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新冠疫情的爆發,導致全球郵輪業受到重創。“鉆石公主號”事件整船旅客隔離與感染新冠,眾多游客無處可依,后續賠償問題也陷入困境。新冠疫情大背景下,全球郵輪航運業經歷“黑天鵝”事件陷入了停擺狀態,國際郵輪旅游業暴露了缺乏有效防控與事后治理的明顯漏洞。”
這也對我國《海商法》提出了新挑戰,明確國際郵輪旅游合同的法律性質,明晰各方主體的責任分擔更有助于保護游客合法權益。同時對于立法先進性而言,新冠疫情像是一盞指明燈,將公共衛生安全事件與船舶避難問題明確規定也顯得尤為重要。
除了完善相關法律與監管制度,疫情平穩期如何恢復郵輪旅游業的行業活力與經濟生態也是國際郵輪的關心點。此輪疫情對郵輪行業無疑是一次重創,但也是行業洗牌的機會——對于能活下來的郵輪公司,提高核心競爭力顯得尤為重要。加強對行業從業者的監管規范,提高服務水平與能力,利用環保技術來提高競爭力勢在必行。
從法律性質上看,郵輪旅游合同并不是有名合同,對于其法律定位應從傳統合同法一般理論中尋找。同時受旅游文化與營商環境影響,在郵輪旅游中,常用的訂立合同方式為“旅游者——旅行社——郵輪公司”,即旅游者和旅行社之間訂立旅游合同,郵輪公司提供郵輪船票并直接將船票包銷給旅行社。這樣必然會使游客、旅行社以及郵輪運營商參與郵輪合同的簽訂,在某種程度上違背了合同相對性。區別于傳統海運的大型輪船,郵輪的應用多為旅游目的,這也區別于傳統海上旅客運輸的輪船。郵輪的海上運輸目的逐步向旅行目的偏移,郵輪旅游在性質上同時兼具旅游與運輸雙重屬性。從法律性質上看,郵輪旅游合同應接受《旅游法》與《海商法》的雙重調整,這也陷入了海事法律規制二元化的困境。
根據《海商法》第五章項下第107條規定,海上旅客運輸合同,是指承運人以適合運送旅客的船舶經海路將旅客及其行李從一港運送至另一港,由旅客支付票款的合同。傳統郵輪旅游一般是在一港登船出發在公海上行使一段時間后返回原港或到另一新港的旅行方式。但從法律條文上看,《海商法》中對海上旅客運輸合同限制為“從一港運送至另一港”。從實踐中看,郵輪旅游合同內容多樣化,一般從一港出發,沿預定航線進行沿途觀賞,最終回到出發港或選擇另一港口為目的港。因此從法律條文上看,《海商法》的規定無法全覆蓋郵輪旅游合同。從旅游法律入手,《旅游法》規定了一般旅游合同的有關規定,但對于郵輪旅游合同的海事特征無法涉及。
由于《海商法》和《旅游法》在調整這一合同問題時都存在不足,國際郵輪旅游合同法律規制的二元困境并不能單從一方法律調整入手進而使國際郵輪旅游合同完全列入一方調整范圍下。特別是《海商法》作為舊的特別法與《旅游法》作為新的一般法之間對郵輪旅游同一內容存在不同立法規定時優先適用存疑,進而導致郵輪旅游法律適用位階模糊不清。
從二元化困境實質問題來看,二者沖突主要在責任制度與旅客權益保護方面。在郵輪旅游領域,《海商法》和《旅游法》之間最明顯的矛盾是郵輪和旅行社的不同責任制度,這使得我們無法確定郵輪和旅行社責任的確切范圍。解決二元困境需要先明確國際郵輪旅游合同具有旅游與運輸的雙重屬性,進而明晰其法律適用與責任分擔等問題。
隨著郵輪合同理論的發展,學界存在“區分合同說”與“混合合同說”的爭議,即游客簽訂的合同是包含海上運輸合同與旅游合同在內的兩個合同還是僅一份合同。
