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華,張潤哲,陽 維
(1.華中科技大學管理學院,湖北武漢 430074;2.華中科技大學中歐知識產權研究院,湖北武漢 430074)
數字經濟時代復制信息的邊際成本幾乎為零,因此知識產權保護亟需及時跟進。然而,在我國現行的法律框架下,維持數字經濟中各方利益平衡困難重重。國家法律、規則的制定與監管往往具有滯后性,研究人員、立法者需要具備快速識別新經濟發展帶來的挑戰、快速調整相關社會關系,才能確保經濟平穩有效的發展。當下,數據經濟的發展以及數字技術的興起對中國社會顯現出阻礙、有潛在危害的一面,涉及包括專利、版權、個人數據諸多領域。如果不能及時制定發展戰略和問題應對策略,很難克服數字經濟發展帶來的挑戰和抓住發展機遇。本文分析了數字經濟所引發的知識產問題,剖析數字經濟下知識產權發展對立法和管理提出的新要求,進而提出了促進數字經濟發展的知識產權治理、立法和監管的對策和建議。
數字經濟,起源于美國20 世紀90 年代末信息和通信技術(information and communication technologies,ICTs)高速發展所引發的一系列新的技術創新和經濟現象[1],當時被稱作由數字技術引發的“新經濟”。新經濟作為一個模糊概念,人們很難直接理解其內涵和特征,通常認為其與ICTs 產業相關。ICTs 產業孕育了新的產品、服務和商業模式。隨著數字化技術的進一步發展,其與信息通信、計算機、互聯網、新媒體等產業連接在一起,形成了數字經濟產業。馬克思主義學者認為,數字經濟是工業資本主義向認知資本主義的轉變[2]。在數字經濟環境下,價值和財富建立在非傳統的、非實體的財產權利之上。如今,知識、思想、代碼、圖像等非實體財產的大量傳播表明,這種非實體財富生產和積累也越來越多。與傳統工業經濟不同,數字經濟中創新者的價值獲取途徑產生了巨大變化[3]。
20 世紀末,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Organization for Economic Co-operation and Development,OECD)開始解讀數字經濟,相繼發布《數字經濟的未來》(Future Digital Economy,Digital Content Creation,Distribution and Access -Conference Conclusions)、《測量互聯網經濟》(Measuring the Internet Economy)、《數字時代的創新政策報告》(Innovation Policies in the Digital Age)一系列報告,主題從早期的電子商務發展到新興的物聯網和人工智能技術發展所引發的經濟活動。2016 年,中國在《G20 數字經濟發展與合作倡議》中將數字經濟定義為:涵蓋了使用數字化的知識和信息作為關鍵生產要素、以現代信息網絡作為重要載體、以信息通信技術的有效使用為主要特征,用于效率提升和經濟結構優化的一系列經濟活動[4]。
數字經濟及其衡量和管理成為評價全球競爭力的重要指標,如IMD 世界數字競爭力排名、DESI 指數(The Digital Economy and Society Index,DESI)等。美國經濟分析局的報告《測量數字經濟》(Defining and Measuring the Digital Economy)將數字經濟的統計涵蓋了電子商務、共享經濟及互聯網服務等數字服務[5]。此外,占據全球經濟總量58%的七國集團(Group of Seven,G7)引領著創新經濟建設,積極資助企業數字化技術創新,以促進社會經濟發展[6]。國際經濟論壇(World Economic Forum)報告顯示,為應對全球新冠疫情,數字化技術在OECD 國家中廣泛應用,已有34 個OECD 國家制定了國家數字戰略。特別是當下全球經濟籠罩在新冠疫情陰影下,相較傳統國際貨物貿易和服務貿易,數字貿易顯得愈發重要,在未來經濟中將占據更加重要的位置[7]。
