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紋銅禁：古代禁酒令的實證

秋慈

1977年，河南淅川縣遭遇罕見干旱，丹江口水庫因旱情嚴重開始枯竭，庫區水位下降100多米，被淹沒多年的龍山山脊逐漸露出。隨著山脊一同露出的還有一處坑洞，人們紛紛猜測它是一座古代墓葬。得到消息后，當地文物保護部門立刻進行搶救性考古發掘。

經過幾天的發掘和研究，考古隊員發現這處墓葬的規模巨大。這里發掘出24座規模不同的楚國墓葬，從中出土了大批精美文物。其中2號楚墓出土了成套的青銅禮器，其工藝之精、水平之高，令世人驚嘆。后經考證，2號楚墓的主人是楚莊王的兒子，是春秋時期楚國的高級貴族。

隨著工作的推進，考古隊員在2號楚墓中發現了一件特殊的器物，根據器物周身裝飾的大量云紋，將其命名為“云紋銅禁”。出土時，云紋銅禁銅梗殘斷，云紋剝落，附獸、座獸全部從本體脫落并且大部分殘缺不全，已成數百塊碎片，銅梗和銅渣裝了幾個袋子才運回修復工作室。

王長青是當時國內為數不多的知名青銅器修復專家之一，接到修復云紋銅禁的任務之后，壓力很大。

王長青的兒子王琛回憶說：“那時常常都是我用自行車推著老父親去修復工作室，一待就是一天，根本不分什么吃飯時間、上下班時間。當時我比較年輕，耐不住性子，可父親簡直像著了魔，連睡覺都在琢磨著云紋銅禁的事情，有時突然想起一個主意，立馬從床上爬起來，拉著我就朝工作室趕……”

王長青與王琛認真地對禁斷面進行比對，對附獸與座獸的位置進行細致的觀察分析，弄清了全部結構和鑄造方法，采用整形、加固、補缺配件、鏨花、鑄接、著色、作銹等多種修復方法，歷時近3年，才使云紋銅禁修復完成。

修復完成的云紋銅禁長131厘米，寬67.6厘米，重90多千克，呈長方形，類似于后世的條幾和案子。四周以透雕的多層云紋作裝飾，通透性極好，似天空飄浮的朵朵白云。

禁身的上部攀附著12條龍形怪獸，它們凹腰卷尾，探首吐舌，面向禁中心，形成群龍拱衛的場面，十分壯觀。

下部是12條虎形怪獸，張口咋舌地撐托著器身，像是不堪重負，氣喘吁吁。整個器物似是騰云駕霧般靈動活潑，而且造型設計得錯落有致，鑄造工藝精湛而奇巧，產生出神秘而鮮明的藝術效果，令人嘆為觀止。

云紋銅禁中“禁”取禁戒飲酒之意。在東周時期的文獻記載中，禁指的是盛放酒器的器物，禁的材質大多是青銅，也有一些是漆木的，可以理解為是高級的酒臺。由于周人親眼目睹了商王朝的滅亡，認為商王朝滅亡的原因之一在于嗜酒無度，因而將承放酒杯的案子稱之為“禁”。

禁的四周盤龍踞虎，大概是取神獸警示之意。云紋銅禁莊重瑰麗，不僅是目前所見體量最大、紋飾最為繁復精美的銅禁，也是經科學發掘出土的年代最早的禁類器物。

云紋銅禁最珍貴的是它的鑄造工藝，它的出土將中國失蠟法鑄造工藝的歷史向前推進了 1 100年。

失蠟法是我國古老的鑄造工藝之一，用于鑄造復雜、帶有鏤空設計的器物部件。這種工藝以熔點較低的動物油、黃蠟等為原材料，利用其優良的可塑性，將其塑造成所需鑄件的形狀，制成蠟形。

接著在蠟模的表面澆淋細泥漿或者石膏等耐火材料，得到鑄形所需的模具。待模具干燥、堅固之后，利用蠟形材料熔點較低的特性，對模具進行高溫烘烤，使其中的蠟形熔化流出，得到鑄造所需的外范。

最后向模具中澆鑄銅液、錫液等金屬液體，待金屬液體冷卻后，便可敲開模具，得到所需的鑄件。這種鑄造方法不僅可以鑄造出更為復雜的器物，同時也極大地提升了鑄造效率。

云紋銅禁不僅將我國失蠟法鑄造工藝出現的時間提前到春秋晚期，也證明我國早在2 500年前的春秋時期，已經熟練掌握了失蠟法鑄造工藝。2002年1月，云紋銅禁被列入中國永久禁止出國的64件文物之一，同時也是河南博物院九大鎮館之寶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