1.區分合同說
在我國現有的郵輪旅游業中,船票包銷模式一直是主流。“區分合同說”認為在中國郵輪業的特點下,郵輪旅游合同并不是一體化的一個合同,雖然形式上只簽發一份合同,但根據旅游與海上運輸的雙重屬性應該分別認定為旅游合同與海上旅客運輸合同,同時旅行社與郵輪公司之間還存在船票包銷合同。
“區分合同說”認為郵輪公司是海事特征下的實際承運人。旅行社可能通過“包艙”“切艙”“預定散客艙”等方式將船票賣給旅客,當旅客登上船后由郵輪公司作為承運人承擔風險。“區分合同說”認為旅游合同與海上旅客運輸合同區別開來進而旅客與旅行社之間只成立旅游性質下的權利義務。[1]
按照簽發船票包銷的形式,旅客和旅行社之間按照旅游目的訂立旅游合同,旅行社取代郵輪成為合同當事人,旅行社和乘客之間直接訂立海上旅客運輸合同。盡管旅客僅與旅行社正式訂立郵輪合同,但是合同事實上涵蓋旅行社和旅客,旅行社和郵輪、旅客和郵輪三方關系,分別設立旅游服務合同、船票包銷合同和海上旅客運輸合同。由此可以看出,“區分合同說”認為旅游合同就其性質而言是關于旅游服務事項的合同,而海上運輸合同則是關于旅游運輸事項的合同,兩者的內容是分離的,合同的屬性也是不同的。
因此旅行社與郵輪公司在不同合同項下有著不同的權利義務,進而關于責任分擔、旅客權利保護等問題也根據不同合同而不同地受《海商法》與《旅游法》調整。
2.混合合同論
“混合合同論”區別于“區分合同論”,它認為旅行社與乘客之間訂立的郵輪旅游合同兼具旅游合同與運輸合同兩方面內容,也就是說郵輪旅游合同屬于混合合同,將旅行社定性為承運人,同時旅行社委托郵輪運營商(郵輪公司)提供旅游服務,郵輪運營商成為事實上的承運人,即實際承運人。有學者在此基礎上提出了"郵輪合同"(Cruise Contract)的概念,郵輪合同被賦予獨立的法律地位。并嘗試將包銷模式下的旅客、旅行社和郵輪公司均納入到同一合同關系項下,并建議在《海商法》中增加特別的立法。[2]
筆者認為,一方主體不能就同一合同標的與兩個主體訂立兩個不同的合同,即旅客對于郵輪旅游問題只能與旅行社或郵輪公司一方訂立一個合同。討論本問題也需要以海事特點為核心,郵輪旅游合同項下以郵輪為載體提供海上位移與旅游一體化服務,海上運輸本身成為郵輪旅游合同的必備特殊要件,不再是普通旅游合同中的輔助要件。因此,在一體化郵輪旅游運輸下,無論是和旅行社還是船公司簽訂的郵輪旅游合同都應該視為包含海上運輸性質在內的一個合同。
事實上,更多的是將旅游合同與海上運輸合同混合,本身成為一個合同,游客與旅行社或郵輪公司一方簽訂合同即成為了混合合同的相對方,不存在雙重合同可能性。[3]
綜上可知,傳統包銷郵輪旅游模式下,由旅行社和旅客作為雙方主體成立郵輪旅游合同,但這并不影響郵輪公司與旅客之間基于法律規定成立海上旅客運輸法律關系,郵輪公司成為實際承運人,但此時郵輪公司不僅僅承擔運輸義務,對其要求會更高。在郵輪公司直營模式下,則由郵輪公司和旅客作為合同的雙方主體。
在描述郵輪合同時,認為區分郵輪旅游所涵蓋的不同基本合同,事實上,它否定了中國郵輪包銷模式中郵輪合同形式混合一體化。? 站在未來發展角度看,中國的郵輪旅游發展應該由直接向乘客出售船票的郵輪運營商來推動,與他們建立法律關系,并使他們適應國際郵輪旅游慣例。若未來中國立法或者對外開放政策發生改變,郵輪合同雙方均為郵輪公司與旅客,此種情形下郵輪合同必然覆蓋旅游與運輸,且合同混合性質并不因無全面郵輪合同而失效,“混合合同說”仍然可以繼續適用。
