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舞蹈文化特色

□李琦

（李琦/西北民族大學舞蹈學院）

從敦煌莫高窟石窟壁畫中衍生的敦煌舞蹈，憑借精湛的美妙造型及永恒的藝術生命力持久地吸引著世人的關注。本文從敦煌文化、壁畫中的樂舞特點及敦煌舞蹈的特點三方面出發，通過文獻依據與實證研究，系統論證了敦煌舞的淵源及其所蘊含的風格特征，為敦煌舞在新時代的傳承和發展提供了有效的研究路徑。

一、敦煌文化

敦煌是一座具有悠久歷史文化的古城，有著璀璨且深厚的文化內涵，它位于河西走廊的最西端，地處甘肅、青海、新疆的交匯處，四面環山（沙漠），總面積達3.12 萬平方千米。這座絲綢之路重要節點的城市包容了許多的不同民族、地域等，具有代表性文化與元素，博采眾家之長。早在奴隸社會時期，敦煌就已經將原始社會時期內的氐羌文化與中原文化慢慢融為一體，形成了“大家庭”。后來的月氏、突厥、匈奴、塞種胡、烏孫等民族的往來，使敦煌文化中又融入了新鮮的“血液”。

隨著歲月的流逝、朝代的更替，以及漢代開辟了享譽全世界，為沿線各個國家、地區帶來了無盡便利的絲綢之路，在唐代，敦煌終于迎來了繁盛時期。此時期，整個唐王朝呈現出欣欣向榮的景象，內政昌明，軍事力量強大，人民生活富裕。國家實力和人民生活水平都達到了一定的高度，許多周邊的少數民族地區、部落等紛紛與唐朝皇室聯姻、朝圣覲見，因此，唐朝的文化造詣達到了巔峰。而在唐王朝統治下的敦煌地區，也迎來了一派繁榮的景象。歐亞地區的人民要想進入唐王朝，必須要經過連接中原與其他地區的“通道”——敦煌。如此一來，形形色色的物件、文化，就跟隨著不同國家、地區往來的人口，通過絲綢之路，匯聚在了敦煌這座神奇的城市中。

敦煌這座城市所處地理位置具有特殊性，因此，其文化帶有多樣性、包容性等特征，主要包括中原本土文化、西域文化、印度文化、龜茲文化、月氏文化、尼泊爾文化等。值得一提的是，印度佛教就是通過絲綢之路，經過敦煌，才進入我國境內的。在漢代，佛教剛傳入敦煌時，由于交通工具的匱乏及所處地形的劣勢，佛教文化向整個國家中心地帶傳播的速度極慢，直至魏晉南北朝時期后，才逐漸擴散到整個中原地區。

到了明朝后，“閉關鎖國”的實施，以及明朝晚期政府的無所作為，導致敦煌被別國占領長達60年之久，由昔日的車水馬龍變成了真正的蠻荒之地，正所謂“黃河遠上白云間，一片孤城萬仞山”。直至清朝康熙年間，敦煌才又重新登上歷史舞臺，走入人們的視野。換言之，敦煌這座城市的繁榮興衰，就是我國整個歷史時期的縮影。

二、敦煌壁畫中的樂舞特點

敦煌舞作為一個新興舞種，是以敦煌壁畫上的舞姿形象為原型，并加入現代編創手法而形成的舞種。甘肅省藝術學校高金榮教授在舞蹈界各學者的鼓勵下，經過刻苦鉆研與探索，最終創立了敦煌舞學派，與身韻派和漢唐派共同組成了“三足鼎立”的中國古典舞流派。經過時間的磨礪后，如今敦煌舞已經慢慢走出國門，走向世界。

敦煌從登上歷史舞臺的那一刻起，自始至終都占據著重要的地理位置，發揮著“樞紐”作用。在這座城市里有一個舉世聞名的世界級瑰寶——莫高窟。許多人可能只知道它是一處世界級的文化遺產、一個旅游景點，但其實更珍貴的是它的內涵及真正的藝術價值：敦煌壁畫內容豐富，不僅展現出古人繪畫技藝的精湛，還為現代人了解古史帶來了便利，具有極其重要的考古價值與研究意義。壁畫不僅為我們“再現”了當時發生的種種事情，還展現出了畫師們幻想中的美好生活。

