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柳亦性情

□ 李紹增

韓 瀟/圖

我們小區始建時，在一個低洼處就地取材建了一個池塘，沿邊栽下了六棵垂柳。當時有人問設計者：“為什么栽六棵？”他半真半戲地答：“晉代大詩人陶淵明是五柳先生，愿小區里出個‘六柳先生’唄。”

眨眼十幾年過去，“六柳先生”至今沒有看到，也許是悄悄地養成，到時會出現，倒是六棵垂柳像姑娘十八變，越變越好看，亭亭玉立，豐姿綽約了。時下，池上小橋飛架，游魚嬉戲水中，池邊垂柳依依。

春——黃絳戲魚

春風拂過池面，冰凌開始解開，陽光照射下來，泛起一圈一圈的光亮。池中憋了一冬的大大小小的錦鯉、草魚，從池底浮到水面，探出頭來吸一口春的氣息，瞇著眼看看池邊的垂柳吐芽了沒。

此時的垂柳，縷縷枝條正借著春陽的力氣，使勁地抖落凍在身上的冰碴兒，脫去黑褐的膚色，換上嫩黃的外衣，鼓出毛茸茸的包包，微風吹來，搖曳擺動，和魚兒打著久違的招呼。

“垂柳吐黃抽芽了。”這消息在魚群中一傳十，十傳百，它們紛紛浮出水面，親昵垂下的柳絲。調皮的柳條伸長胳膊垂到水面，點起一圈圈水紋，逗著魚兒拉起隊伍，順著水紋一圈圈游嬉。倏地，柳條隨風一擺，又在別處點出圈圈水紋，魚群就像“一切行動聽指揮”的陣仗，甩頭擺尾游進剛畫的圈圈，更有不少魚兒抬頭出水，覬覦著柳條上嫩黃的包包。魚群中有許多的草魚，鮮草、嫩葉本就是它們喜吃的食物之一，送到嘴邊的美味，它們怎不垂涎欲滴。

夏——綠絲送涼

幾經風雨，黃黃的絲絳漸漸變成綠條，毛茸茸的包包也出落成修長的綠葉。池塘中幾聲蛙鳴，炎熱來了。

酷暑難挨，垂柳并沒有卷起葉子自保著過夏。“六柳先生”擺動枝頭，伸展開翠綠的葉片給人們送出片片陰涼。尤其是橫跨池塘東西的兩棵，樹冠向四面張開，很像蘑菇，大家都叫它“蘑菇柳”，另一棵則是樹頭尖尖，酷似鑲翠嵌玉的涼亭，所以叫它“涼亭柳”。每逢夏天，小區里運動的居民，修護園林的花工，外邊來柳園賞景的客人，倦了累了，就坐在“蘑菇柳”和“涼亭柳”下的公園椅上，眼觀池中游魚，耳聞群鳥歡鳴，吸納著綠絲翠葉送出的清涼，盡情享受夏日的靜好。

秋——彩葉競秀

蟬兒歇了，風兒涼了，秋天到了。藍天白云下，柳園換上了彩色的衣服，有的綠中透紅，有的黃里泛白，秋風吹來，色彩斑斕，就像時尚的少女抓住一年中僅有的時光，向同伴們展示著衣裙的秀美。

“媽媽，快看啊，柳樹還會跳舞呢。”一位母親順著女兒的手指望去，池塘靠北的兩棵摩肩叉手的垂柳隨著秋風起落，大手挽著小手，溫馨恬淡，好一幅洋溢著祥和與幸福的畫面。女兒拉著媽媽，揮動著手臂，衣裙飛舞，歡快地繞著柳樹玩耍。金色的陽光灑滿大地，伴著秋風，惹人沉醉。

冬——瓊枝飛瀑

去年立冬當天，一場幾十年罕見的大雪肆虐而至。垂柳怎么樣了？我心里甚為掛念，雪一停，風暫歇，我便忍不住地去查看。

只見皚皚白雪中，竹子、薔薇被壓得匍匐在地，松樹、女貞樹被刮得折斷了枝條，可在霜包雪裹之下變粗了的柳條，并沒有因為嚴寒而屈服，依然挺立，落落大方，顯示著它的頑強和斗志。太陽出來，霞光照進柳園，輝映著瓊玉般的柳條，銀光閃閃，氣霧裊裊，垂柳則變成了道道“飛流直下三千尺”的飛瀑。我置身于此，陶醉在李白浪漫的詩意中。

萬物皆有光，垂柳亦性情。垂柳的不屈與無畏讓我深受觸動，做人也要如此，無論何時何地，哪怕雨雪風霜，都要坦坦蕩蕩，無所畏懼，勇毅前行。垂柳，真君子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