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我想長成一棵樹

桑菊

我與母親之間那場沒有硝煙的戰爭，在我讀大學后的第一個假期打響。

在母親眼里，我永遠是孩子，而我也習慣性地將自己藏在母親的羽翼下。可當我讀大學來到異鄉后，沒人再把我當孩子，因為我已經18歲，成年了。

大一放假回家，母親還像以前一樣事無巨細地關心、照顧我。我卻不愿意接受，我希望擁有自己的空間和秘密，爭吵時有發生。好幾次爭吵后，母親都難過地一言不發，目光呆滯地望著窗外。她對我們之間突如其來的緊張關系感到無奈，而我也不愿意向她敞開心扉。我狂妄地認為，母親就是想把我綁在她身邊。我接受不了她近乎控制的保護，極力想掙脫出來。但讓我頭疼的是：她似乎永遠不明白我想要什么。

我們之間有了隔閡，她不懂我，其實那時候我也不是很懂自己。

日子如糖漿般緩慢流淌，不知不覺中，我上大二了。夏日，蟬在樹上高聲鳴叫，一切都沒有變化，但一切又都變了。我比以前更堅強有力了。雖然有時也想家，但更多是對未來的憧憬。到異地求學，不就是為了見更廣闊的天地，成為更好的自己嗎？所以，每次假期結束，拖著行李箱離家時，母親的眼里總流露出傷感，而我總是不屑地揮揮手。

大學畢業，我終于嘗到身在異鄉為異客的苦頭，每次離家再不像以前一樣瀟灑。我怕自己的淚珠滾出，怕把委屈、不舍暴露在母親面前，讓她擔心難過。

后來，我讀到龍應臺描寫她孩子的一段話：“他爬、他笑、他搖頭、他站起來又一跤跤跌倒，他眨動著圓滾滾、亮晶晶的眼睛。我總是目不轉睛地看著他每一個舉動。”這些話語像葉落湖水，在我心中蕩起陣陣漣漪。我的眼睛突然被水汽氤氳，母親是不是也和龍應臺一樣，看自己的孩子怎么也看不夠？我有點理解她了。她第一次當母親，之前并沒有學習過這門功課。當從高中照顧我的忙碌中閑下來，她感到茫然;當孩子第一次長時間離家，她要慢慢適應。她舍不得讓孩子在異鄉吃一點苦、受一點累，她還無法接受那只躲在自己懷里的小鳥已經羽翼漸豐，還無法理解那只小鳥希望掙脫樊籠、翱翔藍天的心情。

青春期孩子的血管中充滿了叛逆。帶有棱角和鋒芒的他們，總是敏感又脆弱、孤傲又固執。我常想，那時候的我是不是有些地方也做錯了呢？我知道與母親有了隔閡，卻不知道如何消除，有些話該說卻沒有說。

母親，就讓我們互相包容和體諒吧。以前纏著你撒嬌的小女孩已經長大了，如果她有做得不對的地方，請你原諒。但無論如何，她愛你。

大學畢業后，我到了更遠的異鄉逐夢。母親仍在小城牽掛著我。我明白她的憂愁，可我有自己的夢想要去實現，哪怕路上充滿荊棘，但這是我必須走的路。

母親，希望你理解，我不愿成為受你保護的溫室花朵，我想長成一棵樹，可以讓你傍我乘涼。但是無論走多遠，我都會記得你，記得多年前的夏夜，我在涼席上閉著眼睛，感受著你用蒲扇為我帶來的陣陣清涼。

【編輯：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