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支持科技創新的機制研究
——以杭州為例

許嘉揚

（浙江金融職業學院金融管理學院，浙江 杭州 310018）

一、杭州深化科創金融改革的基礎優勢

當前，新一輪全球信息科技革命加速孕育、集聚迸發，在我國進入高質量發展新階段背景下，科技創新成為推動產業升級、提升生產效率、建設現代產業體系的核心要素。近年來，杭州市以其良好的科技、金融發展環境，深入推動科技與金融良性互動、融合發展，為開展科創金融改革發展創造了堅實的基礎。

1.科技創新優勢

杭州是國務院批復的國家自主創新示范區、中國（杭州）跨境電子商務綜合試驗區，國家部委批復的國家新一代人工智能創新發展試驗區、深化服務貿易創新發展試點城市等，成功打造了城西科創大走廊、錢塘新區、錢塘江金融港灣等創新平臺，建立了西湖大學、之江實驗室、阿里達摩院等頂尖高校和科研機構，積極打造了具有全球影響力的“互聯網+”創新創業中心。以科技創新頭部企業為引領、以眾多科創中小企業為依托、以多層次創新平臺和載體為支撐的創新體系，為科創金融改革發展奠定扎實基礎，全國民營企業500強數量連續17年居全國城市首位。

2.數字經濟優勢

杭州大數據、云計算、區塊鏈、人工智能等產業積淀深厚，為科創金融發展奠定了扎實的產業基礎。近年來，杭州堅持“雙引擎”驅動，全面實施“新制造業計劃”，加快構建以數字經濟為核心、先進制造業為支撐、新經濟為引領的現代產業體系，努力培育經濟發展強勁動能。杭州統籌推進政府數字化轉型，“城市大腦”建設引領全國，基本實現市、區、部門間數據信息互聯互通。近年來，杭州在“服務型政府”城市排名中一直位居前列，全市95%以上新設企業實現網上辦事，2019年營商環境評價位居全國第五。

3.金融發展優勢

一是金融行業穩健發展，主要指標領跑全國。2019年實現金融業增加值1789億元，國內大中城市排名第八。存貸款余額在長三角地區排名第二，全國排名第五，僅次于北、上、廣、深4個超一線城市。境內外上市公司達192家，上市公司總市值高達60861億元，上市公司數量與總市值均位列全國第四，僅次于北、上、深。二是新興金融業態蓬勃發展，大量民間資金進入新興金融領域。主要地方金融業態中，有融資擔保公司118家、融資租賃公司251家、地方各類交易所11家、第三方支付機構10家。私募基金發展尤其迅速，2019年年末中基協備案私募基金管理人數量1550家，備案基金5252支，管理資產規模5837.26億元，分別占全省的53.3%、56.1%和48.5%，其中私募基金管理人數量居全國第四。三是持續深化融資暢通工程，金融服務質量穩中有升。搭建杭州金融綜合服務平臺，成功入駐企業3.8萬家，滿足民營、小微企業融資需求。擴大市創投引導基金、天使投資引導基金規模。

同時，依靠政策創新、制度創新和實踐創新，杭州開創了一系列全國首創的科技金融服務模式。率先推廣全國首創的首臺（套）重大技術裝備保險補償試點、新材料首批次應用保險試點，探索科技保險發展新模式。截至2019年年末，杭州市多層次科技金融專營機構建設、科技金融專員隊伍建設成效顯著，杭州市轄已設立杭州高科技融資擔保有限公司、杭州高新融資擔保有限公司、18家科技支行和37家科技特色支行。杭州市轄內保險機構通過各類科技保險服務杭州地區2794家科技型企業，累計提供風險保障額2200.7億元。省創新引領基金（20億元）已聯合商業銀行在杭州開展投貸聯動試點，為科創企業提供融資服務。在上述成功經驗基礎上，進一步加快杭州科創金融發展，對于充分發揮自身數字經濟先行優勢，促進金融與科技深度融合，具有重要的戰略意義。

