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歌的“再媒介化”：布依山歌傳播的媒介形態嬗變研究

文光香 文遠燁

摘要：隨著我國的經濟、文化和信息技術迅猛發展，尤其是新媒體平臺逐漸興起在這樣的情況下，我國布依少數民族山歌文化卻逐漸淡出人們的視野，只存在少數人群當中。因此本文以貴州省黔西南州貞豐縣納孔村布依族為調查對象，通過對納孔村布依族人群的山歌傳播形態進行考察，可以發現布依山歌的再媒介化歷程中傳播形態在不斷發生改變，其在新媒體出現前后都展現出不同的特點。新媒體已經成為傳統民族民間文化傳承中不容忽視的重要載體和途徑。在此基礎上，積極將現代新媒體技術運用到民族文化傳播之中對民族文化傳承以及鄉村文化建設有重要影響。

關鍵詞：布依山歌;傳播媒介;再媒介化;

一、引言

布依族是貴州土著民族之一，對于一個無文字民族來說，社會經驗的延續主要靠文化的口頭傳承，山歌也因此成為布依族社會記憶、文化傳承的重要載體。因為他們“所有的制度、傳統、風俗、信仰、態度和工藝都是靠口頭語言教導和示范來傳播的。”[1]隨著城鎮化、現代化的發展以及新媒體技術的興起與不斷更新，布依山歌傳播的媒介生態被不斷地改變和重塑，顛覆其傳統的傳播模式和路徑。網絡媒介成為了當代社會人的新的交流與溝通方式，也成為布依山歌在新時代傳播的重要載體。我們可以通過新媒體平臺對少數民族文化的傳播與推廣來實現布依山歌的傳承與保護，如何利用新媒體技術進行布依山歌文化傳承是我們現如今的一個重點。

因此本文選擇黔西南州貞豐縣納孔村作為研究案例，作為一個傳統的布依古寨，納孔村世代居住的都是布依族人民，該村對本文的研究具有一定影響，通過對該村布依山歌的傳播形態變化進行研究，對如何利用新媒介保護與傳承山歌文化有重要作用。

二、山歌傳播的文化、媒介生態

（一）納孔村概述

納孔村是位于中國貴州省黔西南貞豐縣者相鎮中的一個村寨，者相鎮之前并不叫這個名字，而是宰相鎮。而當時的人覺得取鎮名為“宰相”對當時的宰相是為不敬，因此便改為諧音“者相”。而納孔村就坐落在這鎮中，后來，因為布依族人越來越多，布依文化與習俗豐富多彩，當地政府就將納孔村改名為納孔布依古寨，形成一個布依民族文化的聚集地。和很多少數民族村寨一樣，納孔村在社會、經濟方面以農耕、養殖為主。基于布依族的民俗風采，政府也將此作為當地發展經濟的有效方法之一，打造民族文化之地時，政府遵循鄉村振興政策，將納孔村的居民樓統一改造成帶有布依元素的房屋，形成一道靚麗的風景線。

（二）納孔村的山歌

流傳在布依族地區的山歌按照演唱內容可分為勞動歌、時政歌、儀式歌、情歌、生活歌、古歌等幾種類型，其中傳唱數量最多、最廣受布依民眾喜愛的就要數情歌和禮俗歌，但在納孔村村民的日常生活中，布依民眾經常唱的是禮俗歌和情歌。

禮俗歌：布依族在一般情況下大多是婚喪嫁娶時才唱布依特有的禮俗歌，如今的禮俗歌一般都是主人家請山歌團隊到家里唱，在日常生活中沒有很多的人去唱，但是去村寨鄰里之間吃酒時，村里的人也會唱幾段來活躍氣氛。在這樣的情況下，唱布依山歌表達感情的行為讓山歌演唱者逐漸成為了一種職業。

情歌：情歌之所以受到布依民眾的喜愛是因為在布依社會發展中，人與人之間的相識通常都是在對唱情歌的情況下產生，比如筆者在調查中發現，年齡在40歲左右的中老年人之所以會結婚，有大部分是在對唱情歌的過程中相識相知相愛，從而走向婚姻的殿堂，歌詞如下：

