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琪 郝麗娟
(1 青海大學,西寧,810000;2 青海紅十字醫院,西寧,810000)
異態睡眠是一種特殊的睡眠障礙,包括睡眠模糊性覺醒、夜行癥和夜驚。這與反復覺醒有關,通常發生在非快速眼動(Non Rapid Eye Movement,NREM)睡眠中。阻塞性睡眠呼吸暫停是發生非快速眼動睡眠異常的危險因素之一,特別是當喚醒閾值較低時[1]。我們報告一個罕見的病例,患者表現為重度阻塞性睡眠呼吸暫停伴夜行癥。給與持續氣道正壓(Continuous Positive Airway Pressure,CPAP)治療帶來了夜行癥發作頻率的緩解?,F報道如下。
患者,男,36歲,因“夜間睡眠打鼾12年,夜間睡眠中行走7個月”于2020年4月7日收治入院。
現病史:患者于12年前無明顯誘因出現睡眠打鼾,鼾聲較大,影響同室他人,睡眠中無憋氣、憋醒、呼吸暫停、無夜尿次數增加,無口唇發紫,無四肢抽搐,無夜間睡眠中行走,無晨起后頭痛、頭暈,無心悸、胸悶、心慌、記憶力減退及注意力不集中,無日間嗜睡等情況,未予以重視,未進行治療。近1年來患者家屬發現其有睡眠中憋氣、憋醒癥狀,伴有夜尿次數增多,平均2次/晚,睡眠差時3次/晚,曾出現尿失禁、遺尿癥狀。7個月前患者出現夜間睡眠中行走,近3個月頻繁,嚴重時夜間睡眠后最遠能走出小區(約3次),患者家庭住址為20樓,隨后坐在小區里繼續睡至第2天醒來或撞墻后才能醒來,過程中無摔倒致傷或暴力傷人情況,晨起后不能回憶夜間行走行為,晨起后頭暈頭痛,口干,咽干,白天乏力,常于看電視,讀書,等待時快速進入睡眠狀態,如等紅燈時(興奮或激動時不易進入睡眠狀態),此睡眠狀態可持續6~8 h,伴嚴重記憶力減退,近2個月來開車時發生10余次車輛剮蹭,未有人員傷亡?;疾∫詠砭裎?,飲食欠佳,大便正常,小便及睡眠如上所述。近3個月來因疫情原因出現體質量增加15 kg,隨后出現雙下肢凹陷性水腫?;颊邽榍筮M一步治療,隨來我院就診,門診行相關檢查后以“睡眠呼吸暫停低通氣綜合征”收住院。
既往史:既往3年前在寧夏當地附屬醫院行“腭咽成形術及鼻息肉切除術”,既往最高血壓可達160/100 mm Hg(1 mm Hg=0.133 kPa),未行規范治療,近半年無輪班工作,否認糖尿病、高血壓、肺結核和哮喘的病史。家族史無打鼾、NREM或REM異態睡眠、嗜睡癥、不寧腿綜合征。沒有任何一種睡眠障礙的童年史。
個人史:生于寧夏,現居住于青海省西寧市,否認牧區、疫區生活居住史。吸煙20余年,最多時每天40支,近1年來每天約10支,飲酒10余年,多以啤酒為主,最多時一次72瓶,最少5~7瓶,平均約20瓶,近半年無嗜酒情況。23歲結婚,配偶體健,現育有1兒1女。既往多年前飲用“神仙水、開心水”等含興奮劑類飲品,近半年未服用。
婚姻史及家族史無特殊。
專科查體:生命體征平穩,頸圍:48 cm,腰圍:121 cm,臀圍:112 cm,體質量:109 kg,身高:180 cm,BMI:33.64。體形肥胖,頸部粗短,舌體肥大,舌背高拱,軟腭偏低,咽部慢性充血,咽腔可見大量白色分泌物,咽弓組織及眼側壁肥厚松弛,咽腔狹窄,咽間隙狹窄,鼻中隔略向右側偏曲,雙側下鼻甲黏膜肥大,右側較明顯,雙側鼻腔通氣差,雙側外耳道暢潔,鼓膜完整,聽力正常,雙下肢中度凹陷性水腫。