二、金融支持科技創新中存在的一些問題

1.科創金融發展的頂層設計有待加強

科創金融是一個嶄新的領域，金融如何支持科創企業發展還未形成統一體系和標準。從世界范圍來看，中小企業融資難是一個普遍問題，但科創中小企業融資難不是普遍問題。硅谷銀行發布的《2020年中國科創企業展望報告》顯示，與美國（53%）、英國（49%）、加拿大（36%）等國家相比，我國科創企業的融資成功率偏低（32%），這一方面與這些國家金融業尤其是風險投資發達有關，另一方面與這些國家對科創中小企業的“區別對待”式的供給管理、政策傾斜支持有關。從我國來看，各地方的科創金融實踐豐富多彩，但中央層面尚未出臺科創企業的權威認定標準，被廣泛采用的科技部門名單聚焦度不高，不利于實現科創金融“精準滴灌”。

2.科創金融發展的市場環境有待優化

一是科技成果待轉化。杭州科技研發實力較強，2019年杭州有效發明專利擁有量58559件，但由于相關法律制度不完善、專業中介組織發展滯后等原因，知識產權交易市場不活躍，知識產權價值難實現。浙江知識產權交易中心自2016年設立以來，累計成交僅376筆，知識產權的金融屬性難以進一步開發，杭州豐富的知識產權資源不能有效轉化為科創金融資源。二是市場募資壓力較大。杭州科技金融政策力度與北京、上海等地差距較大，無論是引導基金母基金還是政策性擔保的規模都存在數量級的差距，對合作機構的政策吸引力降低。近年來，因經濟下行、股市波動等原因導致募資困難，參股基金設立進度明顯放緩。

3.科創金融發展的體制機制有待優化

一是商業銀行支持科技創新能力不足。科創企業的風險收益特征與銀行資產安全性要求相沖突，絕大多數科創企業屬于輕資產經營模式，辦公場所主要通過租賃解決，缺少廠房、土地和機器設備等傳統銀行認可的抵押品，其核心資產主要體現在專利權等無形資產。加之成立時間短，財務記錄和信用記錄不健全，現金流不穩定，商業銀行傳統估值模型無法適用于科創企業以研發、創新為主的經營行為和盈利模式。二是投貸聯動尚未實質性落地。目前，浙江省未獲批投貸聯動試點資格，僅8家銀行借助外部股權機構開展相關業務①，除了聯動效率較低外，關于認股權安排仍處于法律灰色地帶，面臨合規風險。三是資本退出渠道不暢。當前多層次資本市場之間仍缺乏有效的轉板渠道，主板、創業板、科創板等門檻較高，區域性股權市場流動性差，初始資本退出難，風險資本投資科創企業的意愿受制約。地方股權交易市場還不成熟，浙江股權交易中心以企業融資輔導和上市培育為主要服務內容，整體交易不活躍，無法滿足科創企業融資需求。四是擔保基金風險分擔能力有限。科創金融信貸風險管控難度大，與擔保機構風險承擔能力不匹配，導致銀擔合作不暢。如目前銀擔合作科創業務中擔保公司承擔的風險比例為80%～100%，擔保公司認為風險收益不對等、合作意愿不強，放大倍數低，提供擔保作用有限；政府基金規模支持面小，無法滿足實際需求。

4.科創金融發展的政策法規有待完善

部分政策法規未將投資科創企業高風險高收益的特征納入考慮因素，一方面過度強調風險，另一方面對高收益能力進行約束，不符合科創金融特征。例如，據測算，初創期科技企業貸款收益平衡點為5.5%。為了減輕科技企業財務負擔，風險補償基金、政策性擔保公司準入中，對科技企業貸款利率有上限要求，“扭曲”價格發現機制，導致銀行在展業中更偏好大中型科技企業，對高風險的初創期科技企業產生“擠出效應”。再如，目前稅收政策增加了創投機構資金稅負成本，創投機構在選擇按單一投資基金核算時，雖然稅率為20%，但重要支出不能抵扣、虧損不能跨年結轉、項目投資損失難以確認等問題的存在，導致創投機構的實際稅負成本增加。

