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革 張天石
摘 要:違約金設立的初衷本是促使當事人忠誠履行合同義務并且在出現違約行為時讓守約方能夠高效取得救濟,但違約金金額約定不當有時也會使合同履行過程中出現新的矛盾。在此基礎上,《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典》第585條規定了違約金的司法調整規則,雖然同時對違約金的司法調整作出了相關規定,但在違約金的司法調整過程中仍然存在諸如違約金調整時應有的法定程序、違約金調整時應當參考的要素等在具體適用上的問題。所以只有在以違約金司法調整規則為研究對象的前提下,厘清對該問題的相關爭議,才能夠對司法裁判產生積極的指導價值。
關鍵詞:違約金;司法調整;意思自治;違約金性質
中圖分類號:D923.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 — 2234(2022)02 — 0116 — 06
引言:隨著國家經濟的不斷發展,市場貿易作為經濟發展中的重要一環已經日益頻繁,同時鼓勵交易原則在我國社會生活、經濟貿易中也顯得愈發重要了。合同作為經濟貿易的一種重要載體,在訂立之時通常會約定相關違約條款,由此而來的違約金也會一并約定。雖然合同作為民商法學調整對象的一部分,受到司法自治原則的指導,但是人對于客觀世界認知的局限性導致完全放任合同自由是錯誤的。如果完全剝奪當事人對于不合理的違約金請求調整的權利,那么勢必會打破當事人的利益均衡,所以必須構建違約金的調整規則,才能夠有效保證合同各方主體的利益。但我國現有的法律規定仍然存在缺乏具體實施的規定以及可操作性不強的問題,無法有效化解合同主體對于違約金產生的爭議。這些問題使希望通過司法調整的方式來解決違約金的相關爭議仍然面臨著許多困境。因此,只有對違約金司法調整進行相應的探討,明確違約金的相關司法調整規則,才能夠對我國的司法裁判起到積極作用。
我國自古以來就有通過約定違約金的方式來保障合同履行的先例,而在如今社會主義市場經濟處于高速發展的狀態下,賦予當事人自由約定違約金的權力,有利于保障交易安全、強化當事人雙方的契約精神,從而能夠更好地維護交易秩序。但違約金的設定也應當遵循相關法律法規的指引,我國對于合同中違約金的設立就通過立法的方式進行多種形式的規定。
我國關于違約金的立法是將《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以下簡稱《合同法》)中第114條轉化為《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典》(以下簡稱《民法典》)中第585條的規定:“當事人可以約定一方違約時應當根據違約情況向對方支付一定數額的違約金,也可以約定因違約產生的損失賠償額的計算方法。約定的違約金低于造成的損失的,人民法院或者仲裁機構可以根據當事人的請求予以增加;約定的違約金過分高于造成的損失的,人民法院或者仲裁機構可以根據當事人的請求予以適當減少。當事人就遲延履行約定違約金的,違約方支付違約金后,還應當履行債務。”這意味著法律賦予了當事人在認為自身損失與違約金約定金額出現過分差錯時,有向人民法院申請調整的權利。最高人民法院在關于印發《全國法院貫徹實施民法典工作會議紀要》的通知中,更是進一步明確,合同當事人約定違約金高于造成損失的30%即應當認定為違約金過分高于造成損失,而且《合同法解釋二》中的法律規定在沒有與《民法典》的法律規定形成沖突的情況下,那么司法機關即可以援引其相關規定進行釋法說理。這說明法律在合理范圍內為保障交易穩定以及尊重意思自治是保護違約金的約定,但在合理范圍之外的則會加以干預。