輔助檢查:入院后(2020年4月8日)輔助檢查:血細胞分析:血紅蛋白178 g/L;生化:三酰甘油4.29 mmol/L↑,高密度脂蛋白膽固醇0.77 mmol/L↓;骨代謝組合:降鈣素原43.64 pg/mL,促甲狀腺激素(TSH)5.617 μIU/mL↑,甲狀旁腺激素(PTH)58pg/mL↑,25羥基維生素D[25(OH)D]15.24 ng/mL↓;甲功五項:促甲狀腺過氧化物酶抗體640.09 U/mL;促甲狀腺激素(TSH)5.617 μIU/mL;促甲狀腺球蛋白(TG)抗體25.6 U/mL。頭顱MRI提示:枕大池蛛網膜囊腫。泌尿系彩超提示:前列腺鈣化。甲狀腺彩超提示:甲狀腺實質彌漫性改變,請結合甲功。腹部彩超提示:脂肪肝,肝臟低回聲區,考慮肝島。頸動脈—椎動脈彩超提示:雙側頸內動脈內—中膜不均勻增厚伴斑塊(單發)。胸部CT、雙下肢深靜脈彩超、雙下肢動脈及足動脈彩超、顱內彩超未見明顯異常。入院(2020年4月7日)血氣提示:PO252.1 mm Hg,PCO243.2 mm Hg,SO286.3%。動態腦電圖:邊緣腦電圖。血凝、便常規、尿常規、BNP、性激素等生化檢查未見明顯異常。
PSG(結合音頻及視頻)提示重度睡眠呼吸暫停低通氣綜合征(AHI:115.7次/h),阻塞型為主,占56.8%,睡眠期間最低氧飽和度34%,平均氧飽和度:67%,其余睡眠參數可見表1,并出現整夜NI及N2期頻繁坐起及后半夜(凌晨6:00~6:20)下床行走行為1次,持續20 min,回床繼續入睡終止該行為(圖1)。壓力滴定前小睡試驗結果:平均睡眠潛伏期(5 value):00:06:02,平均REM潛伏期(2 value):00:09:45。壓力滴定結果見圖2,壓力滴定過程中可見:前半夜N1及N2期可見患者睡眠下床行走1次。壓力滴定后小睡試驗:平均睡眠潛伏期(4 value):00:08:15,平均REM潛伏期(0 value)。

表1 PSG各參數結果

圖1 PSG視頻圖

圖2 壓力滴定結果
入院診斷:①睡眠呼吸暫停低通氣綜合征;②睡眠行為障礙;③夜行癥;④代謝綜合征;⑤Ⅰ型呼吸衰竭。
治療:1)藥物:給予經顱重復磁刺激治療,4次/d;銀杏葉提取物注射液,25 mL,靜脈滴注,1次/d,擴血管;阿托伐他汀,20 mg,po,qd降血脂;枸地氯雷他定片、孟魯司特鈉、糠酸莫米松鼻噴霧劑改善鼻炎及鼻塞等癥狀,及其他對癥治療。2)予以經鼻持續正壓通氣治療(Nasal Continuous Positive Airway Pressure,nCPAP),模式Auto,壓力根據患者耐受情況、癥狀改善情況及次晨呼吸機讀卡情況進行調整。第1天,整夜人工壓力滴定時,模式:CPAP,P90:15 cm H2O,前半夜在N1及N2期出現下床行走行為,患者無意識,當壓力達到14~15 cm H2O時患者癥狀緩解,坐起頻率減少。第2天,根據壓力滴定后判圖結果提示中樞性呼吸暫停次數增加,由11次(治療前PSG監測)增加至44次,故當日呼吸機壓力調整為:呼吸機模式:Auto,壓力下降至9~13 cm H2O,夜間患者雖坐起頻率下降,但仍有下床行走行為,次晨呼吸機讀卡,AHI:15.3次/h,OA:7.7次/h。第3天,根據患者病情及呼吸機讀卡調整壓力,將呼吸機壓力上調至為9~15 cm H2O,患者打鼾及睡眠呼吸暫停癥狀較前日好轉,未再出現下床行走,僅出現睡眠中突然坐起行為,且次數逐漸減少,次晨讀卡AHI:23.5次/h,OA:17.4次/h,CA:2.7次/h。第4天,根據呼吸機讀卡結果,上調呼吸機壓力至9~16 cm H2O,患者夜間坐起頻率較第3天下降,無夜間行走。