三、科創金融發展的國際比較與經驗啟示

美國硅谷、英國東倫敦科技城，以及東京-橫濱-筑波創新帶是全球知名的科創集聚區，金融業對其發展也起到重要的作用，對杭州強化科創金融發展有著重要的借鑒意義。

表1 全球知名科創集聚區金融服務對比

1.全球三大知名科創集聚區金融發展的有益經驗

一是政府在金融支持科創產業發展中應發揮引導作用，但從幾大科創集聚地發展的情況看，市場主導的美國硅谷和混合驅動的東倫敦科技城要好于政府主導的日本東京-橫濱-筑波創新帶，東京-橫濱-筑波創新帶相對前兩者后勁不足，發展較為緩慢，這也說明政府不應取代市場成為金融服務的主要推動力。二是風險投資和資本市場的結合是科創型企業融資的主要路徑選擇。風險投資為種子期初創期的企業提供資金支持，而資本市場為成熟期的科創企業提供進一步發展的動力。三是完善的信用擔保體系是金融服務的重要保障。科技型初創企業不確定性較強、風險較大，為了保障資金的安全，需建立信用擔保體系來為金融機構分擔風險，如日本的信用補全制度，其構成的信用擔保體系包括兩級擔保，第一級為擔保與保險相結合，第二級為中央與地方共擔風險，較好地解決了科技型企業融資問題，有效促進了科技型中小企業的發展。美國中小企業的融資和科技創新離不開其完善的信用擔保體系。四是金融科技的發展提升了金融服務科創的水平。從幾大科創集聚區看，金融科技均較為發達，美國硅谷建立了股權融資為特點的科技金融支撐體系。英國政府大力支持金融科技發展，2015年英國金融行為監管局提出監管沙箱計劃，有力提升了金融服務的水平。

2.全球三大知名科創集聚區金融發展的不同之處

一是運作模式不同。按照主導機構分類可分為政府主導型、市場主導型和混合型。如：美國硅谷的金融服務是以市場驅動為主，大量的社會閑散資金因為創新的資金需求，在風投機構的聚合下投向硅谷的科創型企業，實現了資本與科技的聯通和共贏。加州政府主要起到引導作用，通過各項制度和財稅貼息減免等政策推動資本向科創型企業流動。日本東京-橫濱-筑波創新帶則是政府主導型，日本政府通過完善信用擔保體系，政策性金融機構推動，加上政府為主的風投機構來為區域內科創企業發展提高金融服務。而英國東倫敦科技城則介于兩種模式之間，政府和市場都發揮了較為重要的作用，共同推動了金融業和科創企業的的融合。二是融資主要方式不同。硅谷科技企業主要依賴風險投資和納斯達克市場，而日本以銀行主導的科技金融體系非常發達，直接融資發展相對緩慢，因此日本東京-橫濱-筑波創新帶主要依靠間接融資來助力科創企業發展。東倫敦科技城依靠國際金融中心倫敦，金融資源豐富，且政府大力鼓勵風險投資行業的發展。三是風險投資的資金來源不同。美國硅谷風險投資的資金來源較廣，包括私人資本、機構資本和公司資本。而日本風險投資市場資金主要來自政府和金融機構。英國東倫敦科技城則加強與美國風險投資協會合作，吸引外來資金投資。

四、優化杭州科創金融發展的幾點建議

1.打造“政府引導、民間參與”的風險投資服務體系

進一步理順政府產業基金管理體制，凝聚原有杭州戰略性新興產業發展基金、創業投資引導基金、產業發展投資基金、天使投資基金、信息經濟投資基金、工業投資基金、市政府產業基金、文創基金等各類政府產業基金合力，實現“統一資金來源、錯位投資方向、規范決策管理”。按照市場化引導原則，做大做強特色金融小鎮等高能級平臺載體，集聚發展專業風險機構，帶動形成風險投資的重要力量。增進政府產業基金與民營私募機構的業務合作，打造信息共享、優勢互補、各有側重的科創股權投資格局，暢通“募、投、管、退”等環節，不斷放大私募基金規模，增強服務科創產業能力。爭取實施創投企業稅收優惠政策，參照國家高技術服務業企業認定標準給予有關優惠政策。

