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經濟走向危機邊緣？

姚坤

近日，聯合國發布《2022?年中世界經濟形勢與展望》，該報告稱尚處于疫情恢復期的全球經濟可能到了一場新危機的邊緣。俄烏沖突攪亂了疫情脆弱的經濟復蘇，推高食品和大宗商品價格，并在全球范圍內加劇通脹壓力。地緣政治和經濟上的不確定抑制了商業信心和投資，進一步削弱了短期經濟前景。

在此背景下，該報告預計?2022?年全球經濟增速僅為?3.1%，比?2022?年?1?月發布的?4.0%增速預測，下調了?0.9?個百分點。?2022?年全球通脹率預計將升至?6.7%，是?2010—2020?這10年間平均通脹率?2.9%?的兩倍多，糧食和能源價格將大幅上漲。

聯合國《2022?年中世界經濟形勢與展望》稱，美國的整體通脹率（headline?inflation）已達到40年來最高水平。在發展中地區，西亞、拉丁美洲、加勒比地區的通脹率在上升。驟升的食品和能源價格會對其他經濟領域產生連帶效應，很多經濟體的核心通脹率顯著上升即是其反映。

由于封控措施和邊境關閉擾亂了全球供應鏈，通脹在疫情期間開始上升趨勢。疫苗接種的推進讓一些國家，尤其是發達國家放松防疫限制，家庭需求快速恢復到甚至超過疫情前水平（例如對耐用品的需求），但供給端遭遇的難題還在持續，這造成了2021年的通脹壓力。發達經濟體的政策制定者期待疫情導致的通脹壓力只是暫時，但通脹已被證實會持續，俄烏沖突再次沖擊了供給端，也推高了通脹預期。

該報告預測商品價格會在2022年維持高位，在2023年價格壓力會些許緩解。另外，自俄羅斯出口的肥料減少，疊加其他國家對肥料出口的限制，再加上肥料價格接近歷史最高位，可能會在接下來的季度里造成全球作物減產。俄羅斯是巴西和美國等主要農業生產國的最大肥料出口國之一。

緊張的勞動力市場狀況——失業率達到或接近紀錄低值、工人緊缺，也在加重發達國家的通脹壓力。以英國和美國為例，通脹預期在升溫，而名義工資增長開始跟上總體價格上漲，推高了工資、物價螺旋上漲（wage-price?spiral）風險。在發展中國家，通脹壓力還與國際收支難題、匯率貶值壓力混合在一起。比預期更快的全球貨幣收緊會引發資本外流，進一步壓低匯率，并通過進口輸入通脹壓力。目前的通脹周期比2007—2008的全球通脹高企更明確、更持久，通脹壓力在近期不會顯著消退。

聯合國《2022?年中世界經濟形勢與展望》對美國GDP的預測是2022年增長2.6%，2023年增長1.8%，相對今年1月發布的預測顯著下調。該報告稱，頑固的高通脹、美聯儲強力收緊貨幣、俄烏沖突的溢出效應都會拖累經濟增長，而強勢美元——收緊貨幣的直接結果，會促使貿易逆差擴大，削弱2022年的經濟增長。

美國失業率在3月降到了3.6%，僅比2020年2月錄得的50年低值略高，空缺的職位數量依然接近歷史高值。然而，就業總數和勞動力參與率依然低于疫情前水平。同時，美國3月通脹率達到創40年新高的8.5%，是美國經濟政策要解決的難題。俄烏沖突又推高了食品和能源價格，加劇了供給受阻，而消費者需求依然旺盛。廣泛且持續的工人短缺又推動工資上漲。

該報告稱，美國的物價壓力預計只會緩慢消退，預測美國2022年的通脹率會在7%，2023年會降到4%。在勞動力市場緊張和高通脹的形勢下，美聯儲預計會在2022年強力收緊貨幣，還要確保經濟軟著陸。

在《華盛頓郵報》5月19日的報道里，多位經濟學家和經濟界要人提示了美國經濟面臨衰退風險。

“衰退風險很高，高到令人不適，而且還在上升。”穆迪分析的首席經濟學家Mark?Zandi說，“要引導經濟走出困境并免于下行，美聯儲的政策要非常巧妙，還要一點運氣。”

當地時間2022年5月11日，美國新澤西州，當地的一個加油站前顯示的油價。

高盛前首席執行官Lloyd?Blankfein提醒衰退風險非常高;富國銀行?CEO?Charlie?Scharf?說美國經濟無疑正在走向下行;美聯儲前主席伯南克提醒，美國可能會進入滯脹。

一些細小的數據指向經濟降溫，特別是對利率敏感的行業，已經感受到美聯儲持續收緊貨幣的壓力。新住宅建設在4月減速了，抵押貸款需求繼續下降。

這種情況正在經濟領域微微傳導開。按揭貸款的主要提供者，包括富國銀行和Better.com，在最近幾星期內解雇超千人，原因是住房貸款和改變抵押條款需求減弱。

因為害怕經濟變差和疫情期間消費習慣改變，一些受追捧的科技公司，包括Netflix和Peloton，在最近幾周宣布裁員。Twitter和Meta暫停了招聘計劃，而亞馬遜在經過幾個月的快速招聘之后，其高管最近稱該公司“人員冗余”（overstaffed）。

