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茶藝小姐姐所演示的
我們的人生
恰似一小捧銀針
投入沸水中
起先是雀舌含珠的童年,純潔晶瑩
待長大,閃展騰挪如游龍戲水
及至中年鼎盛
如菊花滿園
誰料到,現在的我們毛發直豎,刀槍林立
哦,一杯好茶!
哦,喝!
[三姑石賞評]?李不嫁的詩于字里行間都埋著一聲“吼”,他好像要把自己也埋進去,所以,讀他的詩要保持一定的警惕性、警覺性;或者說,這是你理解他的詩的一個入口。
這首貌似簡單的小詩其實很耐咀嚼,它很有李不嫁之詩的肌理和味道。
整首詩不過是一個簡單的比喻——
“如茶藝小姐姐所演示的
我們的人生
恰似一小捧銀針
投入沸水中”
詩人把一個如此龐大的主題——人生,似輕松隨意地放置在某次看茶藝表演的思考中,不過是“如茶藝小姐姐所演示的”。
詩人特別強調茶藝姐姐之“小”,使大人生的“大”與茶藝小姐姐的“小”在詩意構建的現場實現一次美麗的邂逅。這是詩人的精心設計,也是別有用心的安排,既有他的大膽,又有他的獨有之思之神。
接著,詩人在這個比喻的本體與喻體間開始深入挖掘,在其間搭建順達、相融的橋梁,尋找合理性與精巧性的通道。
詩人信手拈住一小捧銀針,開始演示在一壺沸水上的人生——
“起先是雀舌含珠的童年,純潔晶瑩
待長大,閃展騰挪如游龍戲水
及至中年鼎盛
如菊花滿園”
至此,茶藝小姐姐演示的銀針之人生,詩人已經為我們開釋清楚,很是精到,讓人稱奇。
如果到此收筆,詩意也是完整的,但是,作為老詩骨的李不嫁絕不會僅僅于此,他的“吼”還沒埋下來,他要的詩意還沒生成,茶藝小姐姐演示之后他還要向我們展示他的看家茶藝。
我們仿佛真的聽到一聲“吼”——
“誰料到,現在的我們毛發直豎,刀槍林立”
這哪里是銀針入水的樣貌啊,這展現的是別樣的人生態勢,有沖突,有起伏,有輾轉,而非順境下達成的“菊花滿園”。
我們要著重細讀兩個詞的運用之妙,一是“毛發直豎”這句,把不順從不滿意之怒體現得淋漓盡致,我們好像看到詩人的帽子就要從頭頂飛起來;二是“刀槍林立”的植入,又把怒推到行動的層面,似一場決斗已擺開陣勢,十分形象,很有驚心動魄的意思。
可以說,詩人于詩中呈現的不是一小捧銀針順其自然、水到渠成的人生,而是起風了,動搖著,有變數。這種不遜與對沖,正是詩人要的詩意,他要把吼天、吼地、吼人的郁結傾倒在一張紙上,并迅速點燃,不這樣,就不是他的快意人生。
咀嚼全詩,可以確定,這是一首人生之詩、沉靜之詩和憤怒之詩。
而且詩人把人生的時間置于泡一壺茶的工夫,喻人生之短之急,很是煽情。
讓人不禁輕輕喟嘆——
“哦,一杯好茶!
哦,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