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銳剛

為了有好的睡眠,我獨自睡在樓上的房間里。整個學生時代我都寓居于此。正在看書的時刻,窗外起了大風。大風在廣闊的田野上馳騁,聲勢驚人。
在這樣的風聲里,我的思緒忽然回到了學生時代的那些夜晚 :一邊奮筆疾書,一邊擔心著明天的天氣。想早早上床,卻又擔心發小比我更努力。這個時候我會走到窗前看看不遠處的那盞淡黃色的燈。燈自然是不會滅的,因為最先熄燈的往往是我。
我真的又忍不住走到窗前,極目搜尋。很詫異,這樣的感覺竟是如此的逼真。莫非在那樣的時刻,某些東西就在生命當中潛伏了下來,一旦有了相似的情境,就會重新泛起?
里爾克在給青年詩人的一封信當中說:“那么我就希望你能忠實地、忍耐地讓這大規模的寂寞在你身上工作,它不再能從你的生命中消滅;在一切你要去生活要去從事的事物中,它永遠賡續著像是一種無名的勢力,并且將確切地影響你,有如祖先的血在我們身內不斷地流動,和我們自己的血混為唯一的、絕無僅有的一體,在我們生命的無論哪一個轉折。”
那樣的日子確實是寂寞的吧,而這種寂寞里混雜著對未來朦朧的期待。因了這朦朧的期待和窗外的田野,它會延展至極為廣大。那時候的奮筆疾書、不甘人后,就是于朦朧而廣大當中脫身出來的吧。
今夜,似乎是與這樣的寂寞重逢,心里有深深的寧靜和感激——感激那個寂寞但仍能奮筆疾書的自己。里爾克這樣勸告年輕人,是不是已經知道,人總有一日一定會感激在那寂寞當中有所擔負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