敦煌莫高窟作為世界級文化遺產，始建于公元366 年，跨越了北涼至元朝多個朝代，連綿千余年。莫高窟作為佛教文化的代表性建筑，它在古代歷史中，以一種信仰的方式，默默地守衛著絲綢之路。魏晉時期，由于佛教的宣傳逐漸頻繁，人們紛紛出資修建洞窟、開龕塑像，一時間，建造佛窟成為當時社會生活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至唐朝，佛窟的數量達到巔峰，而這與唐朝的經濟、政治等都有著直接的聯系——正因唐朝經濟繁榮、人民生活安定，所以百姓才有精力、財力來修建（佛窟）。我們現在所看到的一幅幅精美絕倫、躍然而出的飛仙伎樂，惟妙惟肖的藥叉、力士，沉靜端莊的菩薩說法，中西使臣交往等壁畫圖像，很大一部分來自唐朝。到了元朝，莫高窟這座瑰麗的“寶物”被掩埋在歷史的洪流中，從人們的視野中慢慢淡去。直到藏經洞的意外發現，莫高窟那彌漫著古樸氣質而又充滿著神秘的面紗再度被掀開，重新展現在世人眼前，而它獨特的文化魅力，吸引著國內外無數學者，他們紛紛展開研究，莫高窟開始重現往日的輝煌景象。

在敦煌壁畫中，目前所知的時代最早的壁畫為北涼時期所繪。此時期的壁畫師由于吸納了少數民族地區粗獷、豪放、強壯的特點，所以在描繪壁畫、塑像時，面部及人身線條多呈現出硬朗的特點，突出印度與尼泊爾外來地區的風格。慢慢地，佛教開始普及，經過時間的打磨，壁畫與塑像的風格開始發生變化，逐步向中原地區轉變，由原先的粗獷、豪放、面部硬朗，漸漸變為面部線條柔和，眉眼嬌美，腰肢纖細，人物的身體比例協調，唐朝的塑像（比例）甚至達到了現在人們所說的黃金比例，古時人們充盈的智慧與精湛的手工技藝可見一斑；而且在佛像中，佛教的各個手勢都描繪得異常清楚，手指非常纖細，如轉法輪印、禪定印等。而在敦煌壁畫中，描繪一些經變畫的樂舞場景時，伎樂菩薩所站的隊形都是畫師們效仿世俗世界中的真實樂舞場景繪畫而成的。例如，在莫高窟第85 窟北壁，經變畫樂舞場景前段壁畫中，16 位手拿樂器的菩薩站在兩側，中間位置則是在舞蹈的一位伎樂菩薩（如圖1）。

圖1 敦煌莫高窟第85窟 晚唐

在敦煌壁畫中，我們經常會看到中西使臣往來及獻舞等場景。例如，敦煌莫高窟第220 窟就記錄了兩位女子在一個圓形毯子上樂舞的場景（如圖2）。據舞蹈史學家推斷，這二人舞的應是《胡旋舞》，其依據為：首先二人分別站在兩個小圓毯上舞蹈；其二是“胡旋舞”的風格特點本就是以節奏歡快、多快速旋轉為主，而這二人披帛并未下垂，且呈現圓弧形狀，不正是快速旋轉導致的嗎？這些都說明此二人所跳的為《胡旋舞》，正如白居易在古詩《胡旋女》中所說：“胡旋女，胡旋女……弦鼓一聲雙袖舉，回雪飄飖轉蓬舞。”

圖2 敦煌莫高窟第220窟 初唐

到了五代、宋時期后，由于整個國家受“程朱理學”思想的影響，在“存天理、滅人欲”的觀點下，繪畫、樂舞等抒發內心情感的文娛活動都被認為是與天理相對立的。在這樣的社會狀態下，畫師在繪畫用色上，不如隋唐時期那般明亮鮮艷，整體給人的視覺觀感比較暗淡，慢慢地，也就無人再描繪了。

