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曉聲老師的幾封同信

2010年12月18日，我從河南周口赴京參加“2010年度中國散文年會”頒獎會。

19日上午，我和獲獎作家們正在奧運場館游覽時，手機突然響了：“是于華老師嗎？”我說：“是啊。”“我是梁曉聲，我現在在家里給你打電話。昨晚散會回到家，十點多了，讀了你這次獲獎的《我的兩次‘姐弟戀’》，我很感動。這是很少有人寫的小學生的生活題材，你寫得很真實、很細膩，能引起很多人的童年回憶和共鳴……”

在電話里，梁曉聲老師和我暢談了二十多分鐘。

來京前，除了在報刊上讀過梁老師的文學作品，我和他素不相識。在這次年會上，我第一次聆聽了他的寫作講座。我怎么也沒想到——他這樣的名家名師連夜讀了我這篇9000多字的打印稿，翌日上午還能給我打電話指導點評，怎能不讓我驚喜而感動？

中午，我和與會作家在鴻翔賓館吃午飯時，得知此事的黃艷秋老師也很感動地說：“梁老師這么知名的作家，昨天一天參加了咱們這兒的三場會，又作了一場報告，還不怕勞累連夜讀你的長篇散文，又給你打電話評點，真是太感謝他啦！”

2011年4月8日，我在周口又驚喜地收到梁曉聲老師的來信。信中說，讀了我的散文《我的寶貝女兒》（見《散文選刊·下半月》2011年第4期），他很高興地贈我：“愿散文和二胡給您帶來更多快樂，愿生活給您帶來更多寫作靈感，愿您筆下呈現更多生活內容，寫出更多女性形象。”

2011年6月18日，我給梁曉聲老師寄去一封信。信中，有我給他的散文寫的一篇文學賞析《散文〈鹿心血〉的銀幕美感》和我的兩篇新稿。沒想到，6月26日我就收到了回信。在信里，梁老師開頭“尊敬的于華老師”和“謝謝您對《鹿心血》的評賞”之語就讓我感動得心里發熱、臉上發燙。本來，我覺得梁老師回信這么及時就已經超出我的想象。梁老師還在信中寫道：

您知道的，近一個月，正是學校最忙的時候，各種活動很多，信遲復了，請諒。

您的幾篇散文，文字都是優美的。最主要的是，您的散文，已由寫“我”，開始轉向“他者”了。能這樣，散文的視域就寬了，情懷也大了。每個人的一生，幾乎都是與許許多多“他者”發生關系的一生。“我”是感受的主體，“我”有多方面的可寫之處，但，僅一味寫“我”，會越寫越空的。

通過“我”來寫他者，尤其寫時代特征，于是散文內容就豐富了。您的這兩篇散文，有以上優點。

這一段話，把我以上所寫的《我的兩次“姐弟戀”》《我的寶貝女兒》《我的情人二胡》“我的”系列散文的長處與短處做了清晰精準的評點，肯定了《雪墳》《風雪臘梅》兩個中篇在“視域”上有所拓“寬”的進步——品讀著梁老師的信，我覺得自己突然成了上帝的寵兒、命運的驕子，正在獨享一片明麗的陽光，一場溫潤的春雨……

2012年秋，我的中短篇小說集《小楊莊之戀》入選河南省文學院院長何弘主編的“中原之星文庫”。我給梁老師寄了即將由河南文藝出版社出版的書稿，想請他寫序。不久，黃艷秋老師在電話中對我說，她得知梁老師有病在身，寫序恐有困難。我急忙說：“那就請你轉告梁老師，別再勞累他了……”

沒想到，2012年10月12日，我非常驚喜地收到了梁老師從北京寄來的信——于華同志：

您的作品即將結集出版，這是非常值得祝賀的事，為您高興。但我在病中確難為您的書寫序。所以，只能就您的單篇《小楊莊之戀》談幾句讀書心得。

您寫的是一篇紀實小說。依我看，曰“小說”，大約是指文字的文學性要求，并改變了當年一些生活原型人物的姓名。就內容而言，是以紀實為主的。

這篇小說的生活氣息很濃，寫出了當年農村貧窮卻不失快樂的生活原態。善畫又會吹笛拉弦的父子來到小楊莊，受到鄉親們的友好對待。這樣一種寫農村生活的特殊視角，挺新，我以前還沒讀過。

文字細膩，人物也都有血有肉，呼之欲出。“我”與桂芳的戀情催人淚下，使我聯想到郁達夫的《遲桂花》。美，過程憂郁而美，結局凄涼。我也寫過一篇類似的小說《盜靴》，不同的是——我的素材來源于報上短短的一篇報道，引發了我洶涌的虛構沖動。您寫的則是自己熱淚長流中的初戀回憶。相似的是——我筆下的農村姑娘芊子愛上了縣劇團演許仙的小生，你回憶中的農村姑娘楊桂芳愛上了流浪的小畫匠，結局當然都是悲劇。

我們的小說，都具有批判“文革”的性質。今天，這樣的文學作品能起到阻止替“文革”翻案的現實作用。故我讀《小楊莊之戀》，有一種在思想上結識了朋友的感覺。

這是一篇讀來令人悲傷的小說，同時是一篇好小說。桂芳是令人同情的，但畫匠父子也是令人同情的啊！

又，您的工筆畫也好，我很羨慕您——在音樂、繪畫、文學三方面，您都有成就，這樣的人不多呢！即使僅僅是愛好，那也會使人生變得多么豐富多彩啊！

祝您豐富多彩的人生像春江花月夜那般永遠美好！

梁曉聲

2012年10月4日于北京

梁老師之所以說我在“音樂、繪畫、文學”三方面“都有成就”，一是因為我給他寄書稿時，也寄去幾幅我的獲獎國畫圖片，這些圖片還先后被《海外文摘》《散文選刊》刊用;二是因為在北京召開的獲獎作家聯歡晚會上，我的二胡獨奏《山丹丹花開紅艷艷》博得全場極為熱烈的掌聲。梁曉聲老師、賈鳳山將軍和好多著名作家聽后都非常感動。

2013年6月，《小楊莊之戀》由河南文藝出版社出版。梁老師的這封信，就成了這本小說集的《代序》。

梁老師，我打心底感謝您！

責任編輯：黃艷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