相較于中國,美國對此的規定則有所不同,其對于合同因違約帶來的損失先定位預期利益和信賴利益兩部分,對于違約金的規定也不得高于合同的履行將會帶來的收益等標準。反觀我國,對于違約金仍然認可其懲罰性的特征,并不完全以預期利益與信賴利益為基準來限制違約金的約定。我國的主流觀點仍然認為,要求合同各方當事人保持契約精神比履行合同帶來的經濟價值更重要,所以即使違約沒有帶來任何損失,違約方也應當對其違約行為承擔責任。而在違約的同時,根據違約方的主觀惡性的不同以及因違約帶來的損害程度不同,在認定違約金是否畸高的時候則應當分別考慮。而根據合同類型的不同,法律對于每一種合同背后不同類型的交易秩序的保護,也應當體現出不同的形式。據此,我們對于違約金的約定是否過高,不應當機械地以某種單一標準加以認定。故法院在行使其自由裁量權來認定違約金是否過高的時候,應當綜合考量上述各種因素另加以對不同合同對應的行業交易習慣、以及不同訴訟當事人的訴訟請求的審查,對類案進行類案審查并加以認定。
以司法的方式對違約金進行調整,是司法機關通過行使其自由裁量權來對當事人行使權力進行規范。
(一)違約金的適用對象分析
從適用對象來看,違約金的司法調整應當系針對賠償性違約金通過司法活動進行調整,故法定違約金則不應成為違約金的司法調整對象。法定違約金往往在立法之初就已經對違約金的數額、違約形態等要素進行了較為詳盡的規定,所以對于法定違約金則不應當依靠法官行使自由裁量權的方式來進行調整。
在司法實踐中,我們往往會遇到當事人已經支付一部分違約金的情況,在此時對于已經支付給對方的那一部分違約金,筆者認為也不應當在司法調整時對其產生約束力。當事人既然已經自愿支付了這一部分違約金就代表其認可了已付出的這一部分違約金,亦是對其主張調整的權利進行了處分。而為了維護社會交易的穩定性,也不應當對此種類型的違約金再通過司法調整的方式加以約束〔1〕。
(二)違約金的適用條件分析
從我國現行法律制度上來看,當事人向司法機關申請調整違約金時,也需要同時符合實體上和程序上的要求。
1.從實體要求來看,當事人在向司法機關申請違約金的司法調整時,首先應當是一個適格的主體;其次,在合同中應當具備合法有效地對違約金進行相關規定的違約條款,該違約條款應當在違約行為發生之前即作出了明確的約定,無論是單方允諾還是雙方約定,都可以產生同樣的法律效力;第三,要有確定存在的違約行為;最后,當事人應當認為雙方約定的違約金存在“畸高”或“畸低”的狀況,因民事訴訟活動仍然是圍繞私法自治的基本原則來展開的,所以人民法院并無主動調整違約金的職權,只有在當事人申請之時,才能夠依法衡量違約金是否過高并作出相應的判決。
2.從程序要求來看,只有在滿足違約金請求權成立的條件時,違約金的司法調整才有啟動的基礎條件。而在此基礎上啟動違約金的司法條件則分為“依職權”和“依申請”兩種方式。雖然我國采用的是“依申請”的形式來進行違約金的司法調整,這固然可以嚴守“私法自治”的基本原則以及尊重當事人的處分權,但筆者認為,如果“公平原則”受到侵犯,那么司法機關也應當主動“依職權”對不合理的違約金進行司法調整。例如在遇到當事人惡意約定過高的違約金并試圖據此侵害其他當事人的債權時,因為部分當事人之間會存在惡意串通的行為,所以在惡意串通的當事人之間必定不會有人申請司法機關對違約金進行調整,那么在被侵權當事人不知曉這個行為的時候,放任不合理的違約金實現就是違背“公平原則”的。雖然仍然存在其他的救濟手段,但是如果能在源頭即定分止爭,則是有助于節約司法資源的〔2〕。
從申請主體來看,除債權人與債務人固然是適格的申請主體,但是承擔保證責任的第三人也應當是適格的申請主體,因為從債務責任的承擔來看,無論是一般責任還是連帶責任,保證人都有可能會承擔債務責任。在許多訴訟中就存在債權債務雙方惡意串通損害第三人利益的情況,所以在司法過程中也應當賦予第三人申請權。