現有研究對數字經濟的特點描述不盡相同。有學者指出,數字經濟具有萬物互聯化、知識智能化、數據要素化、財富虛擬化的特點[8]。也有學者認為,數字經濟具有網絡自由和經濟秩序自由等特點[9]。綜合來看,本文認為數字經濟具備以下特點:(1)數據成為技術創新和經濟發展的核心;(2)創新模式從線下轉到線上,協同合作發揮著更為重要的作用;(3)互聯網技術使創新成本更低、更快和更頻繁,由此需要對應的管理戰略和應對策略;(4)改變了傳統的經濟結構和社會分工。
當前,數字創新、數字化技術研究涵蓋的范圍較廣。中國信通院將數據技術總結為“四化”,即數字產業化、產業數字化、數字化治理、數據價值化[10]。數字經濟中,技術要素通常是指信息技術的演進與模式創新,它能夠催生各式各樣的數字經濟新業態;數字經濟核心技術則可以分為數字技術的創新應用、數字產業化發展、產業數字化轉型、數字化基礎設施建設和數據安全、網絡安全服務等。在創新管理研究領域,與數字經濟有關的創新管理研究不斷深入,圍繞數字變革、數字創新和數字化戰略等主題的邊界不斷得到拓展,表1 梳理了與數字經濟有關的創新管理研究。

表1 與數字技術有關的創新管理研究
中國社會科學院數量經濟與技術經濟研究所發布的《中國數字經濟規模測算與“十四五”展望研究報告》顯示,2019 年中國數字經濟的規模僅為17.03 萬億,約占全年 GDP 的 17.2%;預計到2025年數字經濟規模能夠達到 32.67 萬億元,數字經濟整體名義年均增長 11.3%[21]。學界、政府部門及研究機構設計不同的多維度數字經濟指標,來衡量不同地區數字經濟的發展狀況,例如中國信通院的數字經濟指數(DEI)、賽迪顧問的中國數字經濟發展指數(DEDI)、上海社科院的全球數字經濟競爭力指數、騰訊研究院的“互聯網+”數字經濟指數,等等。
目前,數字經濟依托社交媒體、在線服務等,占據中國人民生活中非常重要的部分。從絕對規模上看,中國數字經濟體量處于全球領先位置,但其占 地區生產總值(GDP)比重并不高。我國“十四五”規劃將經濟社會發展主要指標中涉及到信息科技發展指標歸類到創新驅動維度,包括全社會研發經費投入增長、每萬人高價值發明專利擁有量、數字經濟核心產業增加值占 GDP 比重,提出到2025 年數字經濟核心產業占GDP 比重增至10%,擘畫了中國政府在構建數字型經濟體的雄心壯志和宏偉藍圖。
總體來說中國數字經濟發展具有以下特征:第一,由于選擇研究方法的不同,商業研究機構測算得出的結果偏高,而學術論文得出的結果偏低。第二,中國數字經濟發展不平衡與不充分,未來仍有較大的增長空間。第三,中國數字經濟增長的速度較快,體現國家政策與企業科技創新投入的成果,尤其是數字經濟相關的信息通信技術發展,此領域的高增長還將延續。
在版權領域,數字技術培育了互聯網服務和在線內容平臺,拉動了視聽作品數字版權消費,極大地改變了產業創造價值的方式[22]。創作者需要版權法保護其作品不被侵權,但是過于嚴格地強調保護阻礙了合理使用權的行使,使得數字經濟發展受到限制[23]。這主要體現在:
