彎弓射箭 立德正己

葛麗君

弓箭在中國人的記憶里，總是帶著一些神秘色彩。

在武俠小說和影視作品中，弓箭是主角手中的耍帥神器；在古代詩詞中，弓箭既有“仰手接飛猱，俯身散馬蹄”的從容，也有“馬作的盧飛快，弓如霹靂弦驚”的氣勢；在歷史上流傳和記載的許多與弓箭有關的英雄軼事中，“羿射九日”、春秋時養由基“百步穿楊”、漢時“李廣射虎”、三國時呂布“轅門射戟”、北周長孫晟“一箭雙雕”、唐代薛仁貴“三箭定天山”、宋代岳飛“左右開弓”、成吉思汗“彎弓射大雕”等經典典故廣為人稱贊。

很多喜愛弓箭的人最初都是被弓箭的“江湖氣”吸引，逐漸為其背后的傳統文化著迷，更有少數人加入推廣傳統射藝文化的隊伍中。“儒家文射”非遺傳承人陳耀輝便是其中之一。

射禮，在中國傳統文化里長期占據重要地位。幾千年的演變過程中，射禮因其獨具一格的表現形式和特有的道德教化功能，如一顆耀眼的瑰寶，靜靜綻放著華夏人文體育精神的魅力。

“考古證明，我們的祖先在兩萬八千年前就開始使用弓箭了。”陳耀輝介紹。在舊石器晚期，我們的祖先已經發明了帶有一定原始性的弓箭；新石器時期，制作弓箭的技藝又有了長足的發展。而此時射箭的目的是狩獵和震懾敵對部落，以解決食物供給和安全問題，完全沒有射禮的痕跡。但弓箭的演變升級為射禮的正式形成奠定了物質基礎。

隨著生產力水平提高，射箭不再以生產為目的，而是為了迎合統治者加強統治的需求。在發展的過程中，射箭逐漸形成禮制。自夏至周，射禮的發展由淺至深，規模逐漸擴大，儀制也日趨細化。

《周禮·保氏》云：“養國子以道，乃教之六藝：一曰五禮，二曰六樂，三曰五射，四曰五御，五曰六書，六曰九數。”六藝中，射藝排在第三位，其重要性可見一斑。

大約在4200年前，夏商時期中國第一所學校“序”，專門傳授貴族弟子弓箭技能，射箭成為一項不折不扣的“貴族運動”。后來提倡“有教無類”的孔子，在自己的私學當中大力推行六藝，打破了奴隸主貴族對學校教育的壟斷，把受教育的范圍擴大到平民，因此射箭也在百姓中流行起來。

孔子對射禮推崇備至。后人認為，孔子的射箭技術在春秋時期冠絕齊魯，這一點在《禮記·射義》中就有記載：“孔子射于矍相之圃，蓋觀者如堵墻”，意為孔子與學生一起射箭時能引來“粉絲們”層層圍觀。

射禮文化中蘊含著中國傳統的禮法和等級，君臣之分，長幼之序，充分體現在射禮活動中。射禮分為大射、賓射、燕射和鄉射。大射是天子、諸侯祭祀前為選擇參加祭祀的貢士而舉行的射禮；賓射是諸侯朝見天子或諸侯相會時舉行的射禮；燕射是天子與群臣宴飲之時舉行的射禮；鄉射是地方官為薦舉賢能之士而舉行的射禮。

按照《禮記·射義》的解釋，射禮是一項選拔人才的重要標準，且不僅用來選拔一般的人才，即使貴為諸侯也要通過射禮來選拔。“是故古者天子以射選諸侯、卿、大夫、士。故天子之大射，謂之射侯。射侯者，射為諸侯也。射中則得為諸侯，射不中則不得為諸侯。”

射箭作為中國傳統技藝之一，它的價值不只體現在射箭的技術，更體現在它所內涵的禮儀品德，對人身心的修養上。古人講究射以觀德，習射以知禮、修身、立志、尚武。《禮記·射義》中有著對射箭心法和技術的最精煉表述：“內志正，外體直，然后可以持弓矢審固。持弓矢審固，然后可以言中。此可以觀德行矣。”

《禮記·射義》描述：“射者，仁之道也。射求正諸己，己正而后發。發而不中，則不怨勝己者，反求諸己而已矣。孔子曰，君子無所爭，必也射乎。揖讓而升，下而飲，其爭也君子。”這一點可以看出中西方文化的差異，與西方的競技不同，舉行射禮時要彬彬有禮，進退之間要寬容和大度。比試過后，勝者要為敗者斟酒，敗者要用大杯飲酒。陳耀輝解釋，“這體現出了咱們中國人勝不驕敗不餒、相互尊重的人文精神，更與當前推崇的‘友誼第一比賽第二’的奧林匹克競賽精神不謀而合。”

陳耀輝為我們演示了一套完整的射箭禮儀，行禮、請弓、握弓、搭箭……整個過程沉心靜氣、莊嚴肅穆，作為旁觀者的我們即使不懂其中奧義，也忍不住一起放慢呼吸，凝神欣賞。也許這就是射禮的魅力所在。

可嘆的是，射藝對于當代中國人來說，已然非常陌生。雖然隨著近幾年射箭文化的推廣，更多人了解認識了射箭文化和禮儀，但仍沒能走出“困局”。

打破困局非一日之功，亦非一人之力。

從業余學習射箭，再到辭去從事了16年的媒體工作轉身投入射箭行業，陳耀輝已經走過了10年，其間他曾7次獲得全國傳統弓箭比賽冠軍的榮譽，在自己開設的弓圃教授射藝，也曾賠掉所有積蓄靠朋友的幫助咬牙堅持。即使偶爾稍顯落寞，這位“孤獨箭客”始終勇敢又堅毅，現在的他依然心無掛礙，只取一念——把傳統弓箭文化推廣出去，“我知道這不是一條好走的路，但我一定會繼續堅持下去。”

The art of archery has gained an important place in traditional Chinese culture. Over thousands of years， the ritual of archery， with its distinctive features and moral education functions， denotes humanistic spirit and sportsmanship of the Chinese.

As a traditional Chinese art， the value of archery lies not only in masterly skills， but in its history as a game with etiquette， and a respect for the cultivation of the body and mind. Sadly， the art of archery is entirely unfamiliar to us. Although awareness of archery spreads with a vigorous promotion， there is still a long way to go in gaining popularity.

Archery has changed Chen Yaohui’s life. Through practising archery in spare time， he found his ideal career - when he quit his 16-year work in the media and concentrated on archery full-time. Chen won archery gold at National Traditional Target Archery Championship seven times. He pumped all his savings into the business， and was able to carry on with the help of friends. In spite of a sudden inexpressible loneliness， Chen Yaohui has hitherto been devoted to promoting the art of traditional archer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