3.從申請方式來看,根據現行訴訟程序可知,當事人可以通過多種方式申請調整違約金,這包括在庭審過程中通過反訴的方式提出申請,另外筆者認為當事人只要訴訟過程中不要求一定以書面或口頭的方式,只要能夠明確地表達調整違約金的意愿,那么就應當視作其已經作出了調整違約金的申請,這包括在庭審過程中法庭辯論環節發表其對違約金數額有異議的辯論意見這種直接的方式要求調整違約金數額,而當事人在答辯時主張駁回對方的答辯意見也可視為提出了調整違約金的申請,而在訴訟過程中的起訴狀、答辯狀、代理意見等法律文書均可以作為申請司法調整的載體。
4.從申請時間來看,雖然我國現行法律并未對違約金司法調整的申請時間加以規定,但是該項申請權也是一項可能會對審判結果造成實質性影響的權利,所以該權利的提起時間也應當符合審判程序的基本原則,筆者認為,該項權利的行使時間應當以答辯終結為分界,不得在答辯終結后再提起上述申請。
(三)違約金司法調整的啟動要件分析
在經過申請程序后,司法機關就應當依法對違約金是否符合進行調整所需的相關要件進行審查,筆者認為,應當著重關注以下問題:
1.依據相關法律的規定,只有在當事人認為違約金存在過高或者過低的問題時,才有權申請違約金的司法調整,那么司法機關需要考慮的就是衡量違約金與實際損失之間的關系。違約金的設立應當與實際損失大致相符,不應當存在較大的差距。雖然有觀點認為實際損失只是衡量違約金的一個因素并不是全部因素,違約金應當更多的尊重當事人之間的意思自治,但筆者認為,根據《民法典》第585條規定可知,法律賦予了當事人對約定違約金的金額提出異議的權利,這說明從立法者看來,違約金的約定并不是完全尊重當事人意思自治的,所以違約金的立法目的是為了彌補被違約方遭受的損失,在司法實踐中,即使當事人沒有約定違約金,也可以通過其他的如主張損害賠償等方式進行救濟,那么我們就可以以其他救濟方式可能實現的金額作為違約金可能確定金額的參考,這樣我們也能夠使違約金的金額變得更加合理與可控〔3〕。
2.在當事人向司法機關提出調整違約金后,司法機關在審核是否有調整必要之時,首先需要考慮的便是當事人雙方的過錯是否會導致違約責任的產生,在當事人之間如果明確約定了違約條款,那么則應當從其約定,對于一些有相關法律明確認定的違約行為亦應當按照法律規定來判斷是否存在違約行為。但是在相關行為既無約定也無法律的規定之時,就需要由司法機關對相關行為進行解讀與判斷。合同的違約程度的判斷取決于行為人對于當事人對合同中約定的權利義務的履行情況,若當事人完全不履行合同中約定的義務或是在合同義務開始之時長期存在故意違約的行為,那么此種違約金便應當視為為了監督其履行合同義務而產生的違約金,那么對于此種當事人可以視為其“違約惡意”較大;若當事人系以錯誤的方式履行了合同中相應的義務或系其在不知情的情況下違約,并在此后積極補救,那么認為這一類當事人“違約惡意”較小,對其在違約金上也應當寬容對待,對于此類當事人準許其調整違約金的請求體現了司法的合理性原則;另外也會出現因為一方惡意制造障礙導致合同相對方出現違約行為的,對于這種情況,雖然出現了違約情形,但是這種違約情形的過錯方則應當是制造障礙的一方,司法機關在裁判過程中應當完全免除合同相對方的違約責任〔4〕。
3.除了違約狀況,我們也需要考量合同的履行狀況,違約金設立的原意便是希望合同當事人能夠按照約定履行合同。而在前述中筆者也提及有些情況違約金金額的確定可以以具體損失為參考,有部分合同隨著合同的逐漸履行以及違約行為出現的時間節點逐漸推移,違約行為造成的損失是會逐漸減少的,所以此時參考合同的履行狀況是十分必要的。但是筆者認為,也不能完全機械地以此標準作出認定,因為有些合同的部分履行是沒有意義的,只要違約行為出現,被違約方都會遭受完全的損失,那么對于此類合同則不適合以此標準作出認定。
