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風雪山莊

雞丁

當現實中發生案件，現代刑偵技術總能第一時間抓住破案的關鍵——現場周圍的監控探頭、兇器上的指紋、墻壁上的血跡……通過先進的設備、科技和手段便能迅速鎖定真兇。但是，本格推理小說是一個邏輯至上的世界。為了讓偵探們能僅依靠“邏輯推理”破解謎團，將解謎的純粹樂趣發揮到最大，推理作家們會想方設法締造一個沒有現代刑偵技術干擾的大環境。

無人的海上孤島、切斷吊橋的別墅、暴風雪籠罩下的山莊……出場人物悉數被困于這樣一個與世隔絕的封閉環境內，謀殺接連發生，成員一個個死去，兇手就在有限的嫌疑人之中——這種本格推理的經典模式便被稱為“暴風雪山莊”，也叫“孤島模式”。英國偵探小說女王阿加莎·克里斯蒂于1939 年創作的《無人生還》是這類模式的里程碑式作品。

無人生還》的故事簡直就是為推理愛好者量身打造：十個素不相識的人來到一座海島，客人們按照一首古老童謠中預言的那樣一個個離奇死亡，最終無一人生還。從中我們也可以總結出暴風雪山莊模式的幾大特點。

其一是快節奏的劇情發展。在推理小說中，“死人”是一個很重要的情節高潮點。而在暴風雪山莊模式下，一死就死一大片。接連不斷的死人讓讀者始終神經緊繃。在日本推理作家二階堂黎人的《恐怖的人狼城》中，更是把死亡變成一場屠殺，將感官刺激推向頂點。

其二是極佳的氛圍感。正如《無人生還》那樣，暴風雪山莊模式往往會和“童謠”“犯罪預告”“恐怖傳說”等元素相結合，營造出陰森詭譎的氛圍。綾辻行人的《霧越邸殺人事件》便是繼《無人生還》之后又一部將“童謠”元素玩轉到極致的作品。

其三是邏輯和詭計的純粹性。這一點前面也講過，因為條件的限制，暴風雪山莊模式可謂本格推理的理想環境。犯人可以肆無忌憚地實施各種天馬行空的詭計，而偵探則依賴純粹的邏輯推演揭破真相，兩者的較量變成一場真真正正的智力角逐。

其四是“猜兇手”的樂趣。眾所周知，本格推理小說講求公平性，殺人事件的真兇往往就隱藏在出場過的角色之中。而暴風雪山莊模式更是將嫌疑人的范圍鎖定在某一限定環境內，并且隨著生還者人數的遞減，兇手的選擇余地也越來越少。這無疑讓“猜兇手”的過程變得越加驚心動魄。

因為以上幾個特點，暴風雪山莊模式被公認為本格推理的一種“公式”，只要照著這個模式創作，推理小說愛好者必定買賬。但是，如果僅僅是對《無人生還》一成不變的模仿，恐怕讀者們也會審美疲勞。無論何種模式，“創新性”才是推理小說的靈魂。因此，即便都是暴風雪山莊模式，推理作家們也能各顯神通，玩出不同的花樣。

實際上，《無人生還》也并非暴風雪山莊模式的開山之作，它也是在前人的基礎上進行了更為極致的創新。早在1933 年，與阿婆齊名的大師埃勒里·奎因就寫出了長篇推理小說《暹羅連體人之謎》，這是“國名系列”中的一部重要作品。小說描述了一宗發生在孤山中的兇殺案，相關人員全部被森林大火困在山頂的大宅內。然而，《暹羅連體人之謎》并沒有通過封閉環境將殺人事件極端化，缺乏《無人生還》那種“全員被殺”的孤寂感和沖擊力。前者更著重于通過封閉環境內的稀少線索探尋真相，將“邏輯推理”的美感展現得淋漓盡致。這也正是奎因的拿手好戲。

不過，《暹羅連體人之謎》依然不是推理小說史上的第一座“暴風雪山莊”。據相關人士考證，首個開創這種模式的，應該是1930 年出版的一本名叫《看不見的主人（the invisible host）》的犯罪小說，由一對美國的夫婦作家共同創作。小說講述一群受困于密閉空間內的人被兇手一個個干掉。只是無論從哪方面來看，這部作品都遜色于上述提到的《無人生還》和《暹羅連體人之謎》。

而在日本這邊，1987 年，綾辻行人的《十角館事件》吹響了日本推理小說“新本格時代”的號角。作為阿婆的頭號粉絲，《十角館事件》無論在形式上還是若干細節上，都對《無人生還》做了十足的致敬，同時又加入敘述性詭計帶給讀者全新的震撼。此后，行人一發不可收拾地創作了“館系列”的其他八部作品，均以各式各樣的奇怪宅邸為謀殺舞臺。除此之外，北山猛邦、加賀美雅之等后起之秀也熱衷于創作“暴風雪山莊”題材，這兩位則喜歡在作品中融入宏大的物理詭計或建筑詭計。

中國推理作家時晨也是“暴風雪山莊”題材的好手，他筆下的“陳爝系列”故事均是發生在密閉洋館或無人村落的連環殺人事件，備受好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