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文化交際視角下的中西文化差異簡論
——以電影《別告訴她》為例

蔡旭東

（云南大學漢語國際教育學院，云南昆明 650091）

《別告訴她》是美籍華裔導演王子逸根據發生在自己身上的真實故事改編的一部電影，圍繞著奶奶的癌癥事件展開。生活在中國長春的奶奶被診斷為肺癌晚期，為了對奶奶隱瞞病情，早已定居美國和日本的兒子及家人們以孫子浩浩要回國辦婚禮為借口，紛紛回到長春與奶奶團聚。在美國長大的孫女碧莉卻不認同家人的做法，認為應該將患病實情告訴奶奶，于是以碧莉為代表的西方文化在中國文化語境中與中國傳統文化產生了一系列的碰撞與沖突。面臨著雙重文化矛盾的碧莉，在重溫與體驗了中國親情的溫暖后，逐漸理解了家人的做法，最終選擇了認可隱瞞奶奶病情這個善意的謊言。從跨文化交際視角來看影片《別告訴她》中所映射出的一系列文化現象背后的中西文化差異乃至沖突，可為解決之道提供一些個人的思考。

一 電影《別告訴她》中的中西方思維方式差異

美國人類學家愛德華·霍爾（Edward·T·Hall）最早在Beyond Culture中提出高語境文化（high-context culture）與低語境文化（low-context culture）的概念。高語境文化是指在語言交際活動中對語境的依賴程度較高的文化；低語境文化是指在語言交際活動中對語境的依賴程度較低的文化[1]。在高語境文化中，人們的溝通往往是含蓄的，只有少部分信息是通過編碼后直接表露出來的，交際者的非語言因素，如肢體語言、交際環境、交際雙方的關系等就顯得尤為重要；與此相對，在低語境文化中，人們的交際信息僅局限于語言本身，靠語言的編碼信息就可以表達清楚。Satoshi Ishii通過對日本人和美國人的思維方式進行分析，把美國人的思維模式稱為“橋式”，即說話人組織思想的方式是為了明白直接地把自己的意思傳達給對方，猶如一座橋，聽話人只要從橋這頭走到橋另一頭就可以明白其意思；把日本人的思維模式稱為“墊腳石式”，即說話人不把自己的意思直接表達出來，而是采取迂回的方式，猶如在水中投下一塊一塊的墊腳石，使對方借助于“墊腳石”悟出其意思[2]。在以美國為代表的西方文化中，說話幾乎是唯一的交際手段，而在以日本和中國為代表的東方文化中，說話只是手段之一，表情、著裝、肢體等都可以表意傳情。

圖1 不同語言思維模式圖

在影片《別告訴她》的開頭就出現這樣一個笑話：對于“貓死了”一事，丈夫的直接表達是“貓死了”，而妻子的委婉表達是“貓跑到屋頂上去了”。之后，妻子的媽媽去世，丈夫告訴妻子“你媽媽跑到屋頂上去了”。這雖然是一個夸張的笑話，但背后隱含的是思維差異對言語表達的影響。奶奶問碧莉“有朋友了嗎？”，碧莉回答“我有很多朋友”，奶奶接著說“我指的是特別的朋友”。老一輩中國人喜歡較為含蓄的表達，不直接說“男／女朋友”，而是較為隱晦地稱為“特別的朋友”，這讓在美國長大的碧莉一時難以理解。只有當交際雙方同處于一個文化背景，才能理解對方想要表達的意思。中國和日本同屬于高語境文化圈，人們都在固定的文化環境中生活，對人際交往有著相同的理解方式，形成彼此認同的交際方式，不必清晰地表達具體信息就能領會彼此的意思；美國屬于低語境文化圈，人們居住的區域較為松散，彼此的交際不多，沒有形成共同的交際圈，交際必須依靠明確的語言才能順利進行。影片開始就想告訴我們，生活在不同文化背景的人們所體現的文化差異是普遍存在的，該影片也主要以生活細節所暗含的文化差異對比展開。

二 電影《別告訴她》中的中西方文化價值觀維度差異

荷蘭心理學家吉爾特·霍夫斯泰德于1980年提出文化維度理論，該理論是用來衡量不同國家文化差異的一個框架。他認為文化是在一個環境下人們共同擁有的心理程序，能將一群人與其他人區分開來[3]。影片中涉及中國、日本、美國三國，文化維度的各方面都存在差異，根據影片內容，將對影片中所呈現的相關文化維度進行分析。