第一,在線侵權問題突出、侵權方式更隱蔽給維權帶來困難。無需物理載體的復制和傳播使盜版行為變得簡單易行、成本低廉而又難以控制[24]。網絡文字、音樂、網站侵權案件數量大幅增長,網絡版權侵權案件的地域分布相對集中。法院對版權所有者賠償請求的支持率較高,侵權糾紛判賠力度不斷加大[25]。在線 P2P 文件共享和互聯網音樂服務是版權領域侵權較為嚴重的重地[26]。云存儲技術的出現,使得受版權保護的內容可以存儲在不同地域的云托管服務器上,侵權行為如何確定給維權帶來困難[27]。針對上述問題,將在線版權與區塊鏈技術結合成為解決目前數字版權困境的一種有效途徑:數字版權人可通過區塊鏈技術將數字作品載體進行加密,通過密鑰分派的方式對購買了數字版權的用戶進行身份識別與用戶驗證。
第二,版權濫用及壟斷可能阻礙數字經濟的發展。新加入的互聯網企業試圖排除阻礙作品傳播的一切制度障礙,以最大限度發揮其網絡技術優勢[28],網絡音樂服務商與唱片公司簽訂獨家版權協議,引起的獨家版權易形成市場壟斷、阻礙音樂作品傳播[29]。網絡環境下版權濫用也需反思版權制度的社會性、作者利益與公眾利益相平衡的制度理念等問題[30]。數字化分享技術具有提高經濟效率和限制公平競爭的雙重效應,在認定數字音樂版權獨家授權行為是否需要反壟斷規制時不應當“一刀切”,引入合理原則推動競爭,才能保護創新企業的經濟效益[31]
第三,版權法的嚴格保護與數字經濟的共享精神沖突凸顯。版權法為版權所有者提供了強大的武器,版權人的權利與使用者的權利之間保持平衡才能促進數字經濟的發展。2014 年巴西世界杯期間,央視國際公司在中國獨家享有通過信息網絡在線播放賽事的權利,但暴風公司未經授權許可對賽事節目剪輯并制作“短視頻”在線播放引發輿論關注。2015 年,斗魚未經耀宇授權,直播賽事影音數據,引發業界廣泛爭議。互聯分享和創作是人們獲取知識和娛樂的重要媒介,版權體系仍應當鼓勵新類型作品創作和互聯網傳播。因此,版權法需要及時對這些新現象是否為保護客體進行明確界定,同時相關作品所涉及到的合理使用范圍和保護界限應進一步明確。隨著區塊鏈技術應用,智能合約可以使與版權相關的海量交易自動化和標準化。盡管區塊鏈技術的應用仍處于初期階段,但在版權保護領域的應用潛力正不斷顯現[32]。在平衡各創作主體的利益和公共利益前提下對版權法進行修訂是未來亟須解決的問題。
數字技術成為創新領域和專利競爭的熱點,全球超過 30%的專利申請集中在ICTs 領域,數字技術正在成為科技創新領域的新熱點[33]。傳統科技公司通常采用“發明新技術-申請專利-進行生產或者授權”的價值獲取模式,但數字經濟的非實體性正不斷打破這一傳統模式的邊界[3]。
首先,部分數字技術的可專利性再次成為關注的焦點。互聯網產品創新、在線服務等一般只提供計算解決方案,不再生產銷售實體產品,因此軟件、商業模式、服務成為數字經濟業務的關鍵部分。數字經濟的發展催生了軟件、解決方法和商業模型新結合,為了應對涉及商業方法部分進行的專利法修改,強調了技術特征可以作為專利但針對具體軟件產品,如何在專利和版權保護之間抉擇,成為相關企業的難題,通過軟件專利保護互聯網技術創新的力度也頗受質疑。此外,專利授權周期過長容易導致保護不及時。共享單車摩拜和OFO 的快速興起、隨后被并購或倒閉,圍繞共享單車的專利布局策略以及競爭者之間的專利戰略研究也隨共享經濟模式坍塌一并衰落,引發了知識產權能否對新經濟模式進行有效及時保護的質疑。現在技術更迭和淘汰速度不斷加快,在專利未授權前即被搭便車、模仿或侵權已發生,專利保護的速度難以跟得上技術更新速度以及數字經濟環境中的市場競爭速度。