4.最后,我們也應當考慮基于合同完全履行后,合同當事人會獲得的預期利益。在司法實踐中,當事人往往以約定高額違約金的方式來約束合同當事人忠實履行自身義務,但通過此種意圖約定的違約金金額會過分高于預期利益的金額,所以在通過司法調整的方式來調整違約金時,預期利益是一個重要的參考要素,違約金的金額不應當過分高于或過分低于預期利益的金額。
(一)我國司法機關對于違約金的司法調整幅度不一
在司法實踐中,對于違約金的司法調整問題,因為各地、各級人民法院基于區域經濟狀況等社會因素的不同,而導致對于自由裁量權的使用也會有所不同,所以個案之間仍然存在著較大差異。但在當事人提出申請后,法院大多會對案涉違約金進行司法調整,但司法機關大多是選擇一種折中態度來行使自由裁量權,即在合同中約定的金額與被違約方的損失金額之間找到一個平衡〔5〕。
然而之所以會導致司法調整的差異如此巨大,筆者認為主要有以下幾方面的原因,首先,因為各地的經濟狀況不同,導致當事人如果并不是在本地簽訂合同就會導致對合同簽訂地的經濟狀況有明確的認知,這就會導致當事人難以預測自身行為的后果;其次,部分案件因案涉合同的特殊性而導致案件損失的金額較小,但仍然存在其他形式的損失,此種損失往往會因為難以認定而被忽略,但是對于這種情況仍然需要進行特殊的規定來認定其損失的真實情況;最后,因為不同的案件承辦人員對于實際損失的認定不同導致司法調整的幅度也會不同。因為上述原因直接導致了合同在實際履行過程中違約方會因為存在調整違約金的機會而實施違約行為,合同對雙方的約束力會明顯降低,合同當事人應當遵守的契約精神也會遭到損害。
(二)違約金性質的差異導致違約金的司法調整幅度不一
違約金從性質上分類可以分為賠償性違約金與懲罰性違約金兩類,針對這兩種違約金進行的司法調整本就應該有所差異,對于賠償性違約金應當以實際損失為重要參考因素進行認定,而對于懲罰性違約金則應當更加注重考慮違約方的行為對守約人造成多方面的損害進行認定。在合同簽訂之時,當事人往往是不會在合同中明確闡明違約金的性質到底是哪一種,所以我國在司法實踐中更傾向于將違約金的性質確定為以補償性為主、懲罰性為輔的性質。所以司法機關也不會在裁判文書中將違約金的性質進行明確區分,而這種模糊地帶就使得司法機關不會嚴格地依據某一種既定的參考要素來進行違約金的調整。過度僵硬地按照損失金額來實施會違背當事人意思自治的可能,而一味按照當事人的約定來認定違約金,也會造成違約金不合理的情況出現,所以更應當綜合多種因素對此進行考量。
(三)舉證責任分配不明導致違約金的司法調整幅度不一
進入審判程序后,隨著訴訟參與人主張權利,相應舉證責任的分配會對審判結果產生巨大影響,在爭議焦點的確定上一般會確定為違約金金額以及實際損失大小這兩方面,在最高人民法院發布的相關司法解釋中已經明確對于違約金是否過高應當遵循“誰主張,誰舉證”的基本原則來分配舉證責任。但對于更進一步的約定違約金的數額與實際損失之間的差距的舉證責任該如何分配卻沒有作出具體的規定,于是在司法實踐中對于此類問題往往是由法官行使自由裁量權來進行分配,這就使同案不同判的情況會經常出現。
(四)司法機關對于當事人的過錯認定不一
當事人的過錯通常會直接關系到因為違約行為而造成實際損失的多少,如果當事人過錯程度不高,那么對其施以過重的懲罰是不合適的。在我國的《合同法解釋二》中就能看出我國早已形成在立法之時即是體現了將當事人的過錯程度與違約金的高低進行綜合考量的基本精神。但當事人的過錯行為是十分多樣化的,不同的行為會造成的不同形式的損失,同時不同形式的損失所對應的損失大小也是不同的。而司法機關更應當在這個過程中對每個環節加以甄別,對每個當事人主觀上的“違約惡性”以及客觀上的“違約行為”綜合考量,這樣才能更加合理地對違約金進行相應的調整〔6〕。
