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近平談治國理政》隱喻英譯技巧鑒賞

周忠良

《習近平談治國理政》是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結晶，作為典型的國家文本，是國家政治話語體系的集中表達。該書常通過形象化、隱喻性的語言表達深刻的政治意涵。下文以該書隱喻的翻譯為例，分析譯文傳達源語意蘊的技巧。

1. 直譯。如隱喻在源語文化和目的語文化中“所指”相同，內涵一致，可直接將原文隱喻植入譯文，兼顧內涵傳達和形象再現。

例：我們要順應人民呼聲，接過歷史接力棒，繼續在和平與發展的馬拉松跑道上奮勇向前。

We need to respond to the people’s call， take up the baton of history， and forge ahead on the marathon track towards peace and development.

【析】“接力棒”和“馬拉松跑道”喻指盡管任重道遠，中國將一如既往承擔維護世界和平與發展的大國責任。源語喻義與目的語baton和marathon track的喻義融通吻合，直譯能準確傳達原作內涵。

2. 意譯。政治話語生發于特定文化政治環境，往往極具“本土性”（localness），需具有“地方性知識”（local knowledge）才能識解。如原文隱喻的“所指”具有文化獨特性，一旦脫離文化土壤，其內涵就難以被受眾理解，就需要“舍形取義”，傳達內核信息，以增進受眾理解。

例：想交到這樣的朋友……就要做佛跳墻這樣的功夫菜。

To make such friends… we should spend more time and make greater efforts.

【析】“佛跳墻”是福建名菜，特點是原料多、烹飪時間長，味道鮮美。習總書記勉勵黨內同志采用做“佛跳墻”的功夫開展統戰工作，多花工夫結交黨外朋友。“佛跳墻”喻指兼容并包、耐心細致的工作策略。譯文放棄“菜肴”隱喻，以spend more time and make greater efforts直接傳達源語內涵，有利于消除受眾理解上的文化障礙。

3. 直譯+意譯。《習近平談治國理政》中存在隱喻串聯使用現象，把抽象的政治概念具體化、生活化，極具表達效果。對此，譯本直譯受眾容易理解的隱喻，意譯不符合受眾文化心理和語言習慣的隱喻，形式和內涵兼顧。

例：我們的改革要更加注重系統性、整體性、協同性，敢于涉險灘、啃硬骨頭。

We must take systematic， integrated and coordinated actions in reform， dare to wade through dangerous shoals， and tackle tough issues.

【析】“涉險灘”被直譯為wade through dangerous shoals，保持了原文形象。“啃硬骨頭”喻指處理棘手的問題，英文chew tough bones不具備類似含義，也難以使受眾產生類似聯想，因此意譯為tackle tough issues。“直譯+意譯”兼顧了原作語言的形象性和譯作內容的可解性。

4. 刪減。如原文隱喻容易引起譯文受眾負面聯想或誤解，則采用刪減法以排除誤解，保證政治內涵的準確傳達，提高譯文交際效果。

例：中國人民張開雙臂歡迎各國人民搭乘中國發展的“快車”“便車”。

We will open our arms to the people of other countries and welcome them aboard the express train of China’s development.

【析】奧巴馬曾指責中國長期搭乘美國的便車（take a ride）獲得發展。take a ride意為“get something without paying for it or working for it， because other people are paying or working for it”，有“坐享其成”或“占人便宜”之負面含義。為嚴正回應美國指責，宣示我國進一步擴大開放、促進世界經濟共同繁榮的立場，習總書記明確表明中國歡迎世界共享中國發展機遇。由于“快車”已足以表達原文內涵與意圖，且“便車”易使受眾產生負面聯想，因此在譯文中予以刪減。

5. 節略。《習近平談治國理政》常重復使用意義相同的隱喻，以增強語勢、強化情感、明晰立場。通過節略，舍棄原文重疊繁復的表達，直抒原義，達到內涵明晰化目的。

例：一切刻舟求劍、照貓畫虎、生搬硬套、依樣畫葫蘆的做法都是無濟于事的。

Any approach that ignores changing circumstances or mechanically imitates others will lead us up to a blind alley.

