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曉榮

總理海軍事務衙門創立于中法戰爭之后。此前,沿海雖組建有若干水師,但全國并沒有統一的組織指揮機構。中法戰爭后,清廷鑒于海戰失利的教訓,在創建海軍,組建海軍中樞機構問題上很快取得共識。光緒十一年九月初五日,慈禧發布懿旨,聲稱:“海防善后事宜關系重大,……著派醇親王奕總理海軍事務,所有沿海水師,悉歸節制調遣,并派慶郡王奕劻、大學士直隸總督李鴻章會同辦理。正紅旗漢軍統領善慶、兵部右侍郎曾紀澤幫同辦理?,F當北洋練軍伊始,即責成李鴻章專司其事。其應行創設籌議各事宜,統由該王大臣等詳慎規畫,擬立章程,奏明次第興辦”。
海軍衙門的設立不是偶然的。它首先是中華民族與帝國主義列強矛盾日趨激化的產物。也是晚清封建統治集團日益感受到西方列強的海上威脅,抵御外侮、加強海防的重大舉措。鴉片戰爭以來,英、法等列強憑借海上優勢,在我東南沿海殺人越貨、肆虐橫行,不僅使中國人民遭受到巨大災難,也沖擊、動搖著封建統治的基石。
清廷面對有海無防、處處挨打的局面,一改歷代備邊多在西北的格局,轉而重點加強海防建設。這在慈禧于同治末年到光緒初年多次召見曾國藩、郭嵩燾、曾紀澤等主持洋務官員時得到印證,表示出對洋人要挾的憤懣,聲稱“此仇何能一日忘記”,主張將練兵、制械、加強海防、徐圖自強作為立國“一件大事”,鼓勵他們不必顧及反對派的指責,盡心興辦。這不僅在一定程度上體現了最高統治者對洋務派的信任與倚重,更重要地是反映了清廷國防重點的轉移。正是在這種思想指導下,中國沿海地區陸續開始了造船、造炮、修筑炮臺,編練水師的活動。
遺憾的是,海防建設長期各自為政,缺乏中央的統一組織,不利于從全體規模上協調力量、保證重點,抵御強敵。創設海軍衙門很快提到議事日程。比較有代表性的是光緒八年九月前駐日公使何如璋的奏疏。他強調指出:“防海異于防陸,陸軍可以分省設守,海軍則巡防布置必須聯絡一氣,始無分兵勢散之虞。七省瀕海之地,港漢紛錯,互有關涉,風輪飚忽,瞬息千里,茍分省設防則事權不一,呼應不靈,守且不能,何有于戰?”急切吁請“特設水師衙門,以知兵重臣領之,統理七省海防,舉一切應辦之事,分門別類,次第經營”,以達“固海防”,張國威”之目的。
這份奏疏洞中癥結,建議及時得體,但清廷沒有立即采納。中法戰爭中,海防“事權不一,呼應不靈”的弊病徹底暴露。法國艦隊乘機重創福建水師,攻擊、封鎖臺灣,造成沿海七省處處戒嚴。慘痛的教訓使創設海軍衙門之議引起朝野高度重視。張佩綸、劉銘傳、李鴻章、曾國荃及總理衙門等交章呼吁于下,慈禧肯定于上,稱統一事權,大練海軍“為目前第一要務,從而使海軍衙門得以迅速創立。
海軍衙門的設立又適應了同治中興發展的需要,說明當時中國已初步具備建立海軍的條件。清廷自60 年代以來廣泛設廠制械、造槍造炮、制造船艦,逐步改變著中國軍隊陳舊落后的武器裝備。這不僅使陸軍由千年一貫的大刀長矛向近代先進的新式槍炮迅速轉化,創建海軍的條件也日趨成熟。海軍衙門成立前,福州船政局、江南制造局等中國企業自制的大小船艦已達40 余艘,均配備新式槍炮、分撥南北洋,為使舊式水師向新式海軍轉化創造著條件。同時,民用工業的迅速發展,如煤、鐵資源的發掘,交通運輸、電報通訊的創辦,也無一不適應著這種轉化。為加速海軍成軍,清政府在中法戰爭前即籌措巨款定造“定遠”“鎮遠”兩艘大型鐵甲艦和“濟遠”號快船,至此已全都竣工,即將回國,并繼續在英、德訂造船艦。當時許多西方報刊敏銳地察覺到這一動向,預言:“由此觀之,不數年間,中國陸路之兵,將舍弧矢之戲,而專恃洋槍之威,水師之船,將舍風蓬之笨,而獨取火輪之速矣”。
這種種情況表明,同治中興的發展已為創建海軍、加強海防提供了一定的物質基礎。晚清最高統治集團能夠順應趨勢,遂使海軍衙門應時而生。但是,也應看到海軍衙門的設立又籠罩在沒落王朝專制、腐朽的陰影之中。盡管創設海軍衙門之議早已提出,利害關系已經剖明,但直至中法戰爭爆發,才在總理衙門內增設一個“海防股”。慈禧久久不下決斷的重要原因,是對長期主持洋務的奕集團心懷疑忌,對海防人選頗費斟酌。當時,暫主中法戰爭全局的奕與總理衙門擬委李鴻章總攬海防,李鴻章則建議“仿東西各國之例,在京添設海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