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境中的英國警察

文/劉長煌

英國警察創立于1856 年。警察的最高領導是內政部長，全國沒有統一的警察隊伍，依地域設52 個警察局，其中英格蘭和威爾士43 個、蘇格蘭8 個、北愛爾蘭1 個；各地下設若干分局、警署，但在英國統稱為警察局。

2003 年，全英警察人數約為15.5 萬名，2017 年至2019 年間15 萬，2020 年下降到12 萬多。

英國警察被公認是世界現代職業警察的開端，被世界各國仿效，曾經輝煌無比。但是，隨著時代的變遷，英國警察已經日顯衰落，陷入困境。

一、警察局不斷被關停

英國《每日郵報》調查顯示，在過去十年中，超過一半的英國警察局已被關停。有些城鎮，如巴斯和圣奧爾本斯，已經沒有了帶接待前臺（Reception Counter）的警察局，而格洛斯特郡則失去了28 個警察局中的21 個。

自2010 年以來，至少有667 個設有前臺的警察局被關閉，以大幅削減成本。據新聞媒體提供的信息顯示，自2010 年以來，每周都有一個以上的警察局關閉?，F在英格蘭和威爾士向公眾開放的警察局還不到600 個。

西北部的奧爾德姆市費士沃斯警察局關閉以后，一樓和閣樓被用于種植1000 多種植物，價值約150 萬英鎊。該警察局于1892 年成立，歷史悠久，2013 年關閉，2016年以19 萬英鎊的價格賣出。2019 年被發現變成了大麻制造基地，成了一個配有水培照明設備的工廠。

位于倫敦東北部溫切摩爾山的一個二級警局在2013年關閉后，也遭受著同樣的命運，2015 年以95 萬英鎊的價格出售，目前正在改建為六套公寓。

首都倫敦地區由大都市警察和金融城警察管轄。倫敦大都市警察是英國最大的警察隊伍，以前共設180 個警察局，其中73 個帶有接待前臺，年度經費32.6 億英鎊（2017年）。如今賣掉了10 億英鎊的財產后只剩下74 個警察局了。

克利夫蘭郡關閉了16 個警察局，只留下兩個小警局對公眾開放；德比郡向公眾開放的警局數量下降了84%，從25 個減少到4 個；西米德蘭茲警方本來有70 個，關閉了33 個帶前臺的警局，賣掉了26 個警局，留下了11 個。而擁有120 萬人口的赫特福德郡，現今只有三個全面運作的警察局，2010 年時還有10 個。

在新冠肺炎大流行期間，有更多的警局暫時關閉，這引發了人們的擔憂，也許這些警局永遠不會開放了。

二、關停警察局影響深遠

倫敦大都會警察旗幟

歷史悠久的奧爾德姆市費士沃斯警察局

高科技種植的毒品

在西倫敦帕丁頓格林警察局舊址附近，艾哈邁德·貝克被殺死

批評人士指出，關停警局表明“正義正在退卻”，而出售警局則是“邀請罪犯遷入”。因為關閉警察局，發生了很多本可以避免的惡性事件。

2020 年12 月，在伯明翰，一名騎自行車的人在一個已經關停的警察局門口被刺死。

2021 年2 月26 日，19 歲的艾哈邁德·貝克在西倫敦帕丁頓格林警察局舊址附近被殺死，該警察局于2018 年關閉，此后一直被無政府主義者“占領”。艾哈邁德當場死亡。而就在兩年前，2019 年，離他出事的地點不到100 米處，他17 歲的表弟約瑟夫也被刺死。

艾哈邁德的父親悲痛欲絕，連續發生的悲劇讓他感覺不可思議。他覺得如果格林警察局沒有關停，兩個孩子的性命就不會丟掉。

西米德蘭郡警察局保守黨候選人、犯罪事務專員杰伊·辛格·索哈爾說：“你可以這樣說，如果上面提到的警察局在正常運作，那么類似的兇殺大概率就不會發生?！?/p>

2020 年3 月16 日，41 歲的凱麗·斯圖爾特在倫敦東區的普拉斯托警察局對面被棍棒打死。這位無家可歸的、三個孩子的母親當時就睡在警局對面的教堂臺階上。此警局已被改成后勤辦公室，于2017 年對公眾關閉，不再進行警務執法活動。