3.郵輪旅游合同的本質
根據中國現行規則,混合合同本質上就是含有兩個以上有名合同或者無名合同,它們相互混合或者各自將兩種以上不同法律關系混為一體。有人認為國際郵輪合同在現實意義上并非“混合合同理論”中的一體化郵輪合同。? 然而,事實上不僅是合同的內容,而且合同的形式也可能是混合的。合同自主權不僅意味著實質性自由,而且意味著形式上的自由。《旅游法》第58條規定,包價旅游合同必須是書面形式;第59條規定,旅行社有義務在旅行開始前向游客提供一份行程表。這些規定的目的是使游客在簽署和承諾旅行合同并受其規制之前(或在旅行開始之前)能夠獲得有關旅行的充分信息。就郵輪旅游而言,旅行者將繼續從旅行社獲得有關旅行的信息,包括有關旅行內容和郵輪的信息。郵輪合同中通常沒有油輪的具體運輸條件,船票作為合同證據的證明價值較小,詳見下文。
因此從旅客角度出發,當旅客人身、財產受到損害時,旅客會選擇依據旅游合同向旅行社追償。如果僅根據基礎合同中書面規定將旅行社列為合同相對人而將郵輪公司排除在外是不合理的。
然而,僅僅因為基礎的海上旅客運輸合同不包括旅行事項,就把旅行社的活動排除在外是不合適的。因此,關于郵輪旅游合同的性質,筆者傾向于在承認合同主體不可分割的基礎上,根據“混合合同理論”的邏輯,將其定性為混合合同。
例如,郵輪旅游合同內容可分為兩部分,即與在陸地上提供旅游服務有關的部分(不能與一般的旅游服務合同相區別),以及與在海上用郵輪提供旅游服務有關的部分。根據《旅游法》第111條的有關規定:“旅游經營者,是指旅行社、景區以及為旅游者提供交通、住宿、餐飲、購物、娛樂等服務的經營者。履行輔助人,是指與旅行社存在合同關系,協助其履行包價旅游合同義務,實際提供相關服務的法人或者自然人”,筆者認為,從立法目的來看,履行輔助人的設立是為更好保護游客合法權益,同時設定履行輔助人制度將旅游合同第三人的權利義務加以明確,明晰與旅游經營者的責任承擔和分配。從法律條文上看,確定履行輔助人應從兩方面入手,一是與旅行社建立合同關系,二是協助旅游經營者履行旅游合同義務。根據混合合同法的應用,《旅游法》中的條款應用到合同中的郵輪一節中,這時旅行社為旅游服務合同中與乘客訂立的另一方,郵輪公司僅作為履行輔助人作為法律地位。但郵輪公司可作為郵輪旅游合同的第三方處理,郵輪公司與旅行社簽訂的船票銷售合同可作為“與旅行社簽訂的合同關系”處理,這是對旅游合同履行進行規范的一種合理而更為恰當的途徑。
《海商法》第110條規定,旅客客票是海上旅客運輸合同成立的憑證。對于傳統海上旅客運輸,僅涉及船方與游客兩方主體,即使有實際承運人也旨在強調運輸目的。船票并非海上運輸合同本身,僅具有證明效力。
但僅就目前制式的郵輪船票而言,其合同證明功能無法得到完備的實現。傳統海上旅客運輸合同的雙方權利義務內容單一,運輸過程行為單一,但是對于郵輪旅客運輸而言,郵輪提供的活動多樣,雙方主體權利義務較為復雜,導致船票證明效力削弱。同時不同的旅游合同項下有不同價位的游玩選擇,進一步導致合同主體權利義務具有差異化,這些都很難從船票上明確體現,因此船票無法證明哪一個、哪一種合同是否成立。因此作為特殊的國際郵輪旅游合同,其船票的合同證明效力削弱也是合同混合性質的體現。
