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春丹

2013年初冬,謝辰生在北京家中。圖/ 《謝辰生口述》 攝影/吳澍
文博界眾所周知,“謝老的信可以遞上去”。
謝老即謝辰生,用他自己的話說,官兒不大,到頭了也就是國家文物事業管理局正局級顧問,但是,“你不用我,我自己用我”。
他“用自己”的一個不二法門,就是寫信。可能很少有人說得清,他到底曾給多少中央領導、多少職能部門寫過多少封信。文保各界和北京老城居民都知道,謝老是最積極的保城“死硬派”,說話做事最管用。
北京歷史文化名城保護委員會專家邱躍告訴《中國新聞周刊》,他曾跟謝老開玩笑:“還是您敢說!”他說:“有什么不敢說的,又不是為我自己的事,都是國家的事。”
得知邱躍做了30多年城市規劃,謝辰生感嘆“不容易”,繼而說:“跟我差不多,我干文物60多年了,也沒換地方。我以身殉城了,就為了八百年北京古都。”
5月2日,謝辰生在北京去世,享年百歲。與他共事多年的國家文物局原副局長彭卿云感嘆,他無冕無職,百年一業,這在現代人當中是罕見的。他的離去,也是一代家國文化遺產守望者的遠去。
作為鐵桿“保派”,謝辰生與“拆派”的斗爭從上世紀50年代就開始了。
那時他是文化部所屬文物管理局的業務秘書,大家嘴里的“小謝”。他和文物局的“小羅”(羅哲文)都堅決反對拆城墻,屬于“城墻派”。但當時北京城墻不是文物保護單位,文物局并不能直接管轄。
很快,拆城墻就拆到了文物局眼皮底下。文化部大樓在朝陽門內大街,文物局位于辦公樓東南,正對著朝陽門。1956年,為解決東西交通問題,北京市決定拆除朝陽門。
還是一個小秘書的謝辰生那時就開始寫信。他給中央文教小組副組長、管文物工作的康生寫了一封信,呼吁不要拆除朝陽門,對北京古城要整體保護。康生回復了一封短簡:“尊函已讀,所見甚是,昨日已面交彭真同志。”但搞建設、拆城墻的步伐并沒有停下,朝陽門就在謝辰生的眼前消失了。
即便在文物局內部,也有兩種不同聲音。古建工程師陳明達就撰文支持拆朝陽門,認為這筆賬很清楚,從經濟出發應該拆除,保護古建筑重點是調查、測繪,保存資料就可以了。羅哲文和謝辰生則與他論戰,羅哲文認為應該保護本體,保護資料是不得已。謝辰生提出“寧可多保存一個,不使錯誤地拆除一個”,因為多保了隨時可以糾正,錯拆了卻再也不能修復。
令人感慨的是,在“反右”中,陳明達和謝辰生卻都差點成為右派。謝辰生曾在整風時寫過文章,說局長王冶秋是家長制領導,有國民黨軍閥作風。當時文物局有三個指標,相關人員開始整理材料,陳明達和謝辰生都在其中,但王冶秋不同意,說這些人是為了幫助黨整風,只是說了過頭話,硬頂住了,文物局一個右派也沒劃。
后來在王冶秋“落難”時,謝辰生也曾挺身而出為他說話。
那是打倒“四人幫”后不久,有人寫信舉報王冶秋曾幫康生搞文物,還說國家文物局是康生要成立的(1975年文物局成為國務院直屬局)。在這樣的背景下,王冶秋由文物局局長轉任顧問,還受到胡耀邦的點名批評。
謝辰生時任文物局研究室主任,他致信胡耀邦,說“敢以身家性命來保證”王冶秋沒有被檢舉的那兩個問題。他還寫道,判斷是非應有客觀標準,不能因為康生的問題就因人廢事、因人廢言,“難道‘四人幫說煤球是黑的,我們就必須說煤球是白的嗎?”