警局關停帶來了一系列影響，特別是有些警局被別有用心的人利用，引起了當地人的強烈抗議。如倫敦西北部的威爾斯通警局，不顧當地市民的反對，在2010 年關閉了接待前臺，四年后，該警局建筑物及地基以95 萬英鎊的價格出售。

在許多地區，如劍橋郡的伊利鎮，民眾已經很難面對面地聯系警察了，必須依靠墻上掛的黃色大號電話報警。諾丁漢郡警察局在2014 年關掉伊斯特伍德舊警察局，然后安裝了一臺網絡攝像機，讓當地人用它與8 英里（約12.87 千米）外的警察通話。

批評者嘲笑“虛擬警察”等計劃達不到警民面對面的親密關系，民眾的隱私也得不到保護。

法學教授保羅·科勒的妻子在家里曾遭遇團伙搶劫，報警后，警察需要從倫敦南部溫布爾登警察局趕往他家里處警，距離很遠。幸虧警方行動迅速，才救了他妻子。此后，保羅教授四處活動，努力為重啟當地警察局游說。

他說：“警察局被關停的數字絕對令人震驚。如果我們想要開展社區警務，那么就需要有社區警察局，一個讓民眾感到安全的地方。”

“一旦這些警局被出售，就很難收回了，如果被改作他用，想要重啟，那是難上加難?！?/p>

前內閣大臣大衛·梅勒說，報警率下降的部分原因是一些受害者對通過電話聯系警察缺乏信任。在過去，你可以走進警察局和值班警官聊聊，至少可以感覺到警察在關心你，關注社區?，F在民眾和警察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這令人非常不安。

退休警官諾曼·布倫南是多塞特郡的獨立警察和犯罪專員候選人，他說：“在過去，民眾可以和警察面對面地交流，有安全感，但現在的情況已經變了，這給罪犯們發出了什么樣的信號呢？它帶來了正義正在退卻的暗示。”

他還說，關閉一個地區的警察局是對犯罪分子的一種邀請，一個地區在失去警察局后仍然保持同樣安全的說法是不可能的。

在過去12 個月，暴力犯罪有所下降，主要原因是新冠肺炎疫情防控采取了封閉措施。高級警官警告說，一旦放寬限制，犯罪率將激增，勢必會掀起一波新的犯罪浪潮。當然，警方已經準備了39 支隊伍嚴陣以待。

倫敦警察聯合會主席、倫敦普通警察的代表肯·馬什說：“一旦解除封閉措施，我真的很擔心犯罪率會飆升。我們已經看到黑幫活動的苗頭，可是執勤網點卻在減少?！?/p>

現實不容樂觀，警局數量的縮減導致了犯罪行為的上升。數據顯示，2017 年在英格蘭和威爾士地區，警察數量創下了近 30 年來的新低，而這一年發生了近 4 萬起攜帶刀具的犯罪行為，這個數字是七年以來的最高。另外，攜帶槍支的犯罪行為數量同比上升了11%。

內政部一位發言人說：“政府正在向警方提供他們所需的資源，以降低犯罪率和保護社區安全。2021 年的警方經費達到158 億英鎊，比去年增加6.36 億英鎊，我們還將額外招募2 萬名警官，其中6620 人已經到位。”

警局關停讓市民缺乏安全感。2019 年，倫敦有1000人在請愿書上簽名，反對市長關閉警察局的計劃。索里赫爾警察局被關停后，有4000 多人簽名要求重新開放。

為了實現 4 億英鎊的經費節減，除了關停警察局以外，英國警方決定以后不再調查小偷小摸、入室盜竊、輕度襲擊等低級別犯罪案件。損失不超過 50 英鎊、監控畫面不清晰的案件也不再調查。

三、多種原因導致警察局被關停

1.警務經費削減

自2010 年保守黨上臺以后，開始不斷削減警方的經費。2017～2018 年度，所有警隊花費了123 億英鎊，但是到2020～2021 年度，這一數字下降了6%，降至116億英鎊。隨著預算的下降，到2020～2021 年度，執法警察人數降至120217 人，文職人員也減少了2%（英國《衛報》數據）。

倫敦市長在2017 年11 月表示，73 個有接待前臺的警察局之中，將關閉38 個，以節省800 萬英鎊，以應對政府采取的大幅削減警務經費的政策。自2010 年以來，大都會已經省下了共計6 億英鎊的開支，而根據計劃，2021年前經費還會削減4 億英鎊。其中關閉有接待前臺的警局、出售“運營成本高”的警局預計將節省1.7 億英鎊。

