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吃什么是什么

谷建

倘要去追問：人是什么？說不定會遭到白眼和奚落：“你不是人嗎？”實際上，我們大體上都能對“什么是人”這一問題作出自己的回答。盡管不無片面，盡管自作聰明，盡管膚淺平庸，但總能通過自己的思維和認知，瞬間組織出幾個文字，用來陳述“人”的定義。

其實，“人上一百，形形色色”。人的個體差異不容小覷。外表上有高矮胖瘦、黑白美丑，內心里有真善美、假惡丑，在性格、愛好及能力方面，更是千差萬別。所以要真正把“人”概括得全面，就遠非常人能及。不過，被恩格斯視為“德國古典哲學的終結者”的費爾巴哈，就把“人”的定義推向了極致。他說“人是他所吃的東西”。這一非常哲學、玄妙的話聽起來有點兒別扭，卻一語道破天機，說出了人類的真諦。

“吃什么”因人而異，而千差萬別的人，就會有千差萬別的吃食，所以古人說“糟糠出賢才”“肉食者鄙”。什么樣的精神養料就會養出什么樣的人，所以我們不得不佩服費爾巴哈先生的精辟和睿智。

如果我們不得不承認“人是他所吃的東西”，那么我們不妨先看看自己每天在吃些什么，以此概括“自己是個什么樣的人”。那就看看吧：我們是匆匆下了班就回家和老婆孩子團聚，還是一路小跑地、心底竊喜地追趕著各種“利益飯局”？我們是習慣于熟讀經典，讓思想沉浸于中外古今的哲學盛宴和文豪巨著，還是沉迷于網絡八卦、明星緋聞、變態撈金和盲目拜金？我們是習慣于健身以增強活力、保持健康，還是喜歡胡吃海塞、歌廳泄欲、慵懶嗜睡？

若按費爾巴哈的邏輯推理，回家吃飯的應是正常人;追趕利益飯局的，應是“小偷”。俗話說：“吃人的嘴軟，拿人的手短。”為了要給請吃者辦事，要么偷別人的權利，要么偷國家的權利。不過，倘僅僅以“吃什么”便欲準確無誤地推斷人性百態，怕也低估了人類的智商。

人類自從脫離了“自然人”的狀態，也就學會了欺騙和撒謊，大概是為了生存而模仿“變色龍”的緣故吧。比如古人說“大智若愚”“大奸似忠”，還有什么“小人好夸己長，又好揚人之短”等，那種會裝蒜表演、弄虛作假，會抬高自己、掩飾自己又善于貶低別人的“人”，怕是費爾巴哈先生還沒仔細研究過。如果這些“人”沒讀過幾年書，卻喜歡玩個書法、出個自傳、寫首打油詩、再擺拍幾幅“常讀經典”的別樣造型，說不定還可以暫時弄個“詩人”“作家”甚至“當代大師”之類的頭銜，不但騙了費爾巴哈，也騙了周遭一片。倘若那些貪污腐敗分子整日里充忠誠、裝清廉、扮公正、演勤奮，自然會經常“回家吃飯”，也會“手捧經典”，更會“疾言厲色地痛斥腐敗”，一旦落馬，又能迅速“百般懺悔，淚如雨下，不能自已”，讓人大跌眼鏡。

記得列寧曾說過：“吹牛撒謊是道義上的滅亡，它勢必引向政治上的滅亡。”可見人的肚子里如果“吃”了許多“嗟來之食”，甚至裝滿了奸詐和虛偽、欺騙和撒謊，便會把自己引向道義和靈魂的毀滅。

【原載《檢察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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