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進城

楊越越

說故事也行，說案件也可，反正因為自行車，小六子被警察帶到了派出所，這個事說起來還挺可樂。

小六子不學好，愛騙人，這是十里八村都知道的事，不過小六子家貧，農村人大都憨厚，被騙走仨瓜倆棗的沒人跟他計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就過去了，久而久之，縱容得小六子膽子越發大了起來。

聽說城里遍地都是錢，小六子打定主意從農村轉戰到城里一展身手。

誰知進城容易，生存不易，行騙更難。小六子行騙的那三板斧：障眼法、掉包計、偷梁換柱，在城里根本行不通，往往小六子開個頭，對方就能做全套，手法比小六子還溜，賣慘有比他更慘的，耍橫還有比他更橫的。

饑腸轆轆，寸步難行之下，小六子把心一橫，來到了一家面館，決定吃頓霸王餐。他想好了，大不了挨頓打，但是能吃頓飽飯。

吃完面，小六子護住要害部位，往地下一蹲，誰知老板根本不打他，人家老板說了，“我哪知道你是不是碰瓷的？我動你一指頭，你一躺地上，反過來還得給你錢，拉倒吧，你還是給我干半個月活兒，洗碗、端盤子，我供你飯，你看成不？”

就這樣，小六子在面館落了腳，老板得了個免費勞動力，倆人各得其所?？裳鄢蛑雮€月就要到了，小六子吃住又要沒著落了，心里便有些著急。

這天下午，面館來了一撥客人，邊吃邊嘮，小六子閑得無聊，就坐在一旁打盹，客人的話就一點一點飄進小六子耳朵里。

“哎，你聽說沒，王姐上班路上把自行車丟了！”“她不是騎著車上班嗎？咋還能丟呢？”“哈哈，路上王姐看見一份賣大蔥的，就把自行車支到了一邊，等她買好了一捆大蔥，一轉身，車呢？沒了?！敝v的人兩手一攤?！芭?，王姐可真夠倒霉的?！薄叭欢竺娴氖?，更離奇?！睅讉€人碗筷全放下了，做洗耳恭聽狀，小六子在一旁也支棱起耳朵來。

知情人不賣關子了，一五一十地講了起來。

早晨王姐丟了自行車，中午單位同事去附近的市場逛，巧了，在一份賣雞蛋的旁邊，看見有一輛車像極了王姐的自行車，可是不敢確認，就打電話叫來了王姐。

“咦，我的車怎么跑這兒來了？”帶著意外的驚喜，王姐打起車梯就想推走。旁邊賣雞蛋的女子趕緊攔住了王姐，一伸手，“給錢！”“什么錢？”王姐一頭霧水。“雞蛋錢！”賣雞蛋的女子說，早晨一位中年男子從她那兒買了10多斤雞蛋，都稱完了，一摸兜，沒帶錢?！澳俏野衍囅确胚@兒，一會兒讓我家人拿錢取車，這車怎么也比雞蛋值錢哪！”

賣雞蛋的女子眼巴巴地等到中午，王姐出現了……

明明是自己丟的車，卻要拿錢贖車，可是不贖，明天上班騎什么呀？沒轍，王姐只好忍痛給了雞蛋錢。

小六子在一旁瞪大了眼，這才是行騙的祖宗，小六子忍不住也想實踐實踐。

動了賊心思，小六子在面館就有些坐立不安了，他琢磨去哪兒弄輛自行車呢？眼睛這么一瞟，看見面館門前那排小黃車了，小六子就在想，這城里人真奇怪，買車都買一樣的，不會騎錯嗎？

就在小六子直勾勾地瞅著小黃車發呆的時候，一個小伙子把車一停，抱著幾本書揚長而去。“他沒鎖車！”小六子不禁狂喜，和老板打聲招呼，就沖了出去。

咋利用這輛自行車呢？路過一家小超市，小六子定了定神，走進去拿了一包煙和一箱飲料，開始他的表演。

“沒帶錢？把自行車押這里，一會兒把錢送過來？”店主撲哧就樂了，“哎，兄弟，別逗，” 店主指著自行車說，“就這車？你可真能逗。”

小六子愣住了，想了一遍，沒破綻啊，那他為什么覺得我在開玩笑呢？于是小六子努力擺出一臉嚴肅又正經的樣子，店主有點兒摸不著頭腦，害怕地看著小六子說道：“你走不走？不走我報警了。”

小六子覺得，他一定是在嚇唬人，在村里小六子干了不少荒唐事也沒人說報警，于是站在那里沒動彈，還在尋思應該怎么說才能讓店主相信他，哪知眨眼之間警察站到了小六子面前。

小六子萬萬沒有想到，店主不是因為有人行騙，而是覺得小六子疑似精神病，心里害怕才報的警。

坐在派出所里，小六子想不明白，店主怎么就把他當成了精神病？警察訊問了小六子幾句，覺得他很正常，同樣也想不明白，忍不住就問小六子：“你為什么要用共享單車去行騙呢？”

見小六子糊里糊涂的樣子，警察就好心給他普及了一下共享單車。這時面館老板走了進來，邊交罰款，邊數落道：“吃霸王餐、行騙，你小子還有啥干不出來的？”小六子一下愣住了，“咋你來交罰款了？”“我不來，還有人管你嗎？這回好了，霸王餐的錢你還沒還完，接著還罰款。行了，你繼續在我這里干活兒吧?！甭犆骛^老板這么一說，小六子蔫蔫地跟著他回到了面館。

錢沒騙到，還交了罰款，小六子這個后悔啊，面館老板趁機說：“在我這面館其實你有很多機會可以一走了之，可你一直給我干活兒還錢，說明你這個人還算實在，咱有手有腳的，干啥不行，非要去行騙？”小六子嘟囔著：“我能干啥？我會干啥？”“我有抻面技術，你在我這里邊干邊學，只要你踏踏實實地學，將來準能開個面館。”聽面館老板這么一說，小六子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有時候，騙子和老板之間或許只有一碗抻面的距離。如果有一天我們看見“小六面館”的招牌，千萬不要驚訝，那八成就是小六子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