【析】原文3個典故與成語“生搬硬套”內涵相同。如照字面直譯，難以被受眾理解，且譯文累贅。譯文凝練出4個成語的共同內涵，消除了原文的文化異質性，提高了譯文的透明度和簡潔性。中文“尚象”，喜用具象的語言表達抽象的含義，英文更具抽象性。中文慣重復，英文喜簡潔。節略有助于順應受眾的詩學習慣。

6. 歸原。習總書記在國際場合講話喜引外國典故和諺語，以拉近與受眾的心理距離。對于典出西方的隱喻，通過“歸原”返回其源文化本原形式，有助于獲取受眾的理解與認同。

例：核武器是懸在人類頭上的“達摩克利斯之劍”，應該全面禁止并最終徹底銷毀，實現無核世界。

Nuclear weapons， the Sword of Damocles that hangs over humanity， should be completely prohibited and thoroughly destroyed over time.

【析】“達摩克利斯之劍”典出希臘神話，喻指安逸祥和背后潛藏的危險，將之歸原為the Sword of Damocles，便于西方受眾以自己的“文化源代碼”理解原文內涵。

7. 套譯。即套用目的語內涵相同的隱喻，通過“以喻譯喻”傳達原文本義，同時實現“風格近似”效果。

例：不能搞繁文縟節，不能做表面文章。

We should not be encumbered by red tape， or pay lip service.

【析】red tape是指official rules that seem more complicated than necessary and prevent things from being done quickly，與“繁文縟節”內涵相同。lip service意為an expression of agreement that is not supported by real conviction，與“表面文章”所指一致。使用受眾熟悉的套語，可有效激活其認知圖式，促進其與原文內涵形成意義對接。

8. 增釋。即通過增加解釋性文字，對原文隱喻的內涵進行說明以方便讀者理解。

例：強化使命擔當，敢于涉險灘、動奶酪，敢于破難題、闖難關、辟新徑。

With a stronger sense of mission and responsibility， we should have the courage to brave dangerous rapids， challenge vested interests， or “move the cheese”， so to speak， address thorny problems， cross over hurdles， and blaze new trails.

【析】“動奶酪”典出斯賓塞·約翰遜（Spencer Johnson）的寓言體小說《誰動了我的奶酪？》（Who Moved My Cheese？）。奶酪喻指既得利益。譯文使用move the cheese進行直譯，同時增加challenge vested interests，解釋了隱喻的內涵，提高了譯文的可理解性。

9. 具象化。即通過增加形象化表述使原文抽象的含義更加具象、突出，提高譯文的可接受性。

例：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絕不是輕輕松松、敲鑼打鼓就能實現的。

Achieving national rejuvenation will be no walk in the park; it will take more than drum beating and gong clanging to get there.

【析】“輕輕松松”是抽象表述，譯文將之具象化為no walk in the park，巧妙地與后文的drum beating和gong clanging形成“內涵同構”，突出了實現民族復興的艱巨性，明晰了原文的表達意圖。

10. 形式補償。即放棄原文話語的隱喻性，在傳達原文內涵的同時，利用目的語形式特點，以形式美補償形象美，實現翻譯美學轉換。

例：一旦離開人民，文藝就會變成無根的浮萍、無病的呻吟、無魂的軀殼。

Works that are divorced from the people are rootless， senseless and soulless.

【析】譯文舍棄浮萍、呻吟和軀殼等隱喻，巧用英文構詞法，將原文3個排比結構譯成以-less為尾綴的并列形容詞，senseless和soulless押頭韻。譯文意義準確，結構齊整，音韻明快，表達簡潔。

《習近平談治國理政》的多語種全球化發行是近年重大的國家翻譯實踐工程。內涵式翻譯策略對于推動該書的域外傳播與接受具有積極意義，同時給新時代中國特色對外話語體系的譯介與傳播帶來一些啟示：①應盡量“意”“味”兼顧，如形式和意義發生沖突，則不宜墨守原文語言表面形式，而應以準確傳譯原作內涵為要;②應靈活處理文化差異，順應受眾的認知特征和審美模式，要準確傳達原文內涵，消弭譯文的文化異質感和距離感，強化譯文的透明度和易解性;③應在原文與讀者之間保持平衡，既不宜以原文為中心而忽視受眾的語言文化習慣，也不宜為迎合受眾認知定式或詩學習慣而扭曲原作表達意圖，確保準確翻譯的同時提高譯文的域外接受度和傳播力。

【基金項目：國家社科基金一般項目《國家翻譯實踐史書寫研究》（18BYY019）】

（作者單位：中國海洋大學外國語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