彭博社在5月20日發表的報道稱，受上漲的汽油和食品價格擠壓，美國家庭為滿足基本生活需求而背上創紀錄的負債。被更高的抵押貸款利率打擊，住宅建造商對行業前景轉向悲觀。小公司也在和上升的經營成本、招人難留人難斗爭。

“我不認為在目前這個時間點，你能來個完全良性的經濟軟著陸。”把通脹降下來還不影響就業，美國銀行的世界經濟研究負責人Ethan?Harris說，“我們要么會有弱勢的經濟，要么就是衰退。”

聯合國《2022?年中世界經濟形勢與展望》預計俄烏沖突對歐洲經濟體影響巨大，推高通脹，阻礙經濟從疫情中恢復。該報告對歐盟和英國GDP增長的預測，基于能源價格仍會維持高位的假設，顯著向下修正。預計?2022?年歐盟?GDP?僅增長?2.7%，而不是?1?月初預測的?3.9%。

能源價格的急劇上漲對歐盟而言是一個巨大的負面貿易條件沖擊。2020?年，歐盟進口能源占其能源消費總量的?57.5%，而從俄羅斯進口的能源占其消費總量近?25%。來自俄羅斯的石油和天然氣的供應突然停止，可能會讓很多歐盟經濟體進入衰退。

通脹在歐盟急劇加速，在很多歐盟國家達到幾十年的高位。該報告預計歐盟在2022年的通脹率為5.7%，在2023年下降到2.9%。快速上漲的花費擠壓家庭預算，影響消費，也會促使企業削減或延緩投資。而持續的經濟重啟、被壓抑需求的釋放、格外強勁的勞動力市場，會部分抵消上述經濟增長阻力。2月，歐盟的失業率僅為6.2%，對照歷史表現處于低位。歐洲中央銀行預計會在2022年收緊貨幣以控制通脹，不如美聯儲強勢，但也要面對經濟增長前景轉差的風險。

德國啟動緊急方案應對俄羅斯中斷天然氣供應風險。當地時間2022 年3 月30 日，德國柏林，利希特費爾德發電廠。

據彭博社5月5日報道，歐洲中央銀行執行委員會成員Fabio?Panetta稱歐元區的經濟擴張幾近停滯，政策制定者在對抗創紀錄的通脹時可能面臨很高的經濟代價。Fabio?Panetta在接受一家意大利報紙采訪時甚至稱，歐洲經濟已經“實際停滯”（de?facto?stagnating），他還在采訪中說：“歐洲主要經濟體正在受折磨，西班牙的GDP增長放緩，法國停滯，意大利收縮，德國的經濟增長動力已經很小，從2月末就開始減弱。”

CNN?Business在4月29日的一篇報道稱，德國的大型工業基地面臨巨大壓力，能源價格上天，軍事沖突和經濟制裁又擾亂了全球供應鏈。根據標普全球的調查數據，該月德國的制造業產出收縮，跌到自2020年6月以來最低水平，而下墜的信心可能又會帶來更長的下行。該報道稱在歐洲地位重要的德國正面臨滯脹風險。

聯合國《2022?年中世界經濟形勢與展望》預測亞洲發達經濟體會在2022年獲得有韌性的經濟增長，預測澳大利亞GDP增長3.6%，日本2.7%，新西蘭3.4%，韓國3.1%。奧密克戎疫情的暴發并未在這些國家造成經濟顯著減速，預計2022年內需和外需仍會支持經濟增長。日本的恢復比同一地區其他國家慢，私人投資預計有望在兩年的收縮之后增長。俄烏沖突和其他國家的疫情防控加重了持續的供應鏈擾亂，這預計會減少這一地區的外需，特別是在2022年第二季度。上升的通脹壓力會促使這一地區的央行采取收緊貨幣立場，日本央行除外。另一方面，財政政策相對于疫情前仍會保持擴張立場。

據日經亞洲（Nikkei?Asia）5月18日報道，今年一季度日本GDP環比下降0.2%，按年率計算降幅為1%。這也是日本經濟繼去年第三季度后再現下滑。

日本作為世界第三大經濟體，在過去5個季度中，有3個季度經濟收縮，而且仍未恢復疫情前的產出水平。在第一季度的大部分時間，日本在其很多地區實施了有礙經濟的防控措施，以阻擋最大一波疫情。很多人被限制外出就餐和購物，導致私人消費表現平平。

根據日本經濟研究中心（Japan?Center?for?Economic?Research）的調查，在3月21日疫情防控措施放松之后，日本經濟預計在4月到6月這一季度增長1.3%。但因全球通貨膨脹、區域軍事沖突和其他國家的防控措施，其全年經濟前景仍不確定。

日本2021年度（2020年4月—2021年3月）的GDP同比增長2.1%，為3年來首次正增長。

（編譯自聯合國報告、彭博社、華盛頓郵報、CNN?Business、日經亞洲）

（本文刊發于《中國經濟周刊》2022年第1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