圖2 中國、日本、美國文化價值觀指數對比圖①

（一）價值取向——個人主義與集體主義

個人主義與集體主義指的是社會成員之間的相互依賴程度。在個人主義文化中，人們更重視自身價值和自我成就；在集體主義文化中，人們屬于“群體”，個人必須服從集體的意志，以集體為重。個體主義指數越大，個人主義傾向越明顯。中國和日本的個人主義指數分別為20和46，說明兩者都更傾向于集體主義，美國的個人主義指數為91，顯然屬于個人主義文化占主導的國家。

影片中碧莉爸爸表示隱瞞病人的真實病情在美國是違法的，美國重視人權，個人有權利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中國則不然，生命不是個體的，而是屬于整個家庭，個人會默許家庭以集體利益為重所作出的決定。大伯告訴碧莉“因為你很早就去西方國家了，你把生命看成是個體的，這正是東西方的差異，東方人把生命看作集體的”，碧莉認為應該將奶奶的病情告訴她，奶奶是一個獨立的個體，對自己的生命健康享有知情權，奶奶有權利安排自己剩下的生活。在中國人的觀念中，如果家人患了癌癥，一般選擇不告訴患者實情，因為家庭是一個整體，每個人都承擔一定的責任，家人以大局為重，都希望患者能在最后的時間里正常生活。小姨奶為了照顧陪伴奶奶，選擇與家人分居，奶奶走后才打算與家人團聚，也是高度集體主義精神的體現。

價值取向的差異還體現在人際交往方面。德國社會心理學家盧溫（Kurt Lewin）在其圓圈拓撲理論中提出兩類交往方式：U類交往方式和G類交往方式。以美國為代表的U類交往方式認為個體私人空間是封閉的，公共空間才允許其他人進入；以中國為代表的G類交往方式認為私人空間一般不封閉，進入公共空間的人要進入個體的私人空間比較容易，生活的不同領域之間沒有明確界限。

圖3 U類交往方式與G類交往方式對比圖

影片中碧莉與酒店人員的對話可以反映兩種不同文化的交際方式。酒店經理幫碧莉拿行李回房間的途中一直在與碧莉攀談，詢問碧莉的個人情況，包括碧莉從哪兒來、回來干什么、家人的職業等，可以看出碧莉很不情愿回答這些問題。中國人的隱私觀念比較薄弱，認為個人要歸屬于集體，人們講究互相關心，所以中國人往往很愿意了解別人，對方也愿意坦誠相告，個人沒有太多的隱私可言。為了和陌生人拉近關系，在對對方一無所知的情況下，詢問對方的個人和家庭情況是一個很好的切入點，中國人認為這樣是禮貌的。碧莉接受的美國文化比較注重隱私，講究人權和個人空間，不愿意向別人過多提及自己的事情，詢問別人的個人和家庭情況具有侵入性，是非常不禮貌的。酒店經理將行李送回房間后，并沒有打算離開，在半掩的房間門口又問了一些隱私問題，此時酒店房間就處于交往危險區。碧莉所習慣的U類交往方式認為在公共空間開辟出的臨時性的私人空間是封閉的，別人不應該在未經允許的情況下踏入，私人空間與公共空間有嚴格的界限。中國人熟悉的G類交往方式認為在進入公共空間后，私人空間有時也是被允許的，公共空間與私人空間沒有明確的界限。同樣的中西方人對于私人空間與公共空間的區分，同樣的中西文化碰撞，《別告訴她》與李安的《推手》在創作上存在相似之處，《推手》中，朱老先生認為在客廳打太極、看電視并無不妥，家里的空間是公共且開放的，一家人之間不分你我，而瑪莎無法忍受與朱老先生共享空間的狀態，認為各區域都有嚴格劃分，朱老先生貿然闖入瑪莎作為工作間的客廳，是一種侵犯。朱曉生從小受中國傳統文化的熏陶，認為自己成家后應該把父親接到一起同住，讓操勞一輩子的父親享受天倫之樂，瑪莎卻認為成年子女與父母都是單獨的個體，無法接受與父母同住的行為，主動提及把朱老先生送到養老院。同樣，在美國的碧莉選擇自己租房生活，并拒絕父親的幫助，因為美國強調的個體主義使得他們更注重自身發展，個體具有較強的獨立性。相反，中國的人際交往更為密切，家人之間有較強的依賴性，個人從屬于集體，是集體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二）等級觀念——低權力與高權力