2014 年12 月9 日，舉世聞名的倫敦警察總部新蘇格蘭場被阿聯酋的阿布扎比金融集團以3.7 億英鎊買下，比要價高出1.2 億英鎊。買家擬將其改建為豪華公寓，成為一個“混合用途住宅開發區”。出售大樓可以剔除不必要的開支，所得收益用于緩解緊張的警務經費。倫敦警察總部則遷往柯蒂斯·格林大廈，依然沿用“新蘇格蘭場”標志牌。

在過去六年中，蘇格蘭場被迫出售價值逾10 億英鎊的房產。據英國財政研究所的統計，自2010 年以來，關停部分警察局后，節省了20%的警務預算。因辦公室關停，很多巡警就在咖啡店、商店辦公，把這些地方作為警察“聯絡點”。

被賣掉的維多利亞街新蘇格蘭場

近一半的警察表示，他們幾乎每天都擔憂個人財務狀況，有的人連生活費都感到緊張。于是警察當局不得不同意他們在業余時間兼職。2018 年，有122404 名警察及文職人員申請兼職并得到批準。急于改善生活的他們對工作并不挑剔，出租車司機、園丁、水管工、按摩師等都干。

2.政黨的執政理念不同

工黨領袖、前首相托尼·布萊爾執政時曾發表著名的言論：“嚴懲犯罪，嚴查犯罪成因！”在他執政的10 年里，監獄在押犯激增，警察隊伍迅速擴大，犯罪率直線下降。

在司法系統的高壓態勢下，總犯罪率下降了一半，家庭暴力案件更是下降了63%。

警察局工黨發言人莎拉·瓊斯說，這些關閉事件是“保守黨對警察經費大幅度削減的直接結果”。

盡管保守黨被譽為法律和秩序黨，但是自2010 年保守黨贏得大選后，開始大幅度地削減刑事司法系統的經費，降低執法隊伍的規模，尤其是大規模關停警察局。

3.網絡通信的高度發展

英國內政部表示，關閉警察局的原因較為復雜，比如越來越多的人選擇電話、網絡報警代替前往警察局報案就是原因之一。倫敦市警察與犯罪辦公室稱，近十年間，前往警察局報警、求助的人數減少了22%。

當地警局關停后，位于倫敦北部穆斯韋爾山的“有機星球”咖啡店成為警察聯絡點，民眾可以到這里面見警察、報警

在英國，如需要報警、求助、火災、海岸警衛隊服務都可以撥打電話999；如果有聽力或語音障礙，可以使用號碼18000 緊急短信報警服務。如果不是非常緊急的事務，可以撥打電話101 聯系警方，這個號碼也是24 小時提供服務。

同時，各大警局都開通了網上報警業務，能夠為市民提供警務服務?，F在還開發了報警APP，市民在手機上免費安裝，實名注冊后可以聯系警方。

在線報告犯罪數量的增加和對新數字技術的投資，使警察能夠靈活地選取工作地點，執行他們以前必須返回警察局進行的部分工作。

泰晤士河谷警方多次表示，警察有了筆記本電腦和手機，那就意味著辦公室“可以是任何地方”，關掉部分警察局幾乎沒有什么大的影響。

4.強行占用

部分警察局關停是因為被其他部門和人員占用，如帕丁頓都會自治市格林警察局當初是為了審訊愛爾蘭共和軍恐怖分子而特意建造的，但幾年后，2020 年2 月，被無政府主義者強行占領。

該警局曾經被格林反資本主義陣線（Green Anti-Capitalic Front）的11 名成員占據了三周，他們在墻上噴涂“所有警察都是混蛋”字樣。后來，政府組織了60 多名警察、法警和保安才把他們趕出去。

英格蘭和威爾士警察聯合會主席克勞德呼吁政府停止已經持續多年的緊縮政策，加大對警務工作的資金支持力度，幫助警方盡快擺脫眼下的困境。

英國市民期待警方提供更好的服務，組成更具代表性的警察隊伍，提高公眾滿意度，特別是提升受害者對警察服務的滿意度，公正、平等地對待各級警員。

現今，警察仍然要應對經費緊張的局面，接受治安形勢不斷復雜化所帶來的挑戰，前景依然不明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