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的4月物語

于斐

很喜歡巖井俊二導演的一部電影《四月物語》，看著影片中松隆子羞怯的微笑，空氣中彌漫著草木的清新，陽光的溫暖，當微風輕輕吹拂，櫻花就散了一地。4月，是踮起腳看櫻花的季節，去戶外踏春，瞇著眼睛曬太陽，看萬物復蘇，看生機旺盛，一片春和景明。

今年的清明節，因為疫情的緣故，不能去墓園探望父親，但我依舊對傳統節日表達了儀式感，早晨從冰箱中取出我珍藏的一盒馬蘭頭香干筍丁燒麥。蒸的火候稍微過了些，米白色薄皮外衣略有些裂開，但依然不影響它的美感，裹著的一團團新綠里清香四溢，在餐桌上實現了4月踏青的自由。

時間倒退回一周前，3月份的最后一周，形勢變幻莫測、波詭云譎。母親住的小區經歷了第三次封控，周一那天上班時我一早就接到她電話，叮囑我下班后不要再去她那里吃晚飯了，小區只進不出。當時也沒有過多的想法，只是下意識地去“盒馬”App上下了單，買了香菇菜包、三鮮素餛飩、酒釀、小圓子、八寶飯、鮮蔬蒸餃、奧爾良風味雞翅、冰淇淋。有時候我網購毫無目標，遇到合眼緣的、外包裝很有吸引力的，或者某一個全新的品牌，都會因為好奇心而誘發購買欲。周二中午休息的時候，和同事去逛了一下公司附近的菜市場和農貿市場，看到了新鮮的油桃。作為一個平時基本不吃水果的人，那天不但鬼使神差地買了油桃，還買了攤主推薦的車厘茄，一種顏色和形狀都很像車厘子的小番茄，更不可思議的是，我還買了一串最不喜歡吃的香蕉，順帶又買了羊角蜜和黃瓜。周三的下午，再次去了農貿市場，打包了兩塊比臉還大的炸豬排，又在一家鍋貼店里打包了草頭鍋貼，那是店家的招牌，回到家在附近的烘焙店里搶了牛奶吐司和酸奶。周四，3月的最后一天，公司執行居家辦公，我去附近的便利店想買牛奶，但貨架已經空了，于是趕緊買了兩大瓶礦泉水，還拿了可

樂，真是鬼使神差，我從來都不喝碳酸飲料。下午的時候，心底里有一個聲音在提醒我：為何不在被封控之前叫一次外賣呢？那也許是最后的瘋狂了，給自由一個儀式感吧！于是，一家本幫菜的小餐館接了單，沒多久給我送來了上湯娃娃菜、酒香草頭、山藥炒黑木耳、酸辣土豆絲，一頓足夠豐盛的晚餐。終于，我要開啟足不出戶的生活模式了。

4月里的第一天，早晨起來我居然想吃泡飯，那可是我從小吃到大并已吃到生厭的東西，現在既然心生念想，那就來一鍋雜燴海鮮菜泡飯吧！除了昨天的剩菜，又加入了大海蝦、扇貝，還有鱈魚塊。晚上準備用澳洲帶子燉雞蛋羹，竟然在冰箱里找到一包菠菜，撒了一些蔓越莓干、杏仁粒、幾片風干的火腿片，澆上沙拉汁，菠菜沙拉配吐司面包，簡單的晚餐同時還可以追劇。

之后的日子里，我一點一點地消耗著冰箱里的庫存，每天看著冰箱越來越空，心里的惶恐與日俱增。忽然想到我以前會在吊柜里儲藏東西，便拉開柜門，猜我發現了什么？紫菜、杯面、重慶小面、雞蛋掛面，還有徐州米線。清明節后的第二天，居委會開始發放物資：鮮豬肉、黃瓜、茄子、芹菜、卷心菜、洋蔥、土豆，加上之前下單外送的大富貴大紅腸，冰箱里還有番茄存貨，正好可以燒一鍋羅宋湯。

上一次燒羅宋湯，還是幾年前在南非約堡附近的野生森林公園里露營，營地里廚房狹小，設施簡陋，雖然資源匱乏，但羅宋湯的魅力不減。南非當地的土豆又粉、又黏、又膨松，新鮮番茄和番茄沙司雙管齊下，卷心菜葉片很酥軟，小肉腸切塊代替牛肉，又撒了很多芹菜碎調香，紅、綠、白三色相間，隱約飄浮著胡蘿卜的橙色身影。除了燒羅宋湯，我還即興發揮做了紅燒大肉丸。當地的肉糜非常新鮮，肉質緊實細嫩又富有彈性，拿起圓圓的大勺饒有興趣地做肉丸子，把它們一個個在油鍋里氽成金黃色，盛出，加入醬油、白糖和姜片，沒有黃酒就用葡萄酒代替去腥，加水煮沸之后，端上桌即是一鍋改良版的紅燒獅子頭。1千克的肉糜被我做成了25個大肉丸，分給當地的叢林探索導師、司機、負責雜務的阿姨以及團友共18人。

朋友圈里有人發愁：居委發的蘿卜不知道怎么燒才好吃，做成紅燒蘿卜足足一大碗卻沒人吃，倒了浪費，心里罪惡，但又吃不下去。我給她出主意：調一些面粉，蘿卜切成絲，再混點蝦皮，做成簡易版的油墩子;家里有烤箱的，那就稍微考究一點，烘焙一批蘿卜絲酥。有人跟著問：那胡蘿卜呢？胡蘿卜可以切成碎粒，做蛋炒飯的配料，還可以蒸熟后切成小塊，澆上黑胡椒汁;再或者，胡蘿卜、黃瓜、卷心菜、洋蔥都切成細絲，裹在面皮里做成卷餅。每一樣食物都有美味的價值，只要你掌握了激活它的密碼，就會為你用心呈現！

在這個特殊4月某一天的深夜里，我在敲打著這些文字，烤箱里飄出了奧爾良雞翅濃郁的香味，一切剛剛好，宵夜是大腦辛勞的慰籍。當我們的行動不得已而受限的時候，我們的心靈還可以自由飛翔;想象力是讓心靈自由的呼吸器，而文字會被賦予生命無限的想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