其次,數字技術的廣泛應用加重了專利審查積壓和專利叢林。與數字技術有關的專利申請量激增使得全球各大專利局面臨著專利審查積壓的難題。根據英國知識產權局的報告,以歐洲專利局(EPO)現有的審查速度,應對目前的專利增長量需要10 年才能完成審查[34]。數字經濟涉及的技術領域與專利密集型產業高度重合[35],全球電子產品市場專利叢林造成審查和技術轉化效率低下,應用和轉化的時間被延長。因此,數字技術專利數量的激增,額外的等待授權時間削弱了創新者的積極性、決策和行動速度。中國專利局為應對這種問題采取了事前治理的思維,提升專利申請審查質量[36],并與其他專利局建立共享審查信息等國際協作機制[37],未來還可以利用大數據挖掘和人工智能技術協助審查。
第三,引發了大量價值較低的專利申請。在一些低成本的數字技術領域,缺乏辨識技術機會能力的技術追隨型企業通過模仿創新,其專利申請圍繞著他人的核心專利技術[38],引發了大量低價值申請。低價值專利一方面增加了企業運營成本、降低社會的總體效率;另一方面容易引起競爭對手高度戒備和過激反應,即所謂的防御性專利策略。企業申請專利以防御而以非創新為目的,與專利制度激勵創新的出發點相違背。為應對專利低價值問題,目前中國國家知識產權局和相關行政部門改變了以往策略,減少對企業專利申請行為的直接補貼,轉而加大高新技術企業研發投入導向和培育高價值專利。持有大量專利的企業可以逐步轉變專利數量積累戰略,考慮主動公開非核心技術來預防其他企業獲得專利,減少專利管理工作的負擔,也可以設立專門的知識產權運營公司來管理專利資產。
數據作為一種新型的內容載體,在以往知識生產活動中僅僅充當輔助工具,而數字經濟時代則更注重數據動態的形成過程和對數據的運用。現在,數據儼然成為一種具備高價值的資產,是數字經濟的關鍵生產要素,甚至被視作數字經濟的底層架構[39]。由于數據構成本身的復雜性,數據保護途徑亦存在多種可能。一方面,作為互聯網公司的核心要素,數據可以被視為商業秘密加以保護,也可以被視作互聯網公司的核心資產進行交易。然而,與個人信息相關的數據通常都會涉及到個人隱私。美國早期因擔心數據分享引起不正當競爭,對數據的保護政策傾向于不直接提供分享,直到20 世紀90年代才逐步放開共享和使用,并由各州提供不同類型的數據保護法律,以確保隱私、數據保護或及時向用戶通報數據泄露[40]。歐盟通過《關于數據庫的法律保護的指令》,對數據庫(database)以特殊權利的方式(Sui Generis)加以保護。現在看來,數據經濟及其數據資產化趨勢,推動了數據財產化的發展[41]。無論作為個人的隱私保護還是新型財產權,數據保護的相關法律制度有必要進一步完善。
個人數據尤其是個人信息的合理保護和有效利用關乎公民的權利保障,也關乎數字經濟的健康發展與治理。中國《民法典》人格權編的第六章為“隱私權和個人信息保護”,有關個人的私密信息受到《民法典》的保護。目前的立法實踐或嘗試體現了數據的商業秘密及個人隱私形式的屬性,但對數據的財產權形式保護暫時空白。作為數字經濟的基石之一,中國應當盡快打通數據作為財產權形式的保護渠道與交易途徑,在充分保護個人隱私、尊重商業秘密的前提下推動數據財產化進程,從而為數字經濟的進一步發展鋪平道路。
為了應對數字經濟對知識產權制度的挑戰,其根本原因是數字技術催生了新的經濟形態、經營模式、組織結構、行為方式和社會關系的變革,必須通過設定合理的知識產權法律框架加以回應、協調和規范[42]。首先,數字技術加快了信息的傳播速度,降低了信息傳遞和技術轉化成本,使得數字資源和數字產品侵權變得容易;其次,權利人通過知識產權獲益變得復雜和困難,應對數字經濟創新范式轉變和現有知識產權保護的協調正成為新的難題;第三,數字經濟的共享精神、代碼開源和數據開放,需要在傳統的私權嚴格保護和開放式創新思潮之間取得平衡;第四,面對云計算、人工智能、區塊鏈等新數字技術的沖擊,知識產權具體規則呈現出一定的局限性。