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特耶·文特曼

??斯隆た巳R恩
有很長時間,我和?;ㄗg注:埃克哈德的昵稱)曾住在漢堡外阿爾斯特湖邊的同一個街區。多年前,我們還不是同事時,我就注意到他了。我看到他騎著自行車飛速地穿過購物街——一個戴著針織圍巾的瘦削男人,腿像鸛一樣細。我常常問自己,他怎么了。
有一天,我在《明鏡周刊》出版社的食堂里看到他站在我前面。他的皮膚就像羊皮紙一樣鋪在臉頰的骨頭上,肩膀的輪廓在襯衫下清晰可見。我注意到自己正盯著他看,不禁想:“天哪,別這么看他!”
幾年后,2017年,我們因為工作正式見了第一面。那時,我剛調到體育部門,而?;谀抢锏囊曨l組。他很友好,但總顯得有些不安,說話時眼睛不時環顧四周。他是得了癌癥嗎?還是代謝障礙?是甲狀腺出問題了嗎?我也多次想過,他可能是得厭食癥了。但我覺得這是最不可能的答案,因為我當時認為,得厭食癥的一般是想要看起來像凱特·摩絲的成年女性和青春期小女孩。
和?;谝黄饡r,我差點就要張口問他:“你一切都好吧?”而這個我最終沒有問出口的問題的答案,在今年1月的一個晚上,裝在一個大大的信封里出現在我的面前,里面是與出版社職務相關的一個小冊子。
在第15頁,我看到了埃基。他的黑白照片旁寫著幾行介紹他的文字:??斯隆た巳R恩,運動科學、傳播學、教育學碩士,《明鏡周刊》視頻編輯,出版了一本講厭食癥的書。40歲時,他得到了“厭食癥”的診斷,雖然他多年來一直不愿意承認這件事。
厭食癥——原來真是這樣。我拿起手機拍下了這一頁,把照片發給他,并寫道:“天啊,?;彼R上回復:“你從哪里找到的?”我想告訴他,我覺得他將自己患有厭食癥的事情公開很好,于是發給他:“雖然聽起來有些怪,但我為你感到驕傲。”他回復道:“我其實覺得很羞愧。我得這個病很多年了,就是好不了。我搞不定它?!?/p>
接著,埃基和我聊了起來。慢慢地,我重新認識了這個總是騎在自行車上的男人,以及那種讓他幾十年來深受困擾的疾病。我理解了為何男人更難公開自己的進食障礙。
57歲的?;嬖V我,他每天早上5點起床,然后繞阿爾斯特湖騎行,否則他不會允許自己吃早飯。他在黑暗中繞著阿爾斯特湖獨自騎自行車的照片,讓我十分觸動。我問他能不能想象我寫下他的故事。他希望有時間考慮。幾天后,他給了我肯定的答復。
2022年2月8日早上5點,冰晶覆蓋車窗,呼出的氣體瞬間變成白霧,埃基穿著深色夾克和牛仔褲,推著一輛紅色自行車等在他家門口。我們決定,我騎自行車跟在他身后。路上行人很少,漢堡的燈光反照在外阿爾斯特湖的水中,但?;鶝]有看風景,他飛快地迎風騎行著。繞外阿爾斯特湖一圈大約是7.5公里??旖Y束前,?;蝗挥肄D,并對我大喊:“開始繞內阿爾斯特湖!”當我們終于接近他所在的街道時,他又開始繞道,又是大約2公里?!叭绻贿@樣做,我一整天都不會安寧?!焙髞恚忉尩?。這是我第一次見到主宰他生活的那些強迫癥行為之一。
?;墓⑽挥谝粭澙辖ㄖ娜龑樱