1.海事賠償責任限制的應用
根據《旅游法》規定,履行輔助人的違約也需要承擔賠償責任。《海商法》第123條規定,承運人與實際承運人均負有賠償責任的,應當在此項責任限度內負連帶責任。無論是郵輪公司還是旅行社都應對游客的損害承擔賠償責任。旅行社與郵輪運營商的責任嚴格分離為旅行社責任保險與郵輪公司責任強制保險相融合提供了牢固的法律基礎。
從法理上研究,承運人責任限制制度就是船舶營運中海損事故發生時,責任方要求索賠人將自己的責任減至某一程度,同時兼顧賠償。郵輪運營商是實際承運人,同時也是郵輪的所有者,他受責任限制的約束,有權享受責任限制。如果乘客的人身傷害或死亡或行李損壞的金額超過法律規定的責任限額,郵輪運營商不應支付超出部分的賠償金。有關承運人賠償責任限制立法,旨在把履行或者致力于履行承運人賠償義務的實體列入海上運輸爭端賠償責任限制之中。[4]
關于郵輪公司責任限制的適用問題,在理論上并無太大爭議,但是旅行社的立場卻更具有爭議性。旅行社在和旅客簽訂合同的時候處于不利的地位,在實際的工作中,旅客往往會向旅行社提出索賠。郵輪船票包銷過程中,郵輪公司和旅行社都參與到運輸糾紛賠償鏈中。? 對旅行社法律地位的不同理解,影響郵輪公司和旅行社之間責任的分配和轉移。根據郵輪旅游合同的約定,事實上的承運人是郵輪公司,旅行社是郵輪旅游服務的義務主體,如果不承認旅行社的承運人地位,就不能要求限制承運人的賠償責任。如果旅行社向旅游者提供全額補償,郵輪公司則通過對郵輪公司進行索賠或者求償來獲取郵輪公司的合同責任限制,事實上造成郵輪公司與旅行社之間責任規則的不公 正與漏洞。如果出現嚴重海難事故導致旅游者遭受人身傷害或者物質損失時,旅行社往往補償能力有限,但擁有充足財力與能力補償的郵輪業受承運人責任限制制度保護,當前旅客合法權益無法得到維護。這不僅有悖于該項制度的立法初衷,也使得旅行社面臨較高的商業風險。
筆者認為,在郵輪旅游合同中應明確旅行社的承運人地位,可以將其認為無船承運人,將實際承運義務交給了郵輪公司,這樣更有助于明晰責任分擔,同時維護三方主體的合法權益,使旅行社與郵輪公司在賠償責任鏈條上的法律地位明確,更有助于合理分配責任,使二者的責任限制制度的適用具有可接近的同等地位,也有助于保護旅客的合法權益。
2.郵輪旅游合同責任限制的特殊性
海事賠償責任限制起初適用于海上貨物運輸之中,針對的是運輸關系這一單一法律關系。但是在研究郵輪旅游合同過程中,堅持旅游與運輸的一體化,這也是責任限制在本類合同中應用的特殊性。
郵輪的特殊之處在于承運人對旅客所負責任的狀態不同于傳統海上旅客運輸合同,它具有間歇性,也就是由于旅客所處位置發生了改變,從而導致責任持續狀態被打斷。郵輪航行時一般要停一、二個港口。逗留期間,旅客可下船登岸購物、觀光。因下船期間不屬海上客運范圍,進而無海上風險,進而旅客在停靠港臨時下船期間未納入承運人管控的期間也不得列為責任期間。目前中國郵輪旅游岸上觀光多為旅行社承擔,所以岸上責任可通過郵輪合同應用《旅游法》和其他一般旅游法迅速解決,不必要也不能納入海上旅客運輸合同法體系中,更不能在承運人責任期內折回岸上責任。所以旅行社的職責并不在于其作為合同承運人而在于其作為旅游服務經營人而在郵輪旅游全過程中承擔 責任。如果乘客在岸邊停留時遭受了侵犯和傷害,旅行社還應當承擔賠償責任,而不應當要求對承運人賠償責任進行限制來減輕賠償責任。