因此,需及時完善和修訂現行法不足之處。數字化版權保護則應明確數字版權的保護界限,持續更新數字經濟條件下權利人與作品之間的平衡,探索區塊鏈制度在數字版權中的潛在優勢。創新主體不再片面追求專利數量,專利制度在激勵創新的立法目的下,應當制定適應規則來應對數字技術中的可專利性問題、專利叢林和專利申請積壓以及數字經濟快速發展與保護力度的新規則。對數據的財產權保護,建立數據作為財產權形式的保護形式與交易途徑。在充分保護個人隱私、尊重商業秘密的前提下,推動數據作為核心資產的保護和利用。此外,數字平臺基于數據收集分析和評估,開展經營活動,多以雙邊市場理論為基礎,關注平臺經濟的網絡效應、需求方規模效應等不同于傳統經濟形式的屬性;技術屬性則更強調互聯網、大數據等新技術條件對平臺經濟的驅動和支撐作用,關注其開放性、跨界性等特征[43]。數字經濟的背景下,數字化、網絡化和智能化 “數字鴻溝”進一步擴大,“數字弱勢群體”(Digital Vulnerable Groups)引發的不可逆社會結構和關系變革正在成為新的社會矛盾[44]。對于企業利用專利、數據與算法獲得壟斷優勢產生的壟斷行為也應考慮公共利益[45],以維護并激勵競爭的市場。
數字經濟的發展使社會與政府逐漸意識到數字經濟立法的實際需求[46]。一些國家和地區正積極制定促進數字經濟健康發展的法律,開展數字經濟專門立法活動。例如,英國2010 年通過了《2010 年數字經濟法(2010)》(The Digital Economy Act),并于2017 年通過新的《數字經濟法(2017)》,填補了寬帶服務、網絡色情等領域數字經濟法律的空白,進一步完善了消費者權益保障制度[47]。白俄羅斯于2017 年12 月21 日出臺《數字經濟發展法案》,該法案包含一套詳盡的定義和法律制度,適用于區塊鏈等新興數字技術的多個解決方案[48]。2020年12月,歐盟接連發布了《數據治理法案》(Data Governance Act)、《數字服務法案》(DigitalServices Act)、《數字市場法案》(Digital Markets Act)三部重要立法,與之前生效實施的《一般數字保護條例》和《非個人數據自由流動條例》,共同構成了歐盟最新的數字經濟法律體系框架。此外,數據安全涉及到國家核心利益和公民合法權益。2019 年年底美國外國投資委員會聲稱字節跳動公司旗下短視頻社交平臺TikTok 竊取用戶信息,對其展開調查;2021 年6 月10 日,滴滴向美國證券委員會(SEC)低調遞交招股書,申請納斯達克或紐約證券交易所上市,隨后我國國家網信辦依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家安全法》《中華人民共和國網絡安全法》對滴滴出行實施網絡安全審查,應用商店紛紛下架滴滴出行APP。因此,數字安全成為維護數字經濟健康發展急需厘清的領域,現在散布在各個部門法中不便于監管、企業和用戶合規審查和識別。
目前,盡管我國分別于 2021 年6 月10 日和8月20 日審議通過了《數據安全法》和《個人信息保護法》,但與歐盟日趨完善的數字經濟治理體系相比,我國的數字經濟專門立法還存在不足與空白。考慮到數據安全及個人隱私保護,作為數字經濟的先行省份,浙江省在2020 年12 月就審議通過了《浙江省數字經濟促進條例》,地方性法規結合地方經濟、社會優勢推進治理數字化的經驗,為中國數字經濟專門性立法活動提供了基礎。中國是數字經濟較為發達的國家之一,仍有在中國經濟中占據更高比例的潛力,為確保市場公平以及最大程度上促進創新,我國仍應當盡早通過專門的數字經濟法,以維護經營者和消費者合法權益,促進技術創新和技術進步,保證國民經濟的健康、持續、協調發展。推動專門《數字經濟法》立法工作以促進數字經濟的蓬勃健康發展為基本原則,促進為主、限制為輔,讓中國成為數字經濟最發達、也最安全的國家。專門的數字經濟立法能有機協調維護國家安全、促進產業創新、保障用戶權益等多層面利益,協調傳統的法制范式、平臺壟斷的沖突。