2.創新風險與收益相匹配的間接融資機制

基于科創企業特點，引導銀行在利率、期限、擔保抵押等方面，給予科創企業差異化支持政策。完善銀行激勵機制，支持銀行機構成立科技金融專營機構，建立單獨客戶準入、單獨信貸審批、單獨風險容忍、單獨撥備、單獨業務協同的科創金融管理模式，專注于為科創企業提供專業金融服務。針對科創企業“輕資產”特點，圍繞企業現金流、知識產權、股權三個核心資產，創新發展知識產權質押貸款、股權質押貸款、應收賬款質押貸款等各具特色的科技金融產品，滿足各類科創企業的融資需求。加大財政資金支持力度，全面推廣科技貸款貼息政策，支持銀行增加低息貸款投放，降低科創企業融資成本。爭取杭州納入科創企業投貸聯動試點范圍，并將投貸聯動政策擴面至所有金融機構，努力實現科創金融風險和收益的匹配。

3.匯聚多層次資本市場直接融資服務合力

深入實施浙江省“鳳凰行動”上市計劃，緊密對接上交所、深交所、港交所等證券交易所，抓住科創板設立、創業板注冊制改革契機，大力支持科創企業上市（掛牌）、并購重組、發行創業創新債等方式，促進形成一批科創龍頭企業和行業“隱形冠軍”。支持浙江股權交易中心、杭州產權交易所等地方交易場所擴展功能服務，探索建設知識產權交易市場和金融資產交易平臺，加快科技成果應用轉化和產業化進程。

4.建立健全科創金融風險補償機制

整合杭州市融資擔保公司、杭州市高科技擔保公司、杭州農信擔保等政策性融資擔保公司功能，帶動發展一批民營擔保機構，形成科創融資擔保體系。通過財政注資、民營投資等方式不斷增強科創融資擔保體系整體實力。探索創新科創金融擔保體制機制，通過合理分配風險分擔比例、適當提高擔保放大倍數、建立容錯糾錯機制、優化考核辦法等，多措并舉打破反擔保難瓶頸等，增強擔保機構擔保能力，創新科創融資擔保服務。同時，大力支持保險公司設立科創保險專營機構，創新開發科創型保險產品，強化科創保險風險分擔功能。加大財政獎補力度，鼓勵民間資本和社會機構興辦服務于科創企業的新型孵化器。積極建設匹配科創產業發展的私募基金、銀行貸款、信用擔保等行業財政風險補償機制。

5.堅持科技賦能科創金融放大服務實效

發揮杭州金融科技發展優勢，實現科創金融的數字賦能，推進大數據風控、智慧金融發展，深化小微企業，興農惠農的普惠金融，優化信用體系實施數據治理，倡導科學家精神和企業家精神，實現科技金融與城鄉發展的深度融合。全面推進金融業數字化轉型和現代金融服務產品創新，持續提升金融機構運用大數據、云計算、人工智能、生物科技、區塊鏈等新技術服務科創產業的能力。

6.打造卓越的科創金融發展環境

針對科創產業特點，整合優化金融業務流程，創新金融服務舉措，推進金融領域“最多跑一次”事項全覆蓋。推進金融與司法、社保、工商、稅務、海關、電力、電信等行業數據資源的融合應用，支持杭州金融綜合服務平臺、杭州征信公司、金融科技公司等組織參與第三方征信服務，發揮金融大數據的集聚和增值作用。發展契合科創產業發展的金融教育機構、權威行業性組織，以及會計師事務所、律師事務所、資產評估、金融資訊服務、信用評級等金融中介組織，完善科創金融中介配套服務體系。深化“政銀校企”合作，構建“產學研用”創新體系，建設與金融聯動發展的孵化器、加速器、科創企業園，促進核心技術轉化和應用落地。

注釋：

①在簽訂貸款合同時，銀行與股權投資機構約定可以把貸款作價轉為對應比例的股權期權，當融資企業通過IPO、股權轉讓或者并購等方式實現股權溢價后，可由合作的VC/PE機構拋售所持的這部分股權，將收益分給銀行，從而實現收益共享與分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