權力距離是指在一個國家的機構和組織中，弱勢成員對于權力分配不平等的期望和接受程度。任何一個社會都存在不平等現象，權力距離指數值越高，就意味著該國在權力上的不平等程度越高。從表中可以看出，中國的權力指數為80，屬于高權力距離國家，說明個人對于社會不平等的接受程度較高，個人會受到權威的影響，且不應該有超越身份的行為；日本的權力指數為54，屬于中等權力距離國家，日本人會意識到自己在社會環境中的地位，但又不像其他亞洲文化那樣等級森嚴；美國的權力指數為40，屬于低權力距離國家，美國提倡人人自由平等，基本不受權力約束，雖然上級仍然擁有權威，但會盡可能淡化這種不平等。

碧莉一家很早就移民美國，雖然碧莉的父親強調自己是美國人，但其思想、言語行為仍是中國式的，父母對子女擁有絕對權威。父母一開始打算對碧莉隱瞞奶奶的病情，在碧莉的再三追問下才說出實情，中國父母認為孩子沒必要知道一切，決定權掌握在父母手中；美國“人人平等”的觀念認為孩子作為家庭成員，對家里的情況享有知情權，而且能自己做決定，所以在美國長大的碧莉會抱怨父母什么都不告訴自己，不尊重自己。影片最明顯的一點，碧莉讓爸爸戒煙，大伯說“他是你爸爸，你不該管他”，在中國的等級觀念中，孩子必須對父母及長輩言聽計從，長輩擁有絕對權威，是不容置疑的，孩子不該超越自己的身份來要求長輩；奶奶喜歡操控一切，對于孫子的婚禮，全然按照自己的想法，不考慮孫子是否喜歡，并且表示等碧莉結婚時為她操辦一場更大的婚禮，可以看出長輩的權力較大。電影《推手》中，朱老先生因為孫子的教育問題與瑪莎發生沖突，朱老先生認為在孩子面前應該樹立權威，不能與孩子談條件；瑪莎認為應該尊重孩子的個人意愿、幫助和引導孩子。因為美國的家庭觀認為家庭各成員都是平等的，不會強調“長幼有序”。這正是高權力距離與低權力距離的差別。

（三）發展觀——長期取向與短期取向

這一文化維度指的是文化中的成員對延遲其物質、情感、社會需求的滿足所能接受的程度。認同長期取向文化的社會成員會更務實，提倡節儉和積累，有強烈的儲蓄和投資傾向，會積極為未來做準備；認同短期取向文化的社會成員更注重當下的享受，對未來沒有長遠的考慮。中國、日本的長期取向指數分別為87和88，表明兩者同屬于長期取向國家，傾向于追求長期穩定的生活，美國的長期取向指數為26，是明顯的短期取向國家。

影片中媽媽希望碧莉節省開支，存一些錢，但碧莉表示自己的生活狀態“貧窮但性感”，中國人喜歡著眼于長遠發展，對未來有規劃，生活中會節省開支，理性消費，“從長計議”“未雨綢繆”都是長期取向的反映。碧莉作為美國短期取向文化的代表，認為應該滿足當下需求，在自己負債的情況下依然透支信用卡買機票回國，是典型的超前消費行為；碧莉想要留在中國照顧奶奶，但媽媽希望碧莉有長久的打算，不能因為奶奶的病情而放棄美國的生活，在中國不是長久之計，而碧莉只著眼于當下的安排，沒有考慮未來的打算，這也正是長期取向與短期取向的差異。電影《推手》中，因朱老先生的到來，嚴重影響了一家人的生活，瑪莎提出通過貸款買一套更大的房子，朱曉生拒絕了瑪莎的提議，在朱曉生看來，貸款會加重生活負擔，應該實事求是，在個人能力范圍內消費。最后，因家庭矛盾激化，朱曉生才重新考慮買房子，以維護家庭和諧，這也是為了家庭長遠的安定考慮。從兩部影片中都可以看出中西方在當下與未來的著眼點。