3.責任限制與旅客保護的協調
就立法層面而言,2018年3月公布的《中華人民共和國海商法(修訂草案)(意見征詢稿) ,在第六章“海上旅客運輸合同”這一章節中增加了第三節“郵輪旅游的特別規定”,對于海上運輸合同、旅客客票定義有了修改,也加大了對游客的特殊保護與責任分擔,但由于疫情原因等現實狀況此草案仍未生效,亟待進一步明確。
從實質上看,一方面旅客作為消費者與格式合同的相對方處于弱勢地位,合理保護旅客在郵輪旅游過程中的權利顯得尤為重要。另一方面,國際郵輪旅游合同下的賠償責任限制受限于海事特征,因此旅行社作為旅游性質的合同主體,受《旅游法》約束,旅游觀光環節承擔責任不適用責任限制,相對于郵輪公司承擔責任更多。
同時我們應該厘清旅客自身不當行為與相對方侵權行為的差異。在陸地觀光過程中即使郵輪公司與旅行社進行了相關的告知與警示,旅客仍進行冒險活動導致人身、財產損害,這時導致的損害應該自負。在損害發生后,旅客常會將自身不當行為所致責任轉嫁至旅行社與郵輪公司,此種情況足以說明旅客自身責任意識低,缺乏相應的冒險行為責任自負條款。[5]因此旅行社與郵輪公司應當增設相應的責任限制條款,進而制止旅客的冒險行為。旅行社應當在郵輪旅游合同中增設冒險行為自負條款,即旅行社對全程旅游負有保護、警示義務。在岸上觀光環節,旅客未聽從旅行社警示與勸阻仍自主進行冒險行為致使人身、財產損害的,旅行社不承擔賠償責任。郵輪公司可以在船票中添加冒險行為的免責條款,即郵輪公司就岸上觀光期間負有警示告知義務。在旅客進行岸上觀光前,郵輪公司就知道或應當知道的岸上風險情況進行告知。如果旅客在聽取風險告知后,仍前往風險地進行冒險活動造成人身、財產損害的,郵輪公司不承擔責任。另外,應結合告知義務,兩者除在岸上觀光前進行告知外,旅行社還應在締約過程中告知,郵輪公司在登船前告知。過多重告知程序,保證旅客對冒險行為責任自負條款的認知,進而厘清自身責任范圍。
日本“鉆石公主號”暴露出來的問題不僅僅是對游客的賠償問題,同時也暴露了面對不同國籍的游客如何選擇適用法律,國際郵輪旅游合同在意思自治的前提下如何解決法律適用問題。
由于郵輪旅游的國際性,對于厘清其中的法律關系不可避免地要厘清涉外法律關系的法律適用。
從法律位階來看,2010年頒布的《涉外民事關系法律適用法》(以下簡稱《法律適用法》)作為涉外民事關系調整法,在我國具有國際私法地位,這為涉外民事法律關系法律適用提供了清晰的法律依據。我國《法律適用法》第2條規定:“涉外民事關系適用法律依本法確定。其他法律對于涉外民事關系的法律應用另有特殊規定的,從其規定。”該條指出,涉外民事關系在原則上適用《涉外民事關系法》,但是有關于涉外民事關系法適用的特別法規定的適用特別法。我國《涉外民事關系法律適用法司法解釋一》中進一步規定:“涉外民事關系法律適用法與其他法律對同一涉外民事關系法律適用規定不一致的,適用涉外民事關系法律適用法的規定,但《中華人民共和國票據法》《中華人民共和國海商法》《中華人民共和國民用航空法》等商事領域法律的特別規定以及知識產權領域法律的特別規定除外。”這一解釋明確指出了《涉外民事關系法律適用法》與《海商法》的關系,《海商法》應該優先于《涉外民事關系法律適用法》適用。