胡耀邦很快作了批示,要求認真對待此信,實事求是予以查清,還在“判斷是非應有客觀標準”等語旁批上“很對!”此后,中宣部主持了調查,為王冶秋恢復了名譽。
到了改革開放后,謝辰生又成了“以文物養文物”的堅定反對派。
接替王冶秋擔任文物局長的任質斌不是來自文物系統的,他剛來時曾問謝辰生:“賣幾個兵馬俑行不行?”謝辰生說“絕對不行!”并詳細解釋了相關法規和政策,說服了任質斌。
但在商品經濟的大潮下,持這種想法的并不在少數。當時國務院主要領導和文化部主持工作的副部長(文物局在1982年國務院機構改革中劃歸文化部)都主張“以文物養文物”。
1982年《文物保護法》公布后,要起草一個文物保護方面的文件。謝辰生回憶,當時文物局新班子由四人組成,一位局長(接替任質斌)、兩位副局長,還有他這個顧問。開會時爭論很大,爭論焦點是文物工作應該以保護為主還是以利用為主,由于分歧太大,起草工作完全進行不下去。中宣部將他們找去開會,支持了以保護為主的意見。此后,局長調離了文物局。
文件起草上報后,胡耀邦很重視,親任文件修改小組組長,謝辰生代表文物局參加這個小組,是主要的起草人,在中南海住了三個月。
謝辰生回憶,胡耀邦一開始也是傾向于“以文物養文物”的,經謝辰生等詳細解釋后,同意了他們的意見。文件起草出來后,胡耀邦說:“文件先不發,我還得給你們找錢去。”
1987年的十三大前夕,謝辰生給谷牧、萬里寫信,建議下發這個文件,谷牧、萬里和胡啟立先后批示同意。過了幾天,國務院秘書局給謝辰生打電話,告知如果以“決定”的名義發,需要國務院全體會議通過;如果只用“通知”的名義,有現在這幾個人畫圈,馬上就可以發,讓他考慮。他擔心開會萬一再提出“以文物養文物”,就說通知就通知吧。11月,國務院下發了《關于進一步加強文物工作的通知》,也即101號文件。謝辰生一直認為,這是文物工作最好的文件之一。
1988年2月,鄧力群給中顧委副主任薄一波寫信,推薦謝辰生當全國政協委員。信中說:“像他這樣的專家,夏鼐同志去世以后,文物界很難找到第二個了。如果安排他為政協委員,文物局的顧問還可以繼續當下去,他的作用還能繼續發揮;如果不安排,按年齡,顧問就不能當了,這對文物工作是很大損失。”當年,謝辰生當選為全國政協委員。DA7FED12-CB58-4C90-9112-CA3527EAC6F2
1994年,謝辰生從國家文物局離休,但他的文保生涯中短兵相接的日子,才剛剛開始。
謝辰生有一個觀點,他認為文物保護問題最嚴重的是在90年代。當時全國進入舊城改造時期,名城保護形勢異常嚴峻。他說,很多人罵以前拆城墻,但拆城墻只是扒了一層皮,而有的舊城改造方式是把名城的五臟六腑給掏了!
謝辰生是一個老北京。小時候,他住在白塔寺錦什邡街小水車胡同1號,隨堂兄謝國楨生活。這里原是“樣式雷”家的房子,前后三進院,東西兩個跨院,共三十幾間房,有垂花門、丁香花和藤蘿架。劉盼遂、王力、容庚、吳其昌等大學者往來于此,他在這里得到了良好的史學提點。
隨著1992年《加快北京市危舊房改造的決定》出臺,這條胡同被拆。到90年代中期,北京每年有近600條胡同消失,美術館后街22號趙紫宸故居、廣渠門內大街207號曹雪芹故居等保存完好的四合院都相繼被拆。
2000年,北京提出“五年內完成危舊房改造”。2002年,啟動南池子危改試點項目。在謝辰生看來,百年古都的保護到了最危急的時候。
2003年,是他背水一戰的一年。