三、敦煌舞蹈的特色

敦煌舞作為中國古典舞中的一個流派，融合了敦煌壁畫中所有具有共性特點的塑像造型，將其作為敦煌舞的舞蹈特點和舞姿形態。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全國正處于百廢待興的階段，歐陽予倩先生提出“中國古典舞”這一概念后，舞蹈界的各位專家學者紛紛將明清時期的戲曲舞蹈作為主要研究對象，對戲曲、武術中的舞蹈動作進行提煉、加工，最終形成了中國古典舞，也就是目前的身韻派。然而，許多學者對其持懷疑態度，并未完全認可。于是，孫穎先生創立了漢唐派，這是對以漢、唐兩代為代表的樂舞進行復原的一個中國古典舞流派，受到了舞蹈界各學者的認可。1979 年，甘肅省歌舞劇院將首部敦煌舞劇《絲路花雨》成功呈現于舞臺上，此部舞劇開創了敦煌舞這一舞蹈語匯，向世界展現了敦煌的藝術魅力與特色，與此同時，在舞蹈學界也引起了巨大的反響。之后，高金榮先生受到此部舞劇的啟示，萌生了編創敦煌舞教學體系的沖動。在編創過程中，她數次深入洞窟，總結壁畫的造型特點，并將甘肅省藝術學校作為試點學校，最終得以形成敦煌舞教學體系，編寫了《敦煌舞基本訓練教材》。

在教學體系中，敦煌舞身體呼吸的起動點在胸部，在“圓”的動律中逐漸形成曲、伸、旋、擰、移、送的“s”型特點，在四肢抻拉、身體旋擰、胯與肋骨移送到極致后再形成壁畫舞姿造型，眼神中要透露出沉靜、安詳、平穩、端莊，要與敦煌舞表現的佛教藝術精神“形神兼具”。在舞蹈造型中有許多三道彎、四道彎、“S”形大曲線、擰身曲線等造型，而在做這些造型時，舞者都要借助氣息，將氣息提至最高點，經由頸部、肩部、四肢抻拉，肋骨、胯部移送，加上氣息的下沉，自然而然地形成曲線造型。需要注意的是，“S”型造型通常給人一種嫵媚妖嬈的感覺，但其在敦煌舞中不同，要達到美而不媚、大氣雍容、曲而不沉、靈而不亂的“平和之美”，更多講求內斂、圓潤、沉靜。敦煌舞由于創作來源是莫高窟壁畫，而在壁畫中，又融合了許多不同民族的舞蹈及不同民族的風格，如印度、尼泊爾風格，中原與龜茲融合后形成的西涼樂舞、天竺樂舞等，所以敦煌舞與敦煌文化有一個共通的特點，就是兼容并蓄、博采眾長。

敦煌舞依據敦煌石窟壁畫樂舞形象及特征展開研究。誕生于1979 年的大型民族舞劇《絲路花雨》使敦煌壁畫以舞蹈的形式活靈活現地展現在全世界人民面前，被世界矚目，成為絲綢之路的藝術紐帶，打開了無國界的交流大門，傳遞了敦煌舞“真”“善”“美”的意蘊。敦煌舞以其鮮明的地域風格、獨特的視覺美感及古代舞蹈語言形態，反映出中華民族傳統文化精神，是集思想性、藝術性、觀賞性為一體的，具有當代性和國際性的藝術形式。我們應通過對敦煌舞學科理論的研究，探索多學科交叉視野中敦煌舞文化相融共生的創新性發展方向，尋求敦煌舞學科研究方向的創新發展模式與學術研究路徑，進一步提升中國優秀傳統文化在藝術學科中的綜合研究能力與水平，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彰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文化自信。

敦煌文化展示了中華民族的文化自信，推動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創造性轉化、創新性發展，揭示了其中蘊含的中華民族的文化精神、文化胸懷和文化自信，為新時代堅持和發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提供理論支撐。我們應推動敦煌文化研究服務共建“一帶一路”，積極傳播中華文化，加強同沿線國家的文化交流，共同創造更多更優秀的人類文明成果。在此背景下，敦煌舞文化的傳播與發展和敦煌舞學科建設是順應國家需要與發展的重要舉措。

但目前敦煌舞研究投入不足、人才匱乏、研究斷檔。作為敦煌舞的發源地，敦煌具備“天時地利人和”的研究條件，針對當前敦煌舞學術關注度低、成果產出難、研究群體小、研究難度大的實際情況，政府有責任確保這一“冷門絕學”有人做、有傳承。

對敦煌舞的研究聚焦于敦煌壁畫樂舞，為敦煌學研究提供新的佐證，牢固樹立敦煌舞在全國舞蹈界的“唯一性”，豐富敦煌舞學科高級人才培養模式的建設和發展，打造一支面向全國、輻射周邊、服務國家、適應新形勢的高水平敦煌舞學科隊伍。政府應積極響應國家“一帶一路”倡議，運行“華夏文明傳承創新”戰略建設平臺，為敦煌舞學科的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提供新視角、新路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