市視覺污染”。博覽建筑設計要以功能尺度為基本，另外要充分考慮中國民族審美。深受儒家、道家影響的民族審美反映到建筑、園林上，體現為與自然的融合，善用建筑群體組織場景，而非追求建筑單體體量的龐大。博覽建筑設計中充分考慮民族審美，既能傳承和弘揚傳統文化精華，又能貼近民眾審美心理，能夠更大程度上發揮博覽建筑的社會功能。

3.文化交流的互動原則

位于城市公共空間的公共藝術的基本屬性之一就是互動性，公共藝術概念的出現實現了公眾和藝術作品之間直接的交流。同樣，博覽建筑環境空間設計越來越多地關注到與公眾互動的重要性，展示設計也逐漸從以展品為主逐漸發展到以人為本，多強調互動性、趣味性，鼓勵采用多種技術手段豐富展示方式，注重公眾的互動，引入“交互設計”概念，主要采用當今先進數字媒體等技術手段與公眾互動。在許多博物館中，多媒體成為必不可少的展示及互動手段。結合公共藝術中強調公眾全過程的參與，博覽建筑從外部環境、建筑形象到內部展陳等空間的設計中更多地關注互動性，能夠提高公眾對博覽建筑及展品展陳設計的參與度，從而提高認同感及進一步的理解認知。

基于公共藝術化的博覽建筑環境空間設計是由外而內、全方位的。博覽建筑環境空間設計既包含其外部與城市相關聯的環境、博覽建筑造型設計，同時也包含其主要作為展陳的內部空間，不同設計策略也分別有所側重：

1.建筑形象消隱

城市環境視角下，博覽建筑設計要充分考慮相關地理、人文、歷史的信息，并將博覽建筑展陳主題充分融入整體設計，使博覽建筑與物理屬性的環境完美契合、充分表達歷史文化信息，引起公眾認同感和參與感。

以5.12汶川特大地震紀念館為例，設計充分尊重自然，以地震造成的大地裂縫為主題并作為視覺重點突出，取代傳統博覽建筑設計以建筑實體為主的做法，兩條交叉的裂縫也成為組織紀念館園區空間組織的主次軸線。建筑空間隱入地景設計中，隱含著與自然和諧共處的理念。（圖1）地景融入的方式須充分考慮環境因素和博覽建筑展陳主題。

圖1 5.12汶川特大地震紀念館（圖片來源：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674130068997034207&wfr=spider&for=pc）

2.民族審美演繹

結合博覽建筑建設也多建設在城市中具有重要文化意義的地塊，須充分考慮中華民族審美趣味，借鑒中國傳統建筑、園林營造手法。如貝聿銘的蘇州博物館，位于蘇州古城北部歷史保護街區，毗鄰拙政園和忠王府，因此在城市角度上，建筑布局借鑒傳統院落并引入園林，從建筑布局、建筑尺度和建筑色彩上都與環境相協調。在環境空間營造上也充分借鑒中國傳統園林手法，塑造具有傳統園林意境并具有現代氣息的園林環境，成為公眾參觀流線的重要環節。同時，在環境營造中也充分結合了公共藝術，如基于水墨山水畫的片石假山，以拙政園的圍墻為背景，結合池塘的倒影，塑造出獨具韻味的環境氛圍。（圖2、圖3）這種民族審美的重新演繹是對傳統建筑、園林獨特意境美的演繹，可參考傳統建筑、園林整體組織，建筑單體上也可從傳統建筑形式、建筑色彩、建筑材料上得到啟發。

圖2 從池塘對面看蘇州博物館主體 圖片來源：《貝聿銘全集》

圖3 蘇州博物館片石假山 圖片來源：《貝聿銘全集》

3.互動體驗植入

博覽建筑的室內空間中最重要的是展示空間的設計。與公共藝術相同的是互動性與體驗感，這也是當今博覽建筑設計中尤為重視的。基于公共藝術化的博覽建筑室內空間設計要充分借鑒公共藝術在保證美學品位的基礎上實現與公眾互動的手段，并運用于展陳空間的流線設計、氛圍營造等方面。

其中情感體驗互動尤其引起注意，情感的互動是較深層次的互動方式，能夠對公眾產生強烈并持久的感染力。從建筑空間的角度看，不同尺度、色彩、明暗的空間能夠給人帶來完全不同的空間體驗，進而產生情緒上的感受。因此，在博覽建筑室內空間中，應針對不同的主題，進行不同氛圍的空間營造，引發公眾相應的情緒甚至情感。以里伯斯金的猶太人博物館為例，建筑入口處黑色的冰冷金屬大門，內部不規則、狹窄但高聳的黑暗空間中僅有頂部縫隙中的些微光線，暗淡的混凝土墻壁都無不給觀者恐懼、絕望、苦難的情感體驗，是對猶太人悲慘苦難遭遇的有效傳達。（圖4）

圖4 猶太人博物館室內空間 圖片來源：Arch Daily

另外，信息時代的博覽建筑展陳空間利用成熟的數字技術進行多種方式的互動展示方式，如應用3D投影技術和VR技術能夠突破2D展示的局限，以端門數字館為例，將代表性及實物展覽中難以展示的展品通過與數字技術的結合，向公眾提供更加生動準確的展示，如“數字書法”展覽中，公眾能夠通過點觸屏幕進行數字臨摹，作品完成后與原作對比，既具互動性又富有樂趣。

因此，在城市環境視角下，一方面博覽建筑可以在特定情況下借鑒公共藝術創作模式，以非建筑化形態進行設計，另一方面要對環境現狀充分考慮，基于民族審美，設計充分結合環境的歷史的、地理的、人文的信息，引導公眾充分認識博覽建筑承載的文化信息。在博覽建筑展陳空間營造中，一方面可以利用建筑色彩、空間尺度、室內光線、游覽路線的設計來營造貼合主題的空間氛圍，使公眾的觀展體驗上升到情感體驗的高度；另一方面，先進的數字技術結合展示主體能夠突破傳統展陳方式，在展示互動性上具有明顯的優勢。

總之，博覽建筑環境空間設計的公共藝術化是從公共藝術特征著手，使博覽建筑能夠發揮其作為特殊公共藝術的公眾影響力和社會責任。博覽建筑由于其文化屬性及其與展品的緊密聯系，相較于其他的建筑類型，其設計空間尺度更大，設計的個性化、藝術化相對更易實現，也正因此博覽建筑被稱為一個城市的文化符號。基于公共藝術化的博覽建筑環境空間設計從城市的角度能夠充分挖掘城市歷史文脈、塑造高品質的城市公共空間，從公眾的角度能夠更加積極深入地體驗到一個城市的地理、歷史和人文內涵，豐富文化生活、提高文化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