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聽那夏雨

白鳥翻空平漠遠，農家渾語映秧田。

院前桃李無人顧，一任薔薇聽雨眠。

—鄒謇

雷電閃過，一陣狂風裹挾著葉片、枯枝、塵埃不由分說地刮過來，千萬點雨如瓢潑一般同時襲來，似要滌蕩這人世間。突來的一場雨，無形中淺淡了幾分空氣里的悶熱勁兒。

戴上斗笠，走進雨中，走在蜿蜒曲折的田埂上，就這樣悠悠地穿行于天然的沐浴場里，什么也不做，也不想，就這樣亂走，細細品味這夏日的雨聲。

在孩子嘴里，常把夏日的雨聲形容成發聲的八音盒，這形容真是再形象不過了。雨點如豆，從天上傾倒而下，落在屋頂瓦當上“噼里啪啦、叮當”響，似跳珠在鐵皮上彈跳。落在荷塘里“嘭嘭、嘭嘭”聲煩得荷葉連連搖頭，叫苦不迭。最有趣的當屬落在水面上，一雨滴一“咚”聲，密密匝匝的“咚、咚”聲響徹四野，水面上頓時煙霧蒙蒙，漣漪朵朵，如點子皴筆法在宣紙上走墨，一圈圈漣漪漾在水墨淋漓的宣紙上。雨中的樹木，挺胸抬頭，迎風飄搖，成功地裝出了一副無所畏懼的樣子，卻又悄悄地裹緊濕漉漉的衣服，逗得人想笑，也太為難自己了吧。幾只來不及歸巢的小麻雀在田野間笨拙地翻飛，翅膀吃飽了水，怎飛得動？哼，誰叫你們那么貪玩。

盛夏的雨，聽來節奏感最強，該抑揚頓挫就不平鋪直敘，是酣暢淋漓就絕不拖泥帶水，有平緩抒情但不纏綿悱惻。是醉后的詩人在扯開嗓子高聲吟唱，一開唱，一點兒也不婉約。然后，似乎是在揮筆作賦，不是隸書，隸書太婉約，扭扭捏捏;也不是楷書，一板一眼少了幾分飄逸;瘦金體勉強還湊合吧，頭尾頓利，出筆疾速，像了七分;最貼合的是張旭的草書，果斷、豪爽、痛快、酣暢，快意恩仇，再加上一個狂放不羈，這才有了夏雨的味道。完美！要是此時在夜里多好，小時候就常愛躺在床上聽聽夜雨。茅屋上空風“呼呼”地刮著，雨點在竹林里“噼里啪啦”響，竟仿佛有人在竹林把雨點一滴一滴串起來，串成一串串鞭炮，然后炸響，憧憬著美好的童心都在雨聲里沉迷了，仿佛世間只剩下我一人，似胎兒睡在溫暖的羊水里，隨波蕩漾。那意境，真是美得不能再美。

雨聲伴隨著陣陣涼風漸漸地消失了，雨下得小了。路過一戶人家院墻，一棚薔薇耷拉著花瓣，滴答著口水，睡著了呢。好香，空氣中滿滿的都是薔薇花的香氣。經過雨水的滋潤，花香發酵了，愈發濃郁。僅僅是風帶過來的一絲香味，人心就被香得迷離了。剛沐浴完的莊稼、野草也不甘示弱，大方地展示自己的香氣，清涼、濕潤、純粹。走在田野間，我的鼻子好幸福。青蛙也跑了出來，靠著絮絮叨叨的叫聲，吸引著人的眼球，“人來瘋”的小家伙。

“風生微涼，白鷺村前，秧苗青青，修竹繞院。無需移舟酌酒，自有青山綠水。”想起我曾經寫過的詞句，恰好應和此景。也許，正是夏雨的這份灑脫，使得川渝大地多了一份水鄉煙雨蒙蒙的樣子。

山村的雨景，樸素無華，卻也是這人世間清麗宜人的美景。朋友，你如果有閑，去陌上吧！去聽聽那雨聲，雨已傾盆落，詩意潺潺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