3月4日,他給新上任不久的北京市委書記劉淇寫信。信中說:四合院是古城的細胞,毀掉了四合院,古城的生命也就消失了。有人擔心不改造如何迎接奧運,其實如果按照南池子模式把老四合院推平而代之以不倫不類的所謂高級別墅,才會遭到國際社會的非議甚至譴責。從報上看到三眼井即將成為仿古街,但“仿古”的提法本身就與國際社會通認的“真實性”原則相違背,萬萬不可照此實施。他還建議,在危改中一定要保護弱勢群體的合法權益,尤其不能采取粗暴手段欺壓老百姓。
很快,劉淇作出批示:“此信十分懇切,意見也很中肯,我贊成其中的原則。當前必須停止對皇城內的拆舊改‘新行為。不能鼓勵營造新景觀的計劃。”
但拆除四合院的行動并沒有停止。謝辰生情急之下,于3月31日再給劉淇寫信,說目前拆除四合院正在加緊進行,動作極快,而且一些是在北京市文物局調查認為需要保護的五百多個四合院名單上的,這是古城中僅存的精華。眼看一些精美磚雕被工人拆走賣掉,實在令人痛心落淚。他說,知道自己的意見肯定會招致一些人的不滿,“已做好以身殉城的準備”,又在前面加上“不惜付出任何代價”。
北京市以副市長劉敬民的名義給他回了信,表示會暫停舊城區內未開工的危改項目,并對“保護院落”掛牌公示。
收到回信,謝辰生很興奮。而且,有一兩個月,拆除真的停止了。他以為自己的信真的起了這么大作用,但事實是,SARS來了。SARS一過,拆除又開始了。他只好在6月21日第三次給劉淇寫信,懇請盡快公布受保護的四合院名單,“晚一天就會增加不小的損失”。
7月16日,北京市對第一批200個四合院實行掛牌保護。第二天,謝辰生和陳志華、梁從誡等一起去胡同實地調查。
位于保護名單上的孟端胡同45號院曾是清朝果郡王府,在四合院中屬于上品中的上品,朱門綠廊,雕梁畫棟,院里的兩株百年丁香樹樹干有臉盆粗,每到春天滿樹繁花。但就是這樣一座院落,墻上也寫著大大的“拆”字。
失望難過之下,8月24日,謝辰生致信胡錦濤、溫家寶,以一個生活了82年的老北京市民、奮戰了半個多世紀的文物老兵的身份向中央緊急呼吁:最近幾年北京古城格局和風貌破壞十分嚴重,現在僅存的部分無論如何不能再破壞了;對粗暴侵犯群眾基本權益的事件應該徹查;南池子模式不是值得推廣的經驗,而是需要總結的教訓。他說,今后自己只要有三寸氣在,仍將繼續為保護祖國文化遺產而努力奮斗,鞠躬盡瘁,死而后已。
溫家寶批示:“謝老作為一名老專家、老黨員,所提意見值得重視,應認真研究。”胡錦濤批示:“贊成,要注意保護歷史文化遺產和古都風貌。”
2005年1月,《北京城市總體規劃(2004~2020年)》終于編制完成并獲國務院批復。參與編制的規劃專家邱躍回憶,新中國成立后北京市分別在1954年、1958年、1972年、1983年、1994年、2004年和2017年編制過七版總體規劃,2004年這一版明確提出要“保護北京特有的‘胡同-四合院傳統的建筑形態”。
謝辰生很高興,說終于拿到了保護北京城的“尚方寶劍”。他還寫了一首《七絕》,其中一句是:慣迎風暴難偕俗,垂老猶能作壯兵。
但尚方寶劍很多時候并不能抵擋住舊城的消逝。謝辰生說,這就像一場遭遇戰,能保一點是一點,永不言晚。
2004年11月,北京市政府聘請鄭孝燮、吳良鏞、謝辰生、李準、羅哲文、宣祥鎏、徐蘋芳、傅熹年、王世仁、王景慧10位專家組成“北京舊城風貌保護與危房改造專家顧問小組”,又稱“危改高參”。凡涉及北京重大文保規劃的項目,都需要請這10名高參中的5到7位進行論證。
這些專家中有“主拆派”,也不乏“跟風派”,謝辰生和考古學家徐蘋芳則是最堅定的“保城派”。即便有時沒有受邀出席論證會,謝辰生如果獲知消息也會直奔會場。有人說他是“老憤青”,他說:“碰到不對的事,就得‘憤!”