女：十五月亮亮堂堂，打開窗子望月光，月亮還有星陪伴，不得哪個陪伴嬢

男：天上烏云等風吹，情妹心好哥來陪，不怕金子化成水，不怕銀子化成灰

（三）納孔村的媒介演變

布依民族是古老的無文字民族，在其社會發展過程中產生了以山歌為媒介的傳播方式，布依人們民通過唱歌的形式表達自己的思想感情，表達自己的所思所想。在這期間，人們是通過口耳相傳的形式來進行山歌傳播。但從解放以后，大眾媒介開始逐漸進入納孔村，正如庫爾德利指出的“媒介彌漫在我們的感官中，我們對世界的感覺里充盈著媒介，……媒介正在以不斷變化的方式將世界置入我們的日常事務中。”[2]在這個時期，電影和廣播進入村寨，村里會有一個大的廣播用來進行村寨消息的宣傳與傳播。到1960年之后，電視普遍出現在納孔村，平均每五家中有三家家里配備了電視，直到人們的生活水平不斷上升，電視也成為普通人家配備得起的機器，電視也就成為了納孔村接受信息的媒介一把手。再到21世紀，互聯網開始興起，移動通訊設備出現，納孔村自然也進入了互聯網的世界，在互聯網興起的時間里，移動手機成為村里熱門的傳播媒介，到現在男女老少人手一部智能手機。如今，手機已經成為了村寨中的熱門媒介。

三、布依山歌傳播的再媒介化歷程

（一）傳統鄉土社會中口耳相傳下的布依山歌傳播

對有語言無文字的民族群體而言，民族山歌的功能非常重要且全面，承擔著教育族眾、傳承歷史、宗教祭祀、娛樂身心等功能，從某種程度來說，一部民族山歌發展史，就是一部民族生產生活的發展史。布依民族是個古老的民族，他們的山歌曾經只存在于大山里的田間地頭，存在于兩座大山之間，在布依山歌最初形成的時候就承載了布依人民對生活的無限想象。在布依傳統山歌時期，往往是通過人們口口相傳來實現歌謠的傳播，最開始的山歌大多數是在田間種莊稼閑暇時人們的有感而發，男女之間的愛情傳遞也依靠山歌的優美歌調，一整首歌謠往往是依靠互相對唱來完成，布依山歌這種單一的口頭傳播延續了很長的時間，在進行人與人之間的對唱時是需要兩人互相傳遞的。在布依族以往的環境中，布依山歌是以“隔空對唱”的形態呈現的，由于山歌流傳的地區幽深偏遠，交通不便，相對封閉，因此這一獨特形態得以較為完整地保留和傳承。

（二）以舞臺為媒介作為展演的布依山歌傳播

布依社會在發展過程中出現了多種傳播形式，在單一的口傳身授模式后演變出了以舞臺為表演的傳播媒介。納孔村作為黔西南州的布依古寨，政府每年都會在納孔村旁的三岔河廣場舉辦大型節慶活動，其中具有代表性的是布依族的“三月三”“六月六”。因筆者常年在納孔村居住，因此有幸參與過一次六月六活動。這次活動是在2018年的7月18，并且2018年是貞豐縣大力發展布依文化的一年，所以在7月17到7月19日的三天都到三岔河廣場都在舉辦布依山歌活動。此次活動是貞豐縣政府舉辦的以納孔布依古寨為主要對象的大型活動，參演人員大多數是納孔村村民，其余是貞豐縣其他鎮的布依人民。表演活動主要以布依山歌、展示布依服飾、布依舞蹈為主。在舞臺上的歌唱者是政府通過選拔精挑細選出來的，通過自愿報名以及村民推薦的形式招攬歌者，在這些人當中選出唱歌較好的人上舞臺表演。而歌唱的內容也與平時是有很大區別的。在日常生活中，普遍唱的是情歌或禮俗歌，而在舞臺上演唱的歌則是典型的紅色歌謠。讓筆者印象深刻的一幕是有一個節目是單人演唱，是位女性，這位女性身穿布依服飾演唱了一首高亢的關于黨的山歌，因為她的聲音非常高，筆者就和家人談論起了她的歌聲，筆者的外婆喜愛山歌，所以對她比較了解“她是牛場那邊唱歌厲害的人哦，你叔叔他們專門去請她來表演的嘞。”（筆者叔叔在政府工作，負責布依舞臺展演工作的一部分）當時很多人都拿手機錄了下來。布依山歌以舞臺展演的形式進行傳播，舞臺展演與口耳相傳不同，僅僅只是單方面的傳遞歌聲，不需要聽的人傳回來，內容上也發生了較大的改變。