(一)明確違約金金額方面的調整規則
在日常生活中,我們接觸到的合同是多種多樣的,不同的合同其訂立目的以及運作模式都有較大差異,因此在不同的合同出現違約行為時,司法機關也應當應用不同的模式考量違約金的司法調整問題。例如借款合同就應當著重考察違約金與逾期未歸還借款以及未付利息等要素;租賃合同中應當著重考察違約金與基于履行合同可以得到的預期利益等要素;承攬合同和委托合同則應當著重考察承攬事項與委托事項的完成情況、逾期情況等要素;買賣合同則應當著重考慮違約金與基于違約而造成的損失。在司法實踐中如果對于申請調整違約金的請求基于合同的差異性來分別考量有利于實現個案裁判的公平公正,更有利于體現違約金司法調整過程中的合理性原則。
(二)違約金的司法調整規則應當與當地的經濟狀況相適應
我國幅員遼闊,各地的經濟水平存在較大的差距,最典型的便是在商品房買賣合同中,因為地域不同導致各地商品房的標的差距巨大、商品房價格的變化速度差距巨大。所以在此基礎上在商品房買賣合同糾紛中同樣的違約金若是在商品房價格較高的地方是不高的,但在商品房價格較低的地方就會體現得非常高了。社會經濟狀況雖然沒有準確的量化標準,但是這也是在司法裁判中一個重要的衡量標準。所以各地法院應當基于本省的經濟狀況甚至是本市的經濟狀況公布適合本地實施的量化調整標準,具體應該包括違約金的計算基數、在損失無法計算時對于特殊情況的違約金參考標準、當地的行業狀況、與行業相關合同履行后的預期收益等。各地司法機關對各地的情況因地制宜地進行綜合考量發布違約金調整細則,能夠在考慮地域差異的同時盡可能的從立法者原意出發統一裁判尺度。這樣才能夠使司法裁判實現法律效果、社會效果、政治效果的統一,也能夠更好地實現司法裁判的公平正義〔7〕。
(三)賠償性違約金與懲罰性違約金應當分情況調整
我們按照違約金的訂立目的可以將違約金分為賠償性違約金和懲罰性違約金兩種,一般我們將賠償性違約金視作是對預期損失的預估,而懲罰性違約金則是視為對履行合同的擔保。
對于賠償性違約金,我們應當更加重視被違約方的實際損失,因此如果違約金過分高于或者低于實際損失之時,司法機關在被違約方提出申請后對違約金進行司法調整,在調整后就應當使違約金金額與實際損失的金額相符,如果因為特殊情況導致實際損失難以計算,那么就應當盡可能地根據各地的實際情況設立不同的折算辦法,以將實際損失折算為金錢數額然后再加以認定。
對于懲罰性違約金,在如今的合同中,也是十分頻繁地出現,司法機關則應當充分尊重意思自治,在此時,違約金訂立的目的就是合同當事人履行合同的擔保 ,于是違約金的形成更偏向于,在一方出現違約行為之時,就應當付出相應的代價,此種代價往往與實際損失無關而變成了一種懲罰。但若是合同中的一方主體利用合同中的另一方主體對合同內容不夠了解的情況而對懲罰性的違約金作出過高的約定或是利用惡意的手段促使合同相對人違約,那么這種惡意的違約金就會違背民法中的公平原則,那么此種違約金也應當對其進行調整。懲罰性違約金的目的則應當是對當事人施加履行合同的壓力,那么在賠償性違約金訂立之后合同各方當事人就已經接受約定違約金所帶來的壓力,即應當不允許再通過司法調整的方式進行增加,相對而言,賠償性違約金的減少就應當在約定范圍之內進行意思自治,既然當事人已經對違約金有了明確的約定,就不應當通過司法裁判的方式進行強行干預〔8〕。
(四)明確司法裁判中的舉證責任
