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凈

流沙

有位長輩，久居杭州西溪，以畫梅見長，聞名于江浙一帶畫壇。人雖駕鶴而去，但我時時想起與他交往的點點滴滴。

夸一個人長得好看，他不用英俊、漂亮這些詞，而經常用“干凈”這個詞替代。我小時候，經常聽到他說我的兩個雙胞胎姐姐長得“干凈”。當時我們住在農村，生活極其艱苦，兩個姐姐衣衫襤褸，看上去一點也不“干凈”，現在我明白他的意思了，是“純樸”的意思，或還帶點“標致”的意思。

人有英俊、帥氣、漂亮、嬌媚……之說，沒想到還有“干凈”一說，細細品味，卻有許多妙處。一則，“干凈”的意思即普通，周周正正;二則，“干凈”的意思是不邪門，無邪氣;三則，“干凈”的意思是非常正常，不缺什么，也不少什么。

“干凈”這詞，還經常被用于各種各樣的歌唱比賽中，評委有時候會夸一個歌手聲線好，樂感強，歌曲內涵把握得好，臺風好，等等，但一旦這位歌手沒有亮點，評委老師會沉吟半晌，說出幾個字：“這首歌，你處理得非常干凈。”

“處理得非常干凈”的意思是“處理得到位”。這句評語的分量很重，如果評委能對一位歌手說出這樣的評語，那說明歌手雖無亮點，但功力深厚，綜合實力強，大都可以得到高分。

“干凈”的反義詞是“骯臟”。這個詞的背后其實還有許多耐人尋味的東西。看到網上一位名人在評論某個城市時，說這座城市不漂亮，但很干凈。而有些城市乍一看很漂亮，但只要到處走走就會發現它們其實很骯臟。

按理說，漂亮的城市理應干凈，其實不是，漂亮只是外在的、感性的，往往是第一眼的感覺。而“干凈”是理性的，干凈包括路面的清潔、空氣里的粉塵、賓館里的床單以及人與人之間的交往。

這就是干凈。

漂亮有時是可以造假的，但“干凈”卻不能。你一走出家門，一呼吸空氣，一看路面，馬上就知道這個城市“干不干凈”。

我發現，無論哪個城市的人，都不太敢說自己的城市很“干凈”，而總是說“漂亮”。

因為，說一個城市“干凈”，需要非常非常大的底氣。

“干凈”一詞，還用在人生評價中，我覺得， 如果一個人的一生被評價為“為人干凈”，那是最高的境界。

其間道理與城市的干凈一樣，要維護一生的“干凈”，需要堅定的信念，高尚的操守，幾十年如一日，一以貫之，并不是人人都能做到。

【原載《大眾日報》】

插圖 / 城市干凈源自許多人的努力 / 佚 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