三 電影《別告訴她》中西方中心主義思想下的刻板印象

西方中心主義是一種強烈的文化霸權主義，它支配著歐美人審視和認知東方的基本立場和態度[4]。西方中心主義的特定視角將東方置于西方的對立面，以文化“他者”的身份來評判東方文化中的一切，二者處于不平等的位置。刻板印象是人們對某一類人或事物產生的比較固定、概括而籠統的看法。即使是在當今全球化的時代下，刻板印象也沒有削弱，反而通過大眾媒體的傳播，使得受眾對種族優越感成為一種普遍認知。影片以“他者”視角來呈現中西方差異，使觀眾在觀影同時，多了一份審視性的目光。

（一）“他者”視角下的中國社會發展現狀

在西方人眼中，以中國為代表的東方民族始終是一個充滿著殖民主義的神秘之地，在文學藝術作品中，西方人習慣運用獨特的敘述視角來構建虛擬的民族文化形象。影片中，對于中國發展現狀的呈現，從機場過于熱情的拉客司機、破舊的城市、賓館的麻將女、拍婚紗照、婚禮現場到婚禮慶祝環節等，全然是“他者”視角下對不發達的中國的刻板印象。中國的面貌與二十年前相比日新月異，尤其影片中新人在影樓拍婚紗照和結婚時的暖場樂隊，類似場景在發達的一線城市已不復存在，這些在亞裔和西方人眼中能代表東方的文化符號已經過時，與當下國內社會實際情況嚴重脫軌，無法使中國受眾找到文化認同，從而帶來跨文化交際中的負面影響。

（二）“他者”視角下的文化內涵表達

文化的長期熏陶和約束，使得文化漸漸內化為人的自我和超我，從小在美國生活的華裔作家，內在的文化認知是西方式的，作品的表達與呈現也充滿先入為主式的西方中心主義。影片中，對于是否選擇送孩子出國留學的討論，家人之間是毫不客氣、單刀直入式的表達，在中國和諧的大家庭中，這樣的場景有悖常理，現實中一般是表面和氣，暗地較勁，影片中毫不遮掩地表達屬實罕見。婚禮現場，一家人不招待賓客反而在桌上玩起了游戲，這在傳統東方婚禮中是不會發生的，中國的婚禮注重面子，敬酒、寒暄等都是招待賓客的重要環節。作為展現中西文化差異的影片，這樣的文化內涵表達偏差會使得西方受眾對中國文化產生錯誤認知，在其西方中心主義思想下的東方文化表達，無法擺脫以西方為中心的觀念秩序的想象和認同。

四 中西文化差異成因及解決策略

中國發源于大河流域，是典型的農業文明。在自給自足的農耕經濟結構中，家庭是最基本的生產單位，由于個人分工不同，逐漸形成以父系血緣關系為核心的家庭結構，并發展成世代相續的大家庭團體，由于與外界的接觸較少，各成員之間的關系較為穩定，因而在生產方式、生活方式和思維習慣上趨于保守，更注重集體意識，而輕參與競爭思想。西方的古希臘文明發源于愛琴海沿岸，屬于海洋文明。由于土地資源匱乏，工商業、航海業較為發達，個體與外界交往頻繁，各成員之間的關系較為散漫，海洋環境的動蕩不安，也構成了西方民族注重空間拓展和武力征服的個性，形成了獨立、自由的思維方式。

中國文化深受儒家思想的影響，形成了以“仁”和“禮”為核心的主流價值觀，儒家思想講究禮儀，強調長幼有序，尊卑有別，注重群體意識，承認家庭中長輩的權力。基督教在西方宗教文化中有著較深遠的影響，基督教認為，在上帝面前人人都是有罪的，每個人在此過程中都是平等的，所以產生了“上帝面前人人平等”的思想觀念；文藝復興崇尚以個人為中心，重視“個體本位”的價值觀，在這樣的文化背景下，就形成了西方人“以自我為中心”的交往原則。要解決前述的文化差異，可以從以下方面入手。

（一）淡化“民族中心主義”

