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情

楚林

草木本有心。想必是為了眷顧普天之下辛苦而善良的母親，在茫茫的草本世界里，有一種小草竟然專為女性而生長，專為女性而蔥郁，眾所周知，它就是益母草。

不要優質的土壤，也不要特別的氣候，只要溫暖濕潤、有陽光的地方它就蓬勃生長。五六月，農村的山野、荒坡、田埂、池塘邊到處可見。方方正正的綠色小莖拔節而上，盈尺有余，淡紫色的小花朵兒層層疊疊簇擁著小莖，細長的葉子間或點綴其中。細看之，每一朵小花恰像一個一個的細腰蜂，正埋著頭在蜂巢般的花托中吮蜜，特別可愛。遠看去，一片一片，婷婷而立，像是給麥田、池塘鑲上了紫色的花邊;山野和荒坡則像穿上了紫色碎花的棉布裙，顯得那么樸素、嫻靜、淡雅而美麗。

益母草，顧名思義，即是對母親有益的小草。它最早見于《本草綱目》：“此草及子皆茺盛密蔚，故名茺蔚。”其功宜于婦人及明目益精，故有益母、益明之稱。

傳說古代有一個小孩，名叫茺蔚，母親生他時得了“月子病”，多年不愈。長大后的茺蔚歷盡艱辛，為母親求醫尋藥。一日茺蔚借宿古廟，一高僧被他的孝心感動，贈詩四句：“草莖方方似麻黃，花生節間節生花，三棱黑子葉似艾，能醫母疾效可夸。”茺蔚按高僧指引，找到了詩中所說的植物，母親服后很快痊愈，于是人們將此植物取名“益母草”，將其種子叫作“茺蔚子”。

在農村長大的孩子，應該都見過益母草。小時候，正是缺衣少食的年代，母親常常會采摘新鮮的益母草給我們當菜吃。剛長出的益母草綠油油水靈靈的，可炒菜也可做湯，清香嫩滑，非常好吃。吃益母草煮雞蛋是村里的姑娘媳婦們治月經期腹痛常用的方法。剛生完小孩的產婦家里，更是少不了采上一大筐剛開花的益母草來調理身體。

我曾和母親一起去收割過益母草。采割益母草最好的時間是農歷五月五日、小暑或六月六日。也就是在它花開正艷，正動人時，連花、葉、根一起割下，切成小節，然后曬干，賣到藥鋪供四季使用。這個時候的益母草得陽光雨露之精華，是最美麗，也是藥效最好的時節。

益母草還有一個妙用，就是制作“益母草澤面方”。據說武則天在80歲的時候還能保持少女般嬌美的容顏，秘訣就是一直在用“益母草澤面方”。 其做法是在每年的農歷五月五日時采集根葉花俱全的益母草，曬干、粉碎，加面粉和水，調成雞蛋大小，曬干，然后用爐子燒制成藥丸。用時化水洗面，手會越來越光滑，臉也會變得紅潤有光澤。若是長期使用，皮膚就會如少女般嬌艷水嫩。

可見益母草不僅是醫治病痛的良藥，也是女子嬌媚容顏的保養佳品。

茺蔚子，就是益母草的種子，它不甘落后，和母親一樣，也是一味良藥。

九月，當益母草的花一節一節向上長時，下面的種子就開始慢慢成熟。當它開盡最后一朵紫色的小花時，枝丫間的花萼已變成褐色，成熟而飽滿。這時把益母草采割，然后倒過來，細小的茺蔚子便從巢中紛紛飄落。每一個花萼內有四粒種子，黑色，細如雞冠籽，碎而發亮。

可別小看這些小小的花籽兒，它們內可通調氣血，外令皮膚光澤，上使眼睛明亮，下可通調水道。

十月，若未被采摘，益母草的種子就會隨風飄落，擇春而發。此時，葉片早已干枯，花萼也已干癟、萎縮，只有花枝依舊傲然挺立，完全沒有倒伏的跡象。這時的花枝就像一位年邁的母親，任憑兒女各自飛，獨守空巢，細數漫長歲月。

一株植物，在繁衍孕育的同時，葆有慈善悲憫的情懷、柔軟溫和的性情、堅韌獨立的品格，這不就是我們的母親嗎？我們是否也應該和茺蔚子一樣，延續溫暖，給人類帶來一片光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