因為《海商法》最初制定適用之時并未預見郵輪旅游的開展與特殊性,當然也就無法在《海上旅客運輸》這一章對郵輪旅客運輸及其相關服務做出具體規定。但由于我國郵輪包銷模下式的三方現狀,導致郵輪糾紛各方當事人在郵輪合同關系法律適用上有很大不同。該部分法律依據有關典型合同的準則,直接適用面臨著理論與實踐的障礙。然而,我相信在目前的法律體系下,通過執法與解釋技術克服這種障礙并不是不可能的,海洋法的應用還是一個比較好的選擇。
因為《海商法》最初制定適用之時并未預見郵輪旅游的開展與特殊性,當然也就無法在海上旅客運輸這一章對郵輪旅客運輸及其相關服務做出具體規定。由于目前我國郵輪包銷模下式三方的現狀,郵輪糾紛雙方對郵輪合同關系的法律適用存在較大差異。本節法律依據關于典型合同的標準,直接適用面臨著理論與實踐的障礙。然而,我相信在目前的法律體系下,通過執法與解釋技術克服這種障礙并不是不可能的,《海商法》的應用還是一個比較好的選擇。
從國際郵輪旅游合同內在法律關系屬性上看,一般來說容易產生糾紛的環節是旅客在郵輪旅游過程中產生的合同糾紛。根據上文所述,筆者同意一元論的觀點,認為國際郵輪旅游合同的海事特殊性,《海商法》中關于旅客運輸的內容規定可以適用,并對《海商法》內容加以明確。因此在此種觀點下,筆者認為關于法律適用問題應從一而終堅持從法律性質入手,從《海商法》中尋找依據。《海商法》第269條規定:“合同雙方當事人可協議選擇準據法,沒有選擇的,適用最密切聯系原則。”此條規定作為海事海商合同的一般沖突規范,并且體現了民事合同領域的意思自治原則,即以協議選擇準據法。
郵輪旅游合同兼具海事海商合同和消費者合同的特征,但是我國現行規定下并沒有關于國際郵輪旅游合同的特別沖突規范。旅游者與旅行社訂立合同關系的情形下,旅客與旅行社成立《旅游法》下調整的旅游服務合同內容。將郵輪旅游中海上旅客運輸內容納入到《海商法》調整范圍中,相應的確定《海商法》優先適用層級,才能真正發揮海事立法的優勢。
《海商法》第269條雖然規定了有關海事合同的自由選擇,但適用前提是雙方作為平等主體而達成協議。但對于郵輪旅游合同而言,雙方地位不可避免地不平等,旅客作為消費者處于弱勢地位,比如雙方簽訂的格式合同條款未盡到明確告知義務,也變相剝奪了選擇權,由承運人一方自主選擇準據法與法院地。因此從郵輪旅游合同特殊性上看,此條規定有所不妥。
因此,雙方所訂立的合同中包含的格式條款應該給予旅客關于法律適用的選擇權。格式條款的存在是為了簡化合同形式,方便訂立合同,不應該以剝奪對方當事人的合法利益為目的。傳統包銷船票模式下,旅客與旅行社簽訂旅游合同時,合同就應對法律適用問題加以明確,旅行社作為合同當事人應該明確合理告知條款內容。同時,當旅客收到船票登船時,郵輪公司也可以對游客權利有實質性影響的條款再次告知,以保護游客的相對弱勢地位。同時,應當限制郵輪公司里的濫用行為,提升最密切聯系原則的法律適用地位,進而疏通郵輪旅游法律選擇的通道。
國際郵輪旅游運輸有其吃喝玩樂一體化的特殊性,也因此郵輪以其裝備多樣化、設施先進、服務到位吸引了眾多游客。高耗能的設備、超大客載量、長途運輸等原因也導致了郵輪旅游的高污染問題。郵輪運輸污染涉及水污染、大氣污染、海洋垃圾污染等問題,同時由于旅游范圍大,污染范圍大也成為了治理難點。2018年的修訂草案雖然對郵輪旅游做出了特別規定,但并未涉及郵輪環境污染與環境污染治理問題。