2006年上半年,鄭孝燮、謝辰生、李準、羅哲文、宣祥鎏、王世仁六位專家受邀出席了東四八條、九條危改項目第三次拆遷第一次論證會,謝辰生明確表示反對拆遷。10月中旬,第二次專家論證會召開,謝辰生沒有受到邀請。項目最終立項。
他還參加了文昌胡同和文華胡同拆遷專家論證會,從始至終表示反對,但胡同還是被拆了。
有800多年歷史的孟端胡同的被拆讓他最為痛心。2004年,這里被劃入北京市金融街開發項目征地范圍。謝辰生的策略是,全力保住其中最好的45號院,大樓建不成了,就等于保住了整條胡同。他致信北京市文物局,提出像孟端胡同45號這樣的園林式四合院在技術上搬遷不了,遷就等于拆。經過一番努力,開發商同意不拆了,他放了心。DA7FED12-CB58-4C90-9112-CA3527EAC6F2
不久后,開發商再次邀請專家論證,謝辰生到現場后才發現,周圍都已拆光,45號院成了一座孤島。到這一步,堅持保留已無意義,最終他作為少數派接受了“易地遷建”的妥協方案。遷建那天,他在院子里待了一個上午,看著45號院被推平。
2010年,北京市成立歷史文化名城保護委員會,聘請17人組成專家顧問組,謝辰生是其中之一。時任北京名城委辦公室常務副主任邱躍對《中國新聞周刊》回憶,那幾年專家顧問組每個季度開一次座談會,謝辰生幾乎從不缺席,一開口就是談保護。“名城委”一發現風吹草動,也會趕緊報告他,因為他是“堅硬派”,說話“倍兒絕”,發言有力量,當仁不讓,不會妥協,對文保工作的支持非常大。
2011年,在規劃地鐵6號線時,其中有一個方案是穿過故宮地下。謝辰生堅決反對,工程專家解釋是在地下16米深處施工。他問有沒有震動,對方說不能保證完全沒有。他說:“那堅決不行!幾百年歷史的故宮是世界上最大的宮殿建筑,我會死保。”無論討論多少次,他和徐蘋芳、傅熹年都堅決反對。最后,6號線改經北海北。
此后,地鐵繞過故宮成為了慣例,中軸線上的8號線修建時也繞過了故宮,再從正陽門繞回。這與謝辰生的堅持是分不開的,這也給他帶來了一些爭議,因為地鐵繞線施工難度很大,花費很高。
但是謝辰生也不是鐵板一塊,如對天安門廣場的擴建他就持贊同意見。在他心中,好的改造例子也有,比如煙袋斜街就保留了原汁原味,沒有趕老百姓走,老百姓自己把房子修好了。
謝辰生一生沒有擔任過任何有職權的領導職務。
國家文物局原副局長彭卿云告訴《中國新聞周刊》,文物局“顧問”由國務院總理簽署任命書,是局領導班子正式成員,但沒有明確的權責和任期,新領導就是以“顧問顧問,可顧可問,也可不顧不問”為由讓謝辰生離休的,這樣他就成了一名頭銜為“原顧問”的老布衣了。
彭卿云說,謝辰生是新中國文物管理的活字典,也是文博界的無冕老英雄。他思路開闊,文字功底深厚,處理問題能力強。在他作為一個“光桿布衣”的幾十年里,局長離不開他,處長離不開他,寫文件報告離不開他,起草法令法規離不開他,對外交涉離不開他,出了問題離不開他。
在彭卿云看來,謝辰生無職無位,反倒“無官一身輕”,成為自由人了。他由于持續工作時間長,接觸分管文物或重視文保的歷屆領導干部多,有的還交往頗多,請示報告比較方便,也就成為一些領導人了解文物工作的一名通聯者。而地方上的相關人員則多視他為老領導、老權威。于是他反而有了“咸魚翻生”的特殊地位,這種特殊更激勵起他的雄心壯志,長城內外、大江南北奔波不息,忘記了病痛,越戰越勇,真如老將出馬,一以當十。
最后幾年,謝家斗室常常門庭若市。白天,拜訪者絡繹不絕,電話響個不停,有邀請他外出看文物的,請他出主意的,希望他幫忙向上反映問題的。入夜,他專注研究資料,給各級領導寫信,經常夜里三點才入睡。