（三）以新媒體為媒介的布依山歌傳播

布依族居民對于大眾媒體，停留在收音機與電視的年代，國家的相關政策也是通過電視屏幕與村里的大喇叭。通信技術的發達，接觸外界的媒體渠道多了手機、平板的能夠移動終端，而且數據的暢通，使得住在大山深處的布依族兒女也能接觸到網絡所傳達出來的世界。在這樣的技術支持下，布依山歌愛好者將山歌從現實生活中轉移到了網絡空間。最常見的新媒體平臺是微信和抖音。比如在進行田野調查中發現，大多數村民都會使用微信和抖音來唱山歌充實自己的生活。如筆者在2021年8月21日到納孔村進行調查，去到一個親戚家，剛到家里時就看到屋子里有三男三女在唱歌，還有一人是在拿手機幫他們拍抖音。在聽了一部分后，將歌詞記錄了下來，對唱歌詞如下：

男：春風不起花不開，妹無情意哥不來，情妹心中有著我，永遠不和你分開

女：不到冬天不打霜，不到季節部插秧，哥有情來妹有意，一心和哥配成雙

現在的布依人民通過移動手機實現隨時隨地的聯系，實現了打破時空和地域的歌唱，同時，大部分人還會使用微信群進行山歌對唱，除了微信群，也有像他們一樣拍抖音，發自己唱歌的視頻到網絡上，既收獲了與自己志同道合的山歌愛好者，也享受到了新媒體帶來的便利。

四、新媒體環境下布依山歌的傳播策略

（一）山歌目前面臨的困境

1.布依山歌傳承人的流失

通過以往的研究可以發現，布依山歌在以前是通過家庭的耳濡目染進行傳承，但到如今，不僅有的老年人不再關注，年輕人也對山歌興致缺缺。目前的山歌愛好者大多是中老年人，但其后代都外出打工，根本沒有機會接觸到本民族的山歌文化。每次筆者向年輕人詢問時他們總說“我們不懂這個，你去問那些老年人去”。在這樣的環境下，山歌傳承面臨了巨大的傳承問題。

2.布依山歌傳播方式的局限

布依山歌從口耳相傳到利用新媒介進行傳播，每一個階段雖然都是利用了當下時代發展的產物進行傳播，但都是單一的媒介傳播，并未將新媒介與傳統媒介相結合，造成布依山歌傳播的局限性。

（二）路徑策略

1.規范山歌售賣內容、培養傳承人

在當下的布依山歌傳播人群當中，中老年人占大多數。有的老年人不會使用智能手機，他們就會到線下購買山歌碟，但山歌碟中的山歌雜亂無章，沒有分類。甚至在其中會看到低俗的畫面存在，這給山歌的傳播與保護帶去不便，因此有關部門應該加大監管力度。唱歌的人大多都是老年人，很少有年輕人對此感興趣，有的人感興趣但是卻沒有時間，因此，政府可打造布依山歌傳承點，招攬對山歌感興趣的年輕人，由老一輩歌者對年輕人進行傳授，在學習山歌的過程中了解山歌文化。

2.利用全媒體打造多元傳播方式

“在信息技術高度發達的當下，傳統媒體傳播與新興媒體傳播并不是處于一種互相競爭或相互取代的關系，而是一種相輔相成最終服務于廣大人民群眾的關系。”[3]雖然新媒體在不斷的深入布依人民的生活，但傳統的傳播媒介也不應該完全放棄，比如電視依然存在著傳播信息的功能，并且持續穩定，新媒體中有抖音、微博、微信朋友圈等，比如微信群就在布依山歌傳播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微信群將山歌愛好者聚集在一起，隨著微信群的不斷擴大，在核心內容不變的情況下群內的成員會對布依山歌有了新思考，他們是傳播者也是被傳播者。新媒體技術手段的發達讓不同省份甚至是不同國家的人，停下幾秒觀看布依山歌的表演，而正是有了這些幾秒鐘的時間，會使得布依山歌被看到、被記起、被傳承。

參考文獻：

[1]高丙中：《民俗文化與民俗生活》.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 2000 年版，第 53 頁.

[2]尼克·庫爾德利：《媒介、[1][1][1]社會與邊界：社會理論與數字媒介實踐》，何道寬譯.復旦大學出版社 2014 年版，第 1—2 頁.

[3]梁應臻：《新型城鎮化背景下惠水縣布依山歌傳播變遷研究》貴州民族大學 [D].2021年第41頁

注：本文系“貴州師范學院大學生創新創業訓練計劃項目，項目編號：S20211422306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