1982年《聯合國海洋法公約》與1973年通過的《防止船舶污染海洋公約》(MARPOL73/78) 對海洋環境污染與船舶排放標準做出了規定。我國現行《海洋環境保護法》《水污染防治法》等法律對船舶排放、污染標準等做出了一般性規定。另外,《船舶水污染物排放控制標準》(GB3552-2018)《2020年全球船用燃油限硫令實施方案》等現行標準對船舶污染做出了細致規范。目前我國在防治船舶污染海洋環境方面已有相應的法律機制,但由于郵輪自身污染的特殊性導致規制一般船舶污染的法律規范無法有效規范郵輪污染行為。因此,現有法律與標準無法適用郵輪旅游的綠色化、高效率、低耗能的發展需求。
在美國阿拉斯加地區就要求更優的出水,其針對郵輪黑水排放的相關規定與聯邦法律規定相同甚至標準還嚴于聯邦法律的規定,改進了篩選、處理、消毒污水手段和污泥處理手段。所以駛入那片海域的船只需要將灰水和黑水混合后做綜合處理。商業客輪環境合規(CPVEC)計劃要求對郵輪行業進行嚴格的監控以防止郵輪排放灰水而造成的污染。此外,阿拉斯加通過向美國環境保護署請愿,申請為灰水排放劃定零排放區域。[6]
郵輪航線通常連接幾個區域,涉及范圍較廣,因此,郵輪旅游對環境的影響既是區域性的,也是全球性的。郵輪排放的環境影響由于對大氣循環和海洋生態系統的影響而變得更加復雜。因此,多個國家和城市必須共同努力,,不同的利益相關者必須建立多邊合作機制,討論解決方案,共同解決環境問題,以更好地應對郵輪旅游的環境挑戰。
對于我國而言,完善《海商法》中關于郵輪排污規定,需要在現有法律體系下增加防污染條款。同時各執法部門與監管部門可依此制定更為嚴格的執法依據并加大監管力度,建立健全符合中國國情的排污標準。從規范郵輪從業者入手,建立一套郵輪特有的分類體系和對接陸上處置機制,督促游客實現嚴格細致的船上垃圾分類。二是加強對船員防污染職責履行的管理,定期進行防污染的培訓和考核,著重開展應急措施響應、污染處置等方面的培訓。做到郵輪船舶污染物全鏈式、全過程的跟蹤、溯源,并及時將有關處理的信息與海事管理、港口管理等相關部門進行共享,強化溝通、協調聯合工作機制。
現階段受疫情的影響,國際郵輪旅游業受到嚴重沖擊,但以長遠目光看,消費者日益增長的文化消費需求對未來國際郵輪業發展提出了更多要求。游客對郵輪衛生安全、責任承擔、旅游合同效力等提出更多問題,合理解決這些問題對于郵輪業來說就是巨大進步。從法律本質入手,挖掘三方主體深層次關系,充分保障各方主體合法權利義務,為郵輪旅游建言獻策。如何與國際法律和他國法律相銜接是國際郵輪旅游業需要進一步明確的法律沖突問題。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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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大連海事大學法學院? 張皓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