對于賠償性違約金實際損失是一個重要的參考,所以我們就應當明確對于實際損失的舉證責任。在合同當事人申請違約金的司法調整之時,會出現申請增加違約金與申請減少違約金兩種情況,在申請增加違約金時,因為違約方一般不會申請增加違約金,違約金的實際損失則應當按照“誰主張,誰舉證”的基本原則,由守約方進行舉證。而在申請減少違約金時,此項申請權通常是由違約方提出,所以應當先由違約方來對違約金過分高于實際損失這一待證事實進行舉證,由守約方對違約方所舉出的證據進行質證后,再提出己方證據對違約方的證據進行反駁,以求最大化地還原客觀事實。合同各方主體在履行過程中都承擔了相應的權利義務,因此將舉證責任完全分配給一方是不利于還原案件事實的,每一方主體對于自己承擔的權利義務是最知情的,那么即應當如上述分別承擔各自部分的舉證責任,對于案件的審理是十分有利的。
(五)明確當事人的過錯對于司法裁判的影響
如上文所述,違約金的認定在一定程度上應當與當事人的過錯程度相符,對于違約惡性較大和違約惡性較小的情形應當分別考量,除了故意以外若僅僅只是過失違約,也不應當以故意違約的標準來對違約金進行調整。考慮到惡性是一個很難量化的要素,那么在具體實施時,主要還是要求法官在與其他相似案件進行對比的基礎上發揮自由裁量權進行認定。我們就應當思考何種情況下的違約金是需要調整的,以及需要調整的違約金應當以一種怎樣的幅度進行調整。筆者認為,違約方過錯程度較高時就應當不調整或少調整違約金,違約方的過錯程度越低或僅僅只是過失性的違約,那么就應當對違約金進行調整,調整的幅度也應當相應增加。綜上所述,當事人的過錯程度也是司法機關依法行使自由裁量權時需要著重考慮的要素,這也需要法官具備相應的審判能力,依據實際情況綜合考量后加以認定。
違約金一方面作為對合同履行的擔保;另一方面作為對合同違約損失的預估,原則上仍然是以當事人意思自治為基礎,同時對于明顯不合理的違約金通過司法的方式進行調整,在調整過程中明確“以補償為主,懲罰性為輔”的指導精神進行綜合考量。
總而言之,違約金的司法調整規則在整個違約金制度中具有重要地位,本案重點結合司法實踐中對于違約金發現的部分問題進行思考與研究。筆者認為,法院在對違約金進行司法調整時,應當綜合考慮諸如違約過錯程度、區域經濟狀況、違約金的性質等諸多因素進行綜合認定,同時應當嚴守民法中的公平正義、意思自治等基本原則。在程序上則應當遵守由當事人提出申請后司法機關才可以啟動審查違約金是否合理的相關程序,最后,在文中提出相關制度存在的問題并在后文中加以明確與完善。只有這樣在對于違約金調整過程中才能夠盡可能地對相關因素進行全面的考量,也能夠更好維護司法裁判中的公平正義。
〔參 考 文 獻〕
〔1〕王洪亮.違約金功能定位的反思〔J〕.西北政法大學報,2014,32(02):115-125.
〔2〕羅昆.違約金的性質反思與類型重構——一種功能主義的視角〔J〕.法商研究,2015,32(05):100-110.
〔3〕韓強.違約金擔保功能的異化與回歸——以對違約金類型的考察為中心〔J〕.法學研究,2015,
37(03):47-61.
〔4〕韓世遠.違約金散考〔J〕.清華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3,(04):77-84.
〔5〕李東琦.論懲罰性違約金的調整〔J〕.當代法學,2013,(06).
〔6〕石冠彬.民法典合同編違約金調減制度的立法完善——以裁判立場的考察為基礎〔J〕.法學論壇,2019,34(06):58-70.
〔7〕劉勇.論違約金之減額——從“實益”到“原理”〔J〕.北方法學,2017,11(04):59-69.
〔8〕王雷.違約金酌減中的利益動態衡量〔J〕.暨南學報,2018,40(11):47-56.
〔責任編輯:丁 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