民族中心主義指按照本民族文化的觀念和標準去理解和衡量他族文化中的一切，包括人們的行為舉止、交際方式、社會習俗、管理模式以及價值觀念等。任何人都不可能完全避免民族中心主義，因為每個人都是在一定的民族文化中成長的，在進行交際時會帶有明顯的“文化濾鏡”，完全擺脫我們在社會中獲得的各種觀念和看法是不可能的。比如中國人在送禮時經常會考慮禮物的貴重程度，收到禮物也不會當面打開，一般在中國人心中都有一個衡量送禮是否“合適”的標準；相反，西方人送禮較為隨意，禮物不分貴重，只需要代表心意即可，我們收到西方人的禮物會感到失望，覺得禮物“不夠意思”，這就是民族中心主義在支配著人們的思想和行為。其實，跨文化交際的實質是交際雙方相互理解、相互適應的過程，不應該抱有自身“文化優越感”或“文化自卑感”，文化沒有高低之分，交際雙方應相互尊重理解、真誠交流、消除偏見。電影中碧莉住酒店一幕，酒店經理用自己所熟悉的交際方式與碧莉攀談，詢問在碧莉看來屬于侵犯個人隱私的系列問題，造成了交際的不愉快，如果我們站在“民族中心主義”的角度，用自己的標準去衡量西方國家的人際關系，自然會造成交際失敗，反之亦如此。

（二）增強對文化差異的認識

在跨文化交際中，要充分認識到交際障礙是不可避免的，我們應該理性看待文化交際中的沖突，只有認識到異質文化的差異，才能指導我們改變固有交際方式，提升文化認知，使交際順利進行。通過對異質文化的了解，能夠培養超越自我文化、適應不同文化的能力。個人對不同文化的接受和包容程度不同，需要交際雙方尋找舒適的交際方式，不同文化的碰撞，不應該只看到差異性的一面，還應該在本著開闊文化視野的同時尋求文化共通性，以減少交際障礙。此外，交際者應樹立“第三文化”觀念，即既不同于跨文化交際中的主文化，也不同于客文化的一種超越二者文化的認知方式，它既不是狹隘的一元觀，也不是二元對立觀，而是全面的文化觀。全面文化觀強調雙方的相互作用，在各自的文化基礎上交流融合，以促進文化發展和交際成功。中國文化中認為順從父母是孝敬的一部分，長輩的權力是至高無上的，如果父母與子女之間出現分歧，通常以父母的意愿為主。電影中碧莉站在平等的角度要求父親戒煙，大伯卻十分不贊同碧莉的越矩行為，這就是中西方在家庭關系上的差異，碧莉和大伯都沒有意識到對方文化的不同，缺乏對文化差異認知的了解，沒有樹立正確的文化觀，造成了文化對立。

（三）增強文化適應能力

多元文化交融是文化發展的必然趨勢，主動了解對方的思維習慣和交際規則，摒棄固有思維模式的影響，加強文化交流，交際中有意識地調節自己的行為，采取“變通”而不是“回避”的方式，以增強對不同文化的適應能力。影片中的碧莉由于生活環境的改變，受到中國文化和西方文化的雙重影響，一方面，碧莉希望自己能留在中國陪伴奶奶，為了奶奶選擇犧牲自我，是中國文化中集體主義的體現；另一方面，碧莉選擇與父母分開生活，在無法支付房租的情況下依然拒絕爸爸的幫助，是美國文化影響下的個人主義的體現。擁有雙重文化背景的人們在進行交際時可能會面臨艱難選擇，為了避免文化沖突，應該在不同交際背景下選擇相適應的文化。影片中碧莉從最初反對家人對奶奶隱瞞病情到最后選擇和家人一起制造善意的謊言，甚至害怕奶奶知道真實病情而制造假病歷，這一系列行為都顯示碧莉已經認同了這種做法，適應了中國文化中對待生命的溫情，而不是美國冰冷的人權。電影的最后，碧莉學著奶奶的做法，在街上“哈”的一聲，碧莉從最初不認同奶奶這種毫無科學依據的運動方式，到后來學著奶奶的做法，表明碧莉逐漸放下文化隔閡，積極融入到中國文化中。

跨文化交際是當今社會發展的必然趨勢，文化差異的客觀存在導致人們在思維和行為方式方面存在巨大差異，《別告訴她》展現的只是異質文化沖突的冰山一角。王子逸的電影《別告訴她》與李安的《推手》《飲食男女》《喜宴》等多部電影創作風格類似，兩者都致力于構建一個中西價值共存的想象世界，“家庭文化”和“父權文化”是中西文化沖突的創作主題，都是站在中西文化差異的視角對兩種文化的精華與糟粕進行融合，呈現出一種不同于中國文化也不同于西方文化的新文化觀，換言之，就是在尊重家庭倫理道德的同時，實現獨立意識與個人價值的共存。

注釋：

①文化價值觀指數數據來源：https://www.hofstede-insight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