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為邦本 本固邦寧

□ 王 杰

中國文化中的民生觀是中國思想文化史上的一個重要思想，它直接影響并指導著中國社會的政策主張和施政方略。概括來說，中國文化的民生觀主要內(nèi)容可以分為：一是富民裕民利民的經(jīng)濟主張，二是教民化民的教育思想，三是民為政本、執(zhí)政為民的重民思想。這些思想相互聯(lián)系，一起構成了傳統(tǒng)文化中民生觀的主干。

治國之道，必先富民

富民既是社會經(jīng)濟發(fā)展的目的所在，也是實現(xiàn)社會和諧的重要條件。“倉廩實而知禮節(jié)，衣食足而知榮辱。”這句耳熟能詳?shù)脑捳Z中蘊含著深厚的富民思想。在中國傳統(tǒng)典籍中，富民、裕民、惠民、利民，本質都是一個意思，就是讓老百姓富裕起來。民富則國強，管子說：“凡治國之道，必先富民。”孔子說：“富與貴，人之所欲。”治國必須先使人民生活富裕。

孔子非常重視富民問題。在《論語》中，他直接談到“富”的地方就有17 次，另外還有十幾句雖然字面上沒有，但實際上也是談貧富問題。比如，“因民所利而利之”，就是說政府應該根據(jù)百姓的需求多給百姓實惠。有一次，孔子到衛(wèi)國去，學生冉有為他駕車。孔子說：“人口真多呀！”冉有問：“人口已經(jīng)夠多了，還要再做什么呢？”孔子說：“使他們富起來。”冉有說：“富了以后還要做什么？”孔子說：“對他們進行教化，讓民眾向善。”孔子把富裕看作實行教化的前提條件。他認為，人民應該獲得自己合理的物質利益，不管是窮人，還是富人，不管君子，還是小人，都有求富求利的欲望，只要符合道義，就是合理的，就應該予以滿足，即“民之所欲，天必從之”。

鹿 毅/圖

孟子的富民政策主要是通過發(fā)展生產(chǎn)、減輕賦稅來實現(xiàn)，要讓老百姓“仰足以事父母，俯足以畜妻子，樂歲終身飽，兇年免于死亡”。孟子富民的核心思想是保民、恤民、養(yǎng)民，這樣就能達到王道仁政的目的。他告誡執(zhí)政者說：“五畝之宅，樹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雞豚狗彘之畜，無失其時，七十者可以食肉矣；百畝之田，勿奪其時，數(shù)口之家，可以無饑矣。”就是強調(diào)要使人民富裕的意思。

為政者政績評價的標準就是國家是否強盛，民眾是否安居樂業(yè)。因為民富則國安，民貧則國亂，富民是穩(wěn)定社會的重大要素。唐朝初年，太宗李世民在推行一系列利民富民的政策上下足了功夫，比如實行均田制，實行租庸調(diào)制，大力提倡節(jié)儉等。明太祖朱元璋在平定天下后，立即實行一項重要的治國政策，即“阜民之財，而息民之力。”阜民之財，就是使老百姓家有余糧余錢，生活富裕；息民之力，就是要減輕徭役，使人民有足夠的時間從事生產(chǎn)勞動，就是要給百姓創(chuàng)造一個比較好的生產(chǎn)生活環(huán)境。民富是社會和諧穩(wěn)定的前提，作為執(zhí)政者應始終以富民為己任，不與民爭利，始終把百姓安居樂業(yè)作為第一要務。

善政不如善教之得民

習近平總書記指出：“儒家思想注重發(fā)揮文以化人的教化功能，把對個人、社會的教化同對國家的治理結合起來，對促進中國社會利益和社會關系平衡，發(fā)揮了十分重要的作用。”中華文化提倡人民富裕，是從人性的自然本性出發(fā)，肯定人對富貴追求的合理性和正當性。富是人類社會基本生活需求使然，但民富絕不是終極目的。孟子說：“飽食暖衣，逸居而無教，則近于禽獸。”如果只把目標停留在民富的層面，那么，這個社會只能是一個欲望橫流的社會，只能是飽暖思淫欲的社會。生產(chǎn)發(fā)展了，生活富裕了，不代表社會就會良性發(fā)展。所以，富裕后，還要加強道德教化，現(xiàn)在叫公民道德教育，這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是讓人從低級的生物人提升到社會道德人的關鍵一步。社會發(fā)展不僅要解決民眾的溫飽問題，還要形成良好的社會風氣。

孔子在重視富民的同時，也強調(diào)教化。如前所述，當學生問他，“既富矣，又何加焉？”他回答：“教之。”富裕只是立國的基礎，而教化才是立國的根本。良好社會風氣的形成需要教化，良好修養(yǎng)的個人也需要教化。無論對于個人還是社會，教化都非常重要。孔子雖然不排斥財富，但反對為了追求個人利益而做不法的行為。他說：“不義而富且貴，于我如浮云。”如果用不正當?shù)氖侄稳プ分鹭敻唬鬃邮遣恍加谌プ龅模驗檫@會損害人與人之間的關系，破壞社會的安寧。