次晨AHI:15.4次/h。鑒于:1)患者夜間打鼾、憋氣、坐起癥狀明顯好轉,無下床行走行為,白天嗜睡明顯減輕,且目前AHI為15.4次/h,較基線值115.7次/h下降86.7%,根據美國睡眠醫學會《阻塞性睡眠呼吸暫?;颊邭獾勒龎菏謩拥味ǖ呐R床指南》提示,呼吸機治療足夠。2)患者病情及經濟原因,使用呼吸機為單水平,壓力過高可能引起患者不耐受及其他不適;故繼續給與此壓力治療,其后癥狀好轉,未出現下床行走行為,治療第10天,患者自感癥狀明顯好轉,要求出院。
夜行癥是一種非快速眼動異態睡眠,其特征是復雜程度不同的行為發作[1]?;顒涌梢允菃渭兊膹拇采献?,也可以是走動?;颊咧胤荡采匣蛟谄渌胤教上吕^續睡眠時發作終止。通常在夜間前三分之一的慢波睡眠中開始[2],不過,成人的研究已記錄到后半夜N1或N2期睡眠開始發作的情況。夜行癥的發病高峰在4~8歲,發病率在10%~30%,但目前也有研究表明夜行癥影響多達4%的成年人,是導致睡眠相關暴力和自殘的主要原因[3],在100例成人睡眠相關損傷患者中,CHSchenck等[4]發現,近三分之一的患者在16歲后出現夜間恐怖或夜行癥,而最高發病年齡為58歲。這表明,較晚發病的夜行癥或夜間恐怖并不少見。此外,成年人的夜行癥被發現與白天的損傷有關,包括幸福感降低和過度嗜睡[5]。此例患者有明顯的白天嗜睡情況,等待紅燈時即可入睡,可持續4~6 h。由于睡眠剝奪會導致恢復期慢波睡眠的反彈,增加夜行癥發作的頻率和復雜性,而在正常人中則無這種影響。夜行癥的診斷標準[6](不需要PSG監測結果):1)發生在睡眠期間的走動;2)持續睡眠、意識狀態改變或離床活動期間判斷力受損,至少具有下列現象之一:a.難以喚醒;b.當被喚醒時表現為精神錯亂;c.遺忘(部分或全部)發作過程;d.在不適當時間發生的日常行為;e.不適當或無意義行為;f.危險或潛在危險危險行為;3)這些現象不能用其他睡眠疾病、內科或神經疾病、精神疾病或物質使用更好地解釋。此例患者為36歲的成年男性,近半年出現睡眠行為異常表現,為夜間N1及N2期突然無意識坐起及行走,行走過程中有撞墻等危險行為,撞墻或繼續睡眠時可終止發作,醒后遺忘發作過程。日間嗜睡嚴重,符合夜行癥的臨床表現??焖傺矍蜻\動睡眠行為異常(Rapid-eye-movement Sleep Behavior Disorder,RBD)肢體運動可導致患者離床但罕見離開臥室,且其發生在REM期,其發作時通常有促進病情發作的復雜夢境精神活動,故不考慮RBD。該病還需與部分復雜性癲癇發作相鑒別:該例患者全腦EEG監測中未發現癲癇波,根據患者及家屬的描述進行FLEP量表評分為-6分(總分:+1或更高表示診斷為癲癇,0分或更低表示異態睡眠)。Raffaele Manni及Christopher Paul Derry等均認為FLEP量表在診斷夜間額葉癲癇、非快速眼動異態睡眠和RBD有較高的陽性和陰性預測價值[7-8]。與睡眠有關的癲癇發作通常表現為短暫和多次發作,而異態睡眠則相反。在本例中,睡眠期間的陣發性事件持續時間較長,且發生頻率較低,故不考慮癲癇。且此例患者有OSAHS等夜行癥易患因素,經nCPAP治療后癥狀緩解,可支持夜行癥診斷。

但究竟是否具有因果關系,即該例患者是OSAHS引起的夜行癥還是OSAHS合并夜行?此例尚無定論,懇請各位專家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