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的味道

彭滔

在戲劇表演舞臺上，聲音，牽動著五臟六腑、神經末梢，進入靈魂的深處。

十幾歲時，我常常到縣城的安鄉花鼓戲劇團去觀看花鼓戲演出，因我哥哥是劇團里的小生主演，于是有了自由進出的機會。因長期觀看演出，對戲劇有了很深的印象。在一幕幕戲劇場景中，仿佛置身其中，老生演員表現沉郁蒼涼之感，踱著方步，一步三搖，拂袖內涵豐富。而小生演員卻又不同，往往表演的是文弱、受難、趕考的形象，使人產生憐惜之感。旦角演員的抖袖極有特點，仿佛長袖是人物情感外延的表達，悲情傾訴，長袖一抖，悲痛欲絕，五內俱喪。武生的雄壯高昂之聲穿云裂帛，眼花繚亂的開打場面絕招迭出，忠勇俠義的形象立刻突顯，其精神風貌淋漓盡致地展現，聽后確實提振精神。

1979年，安鄉縣花鼓戲劇團排演的現代花鼓戲《換豬》代表湖南省進京參加新中國成立30周年獻禮文藝演出，獲文化部三等演出獎，打響了地方品牌，源于長沙、落戶安鄉的原藝聯花鼓戲劇團不斷創新并發揚光大，聲名鵲起。

我們彭家是戲劇之家。姐姐是漢劇團旦角演員。哥哥彭定華是縣劇團的名演員，科班出身，十多歲考入縣花鼓戲劇團，從童子功練起，前后空翻一眨眼連翻幾十個，還能唱京劇，拉得一手漂亮的二胡，還愛好書法，如今即便到了六十多歲，英俊的相貌和表演韻味仍然不減當年。我參加過湖南省師范大學藝術系聲樂專業的考試，年輕時當過中學音樂教師，能唱李雙江、蔣大為的歌，民族、通俗、京劇、花鼓戲都會。我的孩子在讀初中時，就考取了中國音樂家協會頒發的二胡九級證書。

少年時期，收音機放出的李雙江的歌聲，那無限的誘惑力把我深深地帶了進去。在全公社水利冬修浩大的場面上，高音喇叭播放李雙江的《紅旗把路開》，激發了我們改天換地的英雄氣概。步入中年，我收集了李雙江的所有能夠搜索到的軍旅生活、勞動場面、民族風情、民歌小調、京劇演唱等不同類型的歌曲，演唱熱情奔放，高音穩定、透明，輝煌而華麗，給人以沉浸感，令人沉醉。他那“金子一般的高音，烈火一樣的熱情”的聲情表達，把聽者的思想情感一瞬間調動起來了。

一曲《北京頌歌》，把我帶入了令人神往的心中圣地——北京，“燦爛的朝霞，升起在金色的北京，莊嚴的樂曲，報道著祖國的黎明。”歌聲響起，朝霞、金色、莊嚴、黎明，最光明、最莊嚴的歌詞，最為動聽。“你是我們心中一顆最明亮的星”，這一句中“明亮的星”，最柔美的顫音，“亮”字拉長，迸發出歌唱者歌頌首都的強烈而熾烈的心聲。“我們的紅心和你一起跳動”，唱到“紅心”“跳動”時，仿佛聽到滾熱的心臟怦怦的跳動聲。“我們的熱血和你一起沸騰”，如同我們的熱血頓時沸騰達到了頂點。最后一句，最顯功力，特別是“美好的前程”這五個字，表達了昂揚的激情，把音樂形象升華到一個新的境界。

唱《北京頌歌》的名家版本我聽了好幾個。老一輩男高音歌唱家李光羲唱得有板有眼、四平八穩，歌唱家閻維文唱的是軍人范兒，洋溢著爽朗、勁健，而青年歌唱家楊陽最接近李雙江的風格。我通過多年學習唱歌，覺得用“心”極為重要，用心揣摩，用心歌唱，就能進入境界。

人活在世上，有些事是睜眼見，閉眼失，有些事則是閉眼見，睜眼不見。藝術的機緣，道理也是一樣。

弦樂演奏，要閉眼。經常看到臺上拉小提琴、二胡的演奏員，調息凝神，拉到細微處、動情處，總是做閉眼狀，仿佛在聽音，很陶醉的樣子。閉眼，是最動人的時刻。

激情歌者，要閉眼。蓄積的情感，涌動的肺葉，顫抖的歌喉，來一次激情噴發，在那情感張揚時，要閉眼。閉眼時侯，或一股清泉汩汩流淌，或一絲微風觸動木葉，或一腔心音鼓蕩回響。

在這個躁動不安的世界里，人們的確應該經常閉上雙眼、養一養神、靜一靜心、悟一悟道的。

責任編輯：孫曉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