謝辰生晚年,他的學生丹青經常陪伴在他左右。
當時全國各地舊城改造風起云涌,成片的老建筑在推土機的轟鳴聲中被撕心裂肺地推平消失。謝辰生常常立在家里陽臺上,無語仰望星空。他想給中央領導寫信,呼吁《國家歷史文化名城保護條例》的出臺不能再拖下去了,但手頭資料太少,因此只要身體健康條件允許,就在丹青陪同下出去調研。
所到之處,謝辰生一般很少講話,只是冷靜地囑咐丹青將看到的一切真實記錄下來。這時候丹青當年從父親那里學習到的速記技能就幫了他大忙,他常把一路上遇到的人與事快速記錄下來,這一招深得謝辰生贊賞。
2006年4月,丹青接到謝辰生的緊急電話,說最近多人向他和鄭孝燮、羅哲文等人反映,常州在文化保護區拆遷古建筑,他讓丹青立即趕赴常州現場調研。但丹青等專家的建議并不為當地領導所接受,他只好收集了證據后回京。
丹青將在常州、南京調研時的資料整理成材料,并將謝辰生的口授整理成一萬多字的文稿。在此基礎上,謝辰生于2006年10月16日致信溫家寶,呼吁采取措施制止南京、常州等城市正在進行的改造歷史街區的拆遷活動,并再次呼吁盡快出臺國家歷史文化名城保護條例。溫家寶作了肯定的批示,還親筆復函謝辰生:“先生為國家建設,特別是文物保護事業,殫精竭慮、嘔心瀝血,其精神令人感佩。先生年事已高,甚望珍重身體。”
丹青告訴《中國新聞周刊》,這一批示不僅剎住了一些名城大拆歷史街區之風,更重要的是促進了這一保護條例的制訂。2008年,《歷史文化名城名鎮名村保護條例》由國務院頒布實施。
謝辰生家里經常接到恐嚇電話。他的晚年助手修淑清曾問他,擋了開發商的財路怕不怕對方上門報復,他坐在沙發上揮著一根拐棍說不怕,壞人來了就用拐棍打。
謝辰生很有語言天賦,年過九旬還能大段背誦賽珍珠的英文小說《大地》,能用上海話和蘇州話與當地人交流,還會唱蘇州評彈和陜北梆子,高興時就唱一段。
他喜歡在晚上給老朋友打電話,喜歡找年輕人來家里聊天。他在生命的最后階段很少出差了,但仍然對各地文物保護狀況了如指掌。
丹青說,一些發生在眼前的事你問謝辰生,他往往會呆呆地看著你,好像不知道你在說什么,但幾十年前的往事卻能說得頭頭是道,許多鮮活的歷史鏡頭、生活細節都能在他超人的記憶里一下子被喚醒。他一直對新中國成立初期的文物局和那批開局元老念念不忘,對那個心無旁騖、熱情似火的時代夢縈魂牽,那種發自內心深處的愛早就融進了他的骨隨。
謝辰生說,老局長王冶秋越是面對逆境越是顯出強大的韌勁,可惜他只學到了三分之一,“如果真的學到一半,我也不是今天的謝辰生了”。
他還有一個特點,就是無論乘車還是在旅途的休息地,說靜就能靜下來。丹青覺得,他的靜坐如禪,成了他積聚生命潛能的一種姿勢。
從2006年起,國家將每年6月的第二個星期六設立為“文化遺產日”。為了迎接第一個文化遺產日,當年3月謝辰生參加了“重走梁思成古建之路”活動,去了營造學社的舊址四川宜賓李莊。
他在座談會上發言說,我們國家的文化遺產日是從紀念梁思成開始的,梁先生的任務我們還沒有完成。當年“梁陳方案”沒有實現,但是50年后國務院批復北京城市總體規劃時,明確提出“舊城整體保護”的原則,這正是梁思成當年的觀點,也可算是告慰先生了。我和梁先生沒有什么交往,但他的思想影響了我半個世紀,在文物保護的方針政策上,我始終沒有離開梁先生的思想,他的理念影響了幾代人,我從他身上獲得了力量。
(本文參考了姚遠著《謝辰生口述》和李經國編撰的《謝辰生先生往來書札》)DA7FED12-CB58-4C90-9112-CA3527EAC6F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