目前,各主要國家相繼推出和升級數字經濟發展國家戰略。美國早在互聯網飛速發展的20 世紀90 年代中后期就制定了極具影響力的立法,如1996年《電信法》、1998 年《數字千年版權法》等,為數字經濟領域的其他立法奠定了基礎,強化了其數字產業的競爭優勢。德國于2014 年發布《數字議程(2014—2017)》;法國發布《法國數字化計劃》(Plan France Numérique);日本先后出臺《e-Japan 戰略》《u-Japan 戰略》《i-Japan 戰略》《ICT 成長戰略》和《創建最尖端 IT 國家宣言》[39]。2017 年3 月31日,澳大利亞政府生產力委員會向政府遞呈了《數據可及性與使用最終報告》,研究數據經濟發展戰略、立法與知識產權保護,澳大利亞政府對待大數據、創新和知識產權三者的態度,傾向于推動共享的、互益的、充滿活力的創新和知識產權理念[49]。
我國為貫徹落實“十四五”規劃《綱要》,在數字經濟領域也迅速反應,加快推進 “互聯網+”行動、人工智能發展規劃、數字經濟發展等,各部委、省、市和科研機構、企業為實施數字經濟“互聯網+”行動也作出具體行動。其中浙江、貴州等各省份在近期推出數字經濟的行動方案,但國家層面的數字經濟戰略缺失,對知識產權制度挑戰預測和應對策略有待進一步系統化、立法化的完善。制定國家層面的數字經濟戰略,促進與各國數字技術發展、法律規則變革之間的良性互動。我國可以借鑒域外經驗,制定國家層面的數字經濟戰略。從提升國內經濟發展和區域平衡角度出發,立足于全球數字經濟與國內國際雙循環,協調數字經濟對區域實體經濟區域和國內產業的合理分工。
本研究針對數字經濟迅猛發展引起生產關系和社會結構的深刻變革,識別了對傳統法律規則及其實施帶來挑戰和沖擊,分析現行知識產權法律規則的存在的問題。研究分別從數字經濟的概念、范圍和對創新管理變革出發,分析我國數字經濟發展的特征。進一步探討現行知識產權制度的不足,并對國內外數字經濟戰略和立法進行了比較分析。
本文分析表明,在版權領域,數字化技術導致在線侵權泛濫維權困難、版權濫用及壟斷、嚴保護與共享精神沖突等問題;在專利領域,數字化技術引發了數字技術是否可專利性、專利審查擠壓和專利叢林、誘導低價值專利產出等問題。數字經濟時代則更注重數據動態的形成過程和對數據的運用,數據經濟及其數據資產化趨勢,無論作為個人的隱私保護還是新型財產權,數據尤其是個人數據需要專門財產化保護。
為了應對上述挑戰,確保市場公平以及最大程度上促進創新,可以從三方面采取應對策略。一是,從激勵和保護創新的基本理論出發完善知識產權法律,制定適應規則來應對數字技術中的可專利性問題、專利叢林和專利申請積壓以及數字經濟快速發展與保護力度的新規則。探索區塊鏈制度在數字版權中的潛在優勢。對數據的財產權保護,建立數據作為財產權形式的保護形式與交易途徑。在充分保護個人隱私、尊重商業秘密的前提下,推動數據作為核心資產的保護和利用。二是,仍應當盡早通過專門的數字經濟法,以維護經營者和消費者合法權益,促進技術創新和技術進步。三是,在戰略層面制定國家層面的數字經濟戰略,促進與各國數字技術發展、法律規則變革之間的良性互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