教化本于人心，本于民情，儒家把對父母的孝、對兄長的悌看作人的根本，“孝悌也者，其為仁之本與”。孝悌是人最基礎的感情。一個對父母不孝順、對兄長不尊敬的人，更無法對其他人尊重，這是最基本的常識。道德教化的作用，甚至是超過行政力量的。孟子說：“善政不如善教之得民也。善政，民畏之；善教，民愛之。善政得民財，善教得民心。”好的政令不如好的教化那樣能贏得民眾。好的政令，百姓畏服；好的教化，百姓喜愛。好的政令可以令百姓發(fā)財致富，好的教化贏得百姓民心。

就教化的途徑而言，身教重于言教。中華文化要求執(zhí)政者、講學者不僅推行和宣傳教化思想，更要個人身體力行去實踐這些道德觀念。執(zhí)政者、講學者必須以身作則，感染身邊的人，身教而教化天下。《菜根譚》有云：“講學不尚躬行為口頭禪。”因此，真正的父母官、學者并不是那些高談闊論、滔滔不絕的講師，而是那些身體力行、知行合一者。《大學》講：“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為本。”社會中的每一個人都要把修身作為自己安身立命的根本，修身的關鍵是要切記反思，克服自己的私欲，讓自己的行為符合社會規(guī)范。

為官者要關心人民疾苦，哀民生之多艱

圣人無常心，以百姓心為心。中國古代的一些思想家和政治家認識到，要取得民眾的支持，就要順應民心，關心民生，關注百姓疾苦。這是從民心向背決定王朝盛衰的歷史事實中得出來的結論。

這一點孟子說得最詳細，他說：“桀紂之失天下也，失其民也；失其民者，失其心也。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得其心有道：所欲與之聚之，所惡勿施，爾也。”就是說，夏桀和商紂之所以喪失天下，是因為失去了民眾；失去民眾，是因為失去了民心。要取得天下的好辦法就是獲得民眾，獲得民眾的最好辦法就是獲得民心。獲得民心的辦法就是，民眾所要求的，就滿足他們，民眾所厭惡的，就不要強加在他們身上。漢代的賈誼在總結強大的秦王朝迅速走向滅亡的原因時說，無論一個政權如何強大，但只要失去民心，就難逃覆滅的命運。古人曾把老百姓比喻是天、是地、是心、是水、是鏡、是秤，歷史的發(fā)展已證明了這樣一個真理：如果違背人民意愿，與民為敵，或遲或速，而民必勝之，順民者昌，逆民者亡。

自古百姓最艱難，興亡都是百姓苦。作為執(zhí)政者，應該時刻把百姓的疾苦安危放在心上。西周在滅掉殷商后，面對剛剛建立起來的新政權，周公告誡成王說：“君子，所其無逸。先知稼穡之艱難，（乃逸），則知小人之依。”作為君主，不應該貪圖安逸、荒淫放縱，要知道稼穡之艱難，要知小人之依，要知道老百姓耕種和收獲的艱難，要明白小民們的隱情疾苦，這樣才能使國家長治久安。屈原在《離騷》中也發(fā)出了“長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艱”的嘆息。過去有“春種一粒粟，秋收萬顆子。四海無閑田，農(nóng)夫猶餓死”的詩句，表明民生之艱難。鄭板橋有流傳后世的名篇：“衙齋臥聽蕭蕭竹，疑是民間疾苦聲。些小吾曹州縣吏，一枝一葉總關情。”他希望“衙齋”里的“州縣吏”們要多傾聽一些民間的疾苦聲，多了解民間的實際情況，多做一些對百姓有利的事情。

就執(zhí)政者而言，“德惟善政，政在養(yǎng)民”，時刻把百姓放在心中，做到“出入相友、守望相助，疾病相扶持”，讓普天下的老百姓“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鰥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yǎng)”，從而達到與民同憂樂的境界。這種境界就是孟子所說的“樂民之樂者，民亦樂其樂；憂民之憂者，民亦憂其憂”，讓天下蒼生都能夠生活得幸福安寧。

中國共產(chǎn)黨人既是中國傳統(tǒng)民生觀的繼承者,更是中國民生觀的實踐者和創(chuàng)新者。中國共產(chǎn)黨的宗旨是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中國共產(chǎn)黨人的初心和使命，就是為中國人民謀幸福，為中華民族謀復興。傳統(tǒng)民生思想是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中的寶貴財富，與中國共產(chǎn)黨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宗旨和立黨為公、執(zhí)政為民的方針高度一致，在新的歷史條件下，必須進一步繼承和發(fā)揚，并賦予其新的涵義，充分發(fā)揮其應有的價值和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