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春天的主戰場

陳衛平

人間最美四月天，但一場突如其來的疫情打碎了上海人期待已久的踏春愿望，將生活的主戰場拉回到廚房。幽居歲月，禁足在方寸之地，用取之有限的食材，實現味蕾和心靈的自由飛翔。

人間最美四月天，本是踏青賞花、盡享春光的好季節，一場突如其來的疫情打碎了上海人期待已久的踏春愿望。平時繁華喧鬧的上海頓時停了下來，變得幽靜寂寞，人們“宅”在家里過著足不出戶的生活。無奈廚房變成了生活的主戰場，一日三餐的美食佳肴也就成了微信朋友圈的話題，真可謂“八仙過海，各顯神通”。大家紛紛曬出自己的拿手好菜，各種美食琳瑯滿目，似乎看不出禁足的憂慮，展現出的都是幸福安靜的生活。這就是上海市民處世不驚、遇事不亂的生活態度。不知道的還以為上海正在舉辦什么“云美食武林大會”呢，網友們紛紛調侃說：“解封后都成烹飪高手了?！?/p>

看到朋友曬的各種美食，勾起了我對家鄉春味的回憶，印象最深的兩種春天的食材，每當想起就會饞涎欲滴。只有這春天最新鮮的食材才能做出讓人終身難忘的人間至味。

我的家鄉煙臺是膠東半島沿海的一個小城市，這里每年春天最早上市的海鮮就是鲅魚（馬鮫魚）。煙臺人對春鲅魚情有獨鐘，因為春天的鲅魚體大肥壯，魚子飽滿。鲅魚營養豐富，是鮮美的優質食材。每當漁船回港，鲅魚自然就成了爭先購買的搶手貨。

鲅魚的全身是寶，吃法五花八門，各家各戶都有自己的拿手絕活，但廣為流傳的還是以下“一魚三吃”：

膠東鲅魚水餃鲅魚肉質鮮嫩，刺少、肉多、骨軟、脂豐。把魚從背部兩邊劈開取出魚肉，加入適量肥肉或豬油，剁碎成餡，可根據個人口味加入適量韭菜或芹菜提鮮，做成不同風味的鲅魚水餃或鲅魚丸子。這道主食鮮美無比，不論身在何處的膠東人都難以忘懷，這是家鄉春天的味道。

老膠東鲅魚子炸醬面春天是鲅魚的抱卵期，此時魚腹中有兩條又粗又大的魚子。取出魚子后腌制、風干至七成，切成小方粒;將膠東百姓家自制的豆瓣醬放入油鍋煸香，再放入切好的魚子，出鍋，澆在煮好的面條上;醬香子鮮、香氣逼人，令人垂涎三尺，欲罷不能。

膠東大鍋燜鲅魚貼玉米餅子鲅魚頭、鲅魚尾、鲅魚肚子、鲅魚骨是膠東沿海漁民的最愛。這些看似邊角料的部分才是鲅魚的精華。在漁村漁民家里吃飯，一條鲅魚上桌后，吃到最后，剩下的都是魚肉。家里的柴火灶，鍋燒熱倒油，下姜、蔥、蒜爆香，加入自家的豆瓣醬翻炒，放入這些邊角料炒至微黃，倒入開水燜煮;把調好的玉米面用手合成一個個小圓團，貼在鍋邊;鍋底燜魚，鍋邊貼著玉米餅，魚湯濺到餅子上，貼好的餅子色澤金黃，混合著魚的咸鮮和玉米的清香。這種魚和玉米餅的混搭，是一道風味獨特的家常硬菜。

坐落于膠東半島的青島也有一個習俗，每年春天頭茬鲅魚上市，青島女婿都會爭先恐后跑到魚市場選購又肥又大的春鲅送給岳父、岳母，這被稱為“青島鲅魚禮”。當地有句俗語：“鲅魚跳，丈人笑?！鼻鄭u好友經常取笑自己“娶青島美女做媳婦，沒送初春的大鲅魚，搞不定老丈人家”。

買鲅魚送丈人是有個典故的，相傳一位老人收養了一個孤兒，并把女兒許配給了孤兒。有一年老人病倒了想吃魚，不巧海上大風，漁船不能出海，買不到魚，孤兒為了滿足老人的念想，只得冒險出海捕魚。女兒安慰病危的老人，告訴老人孤兒出海捕魚馬上就回來了，老人臨終前說“罷了、罷了”，說完就去世了。這時孤兒拿著一條大魚跑了進來，看到老人已經離開人世，悲痛欲絕，就把這條大魚燒熟后供在老人的靈前。從那以后，每年夫妻倆都會在老人墳前供上初春剛捕的大魚，并按老人生前口中念叨的“罷了”起名為“罷魚”，即“鲅魚”，之后傳到民間，代代相傳。人們通過送鲅魚、吃鲅魚來表達對老人的孝心和感恩。

上海疫情封控期間正逢清明時節，一年一度的清明祭掃受到了限制，我在家中供上美食，燒幾炷香以慰先人。對膠東人來說，鲅魚不僅是一種海鮮美食，也是情懷和鄉愁。

隔日出門做一次核酸，對于被要求足不出戶的人來說也算是一種奢侈。途中能夠觀賞到明凈、蔚藍的天空和小區內綠化帶的春色。鄰居家長了一棵高大挺拔的香椿樹，透著口罩老遠就能聞到香椿的獨特清香，樹上的香椿嫩芽翠綠而略帶紫色。我停留在他家院外大加贊賞了一番，鄰居可能看透了我的心思，讓我稍等，一會兒功夫就采摘了一把香椿芽送給我嘗鮮。

我如獲至寶，欣喜若狂，連聲道謝。在封控期間普通綠葉菜都成了“愛馬仕”，能吃到剛采摘的新鮮香椿芽著實珍貴。一路小跑回到家中，將香椿清洗之后，燒一鍋沸水，放入香椿焯水，短短1分鐘后紫色的香椿葉神奇地變成了綠色;撈出分成兩份，準備用它做成兩道菜。

一道是家喻戶曉的香椿炒雞蛋，會做蔥花炒雞蛋就會做香椿炒雞蛋，做法如出一轍。在烹制的過程中，帶著春的氣息的香椿芽與營養豐富的土雞蛋碰撞出迷人的誘惑力。

另一道是咸椿雞蛋卷，這是我自創的一道新菜。焯水后的香椿芽加少許鹽腌制后切碎，備用;打4枚雞蛋，蛋黃、蛋清分離，蛋清液中倒入切碎的咸香椿攪拌均勻;熱鍋中倒油，倒入蛋清香椿液，攤成薄餅;單邊煎好后將蛋餅卷成卷，再把蛋黃液倒入鍋中攤成薄餅，把煎好的蛋黃餅卷到蛋清香椿卷上，切片，即成。這道菜黃綠相間，味道鮮美，醇香四溢，秀色可餐，春天的甜美氣息撲面而來，讓人感慨大自然的慷慨饋贈。

受疫情影響，能選擇的食材極為有限，然而春回大地，萬物復蘇，生機盎然，疾患當愈。祈禱疫情早日結束，希望如期而至的不只是春天，還有疫后健康平安的朋友和親人。

愿歷此坎坷依舊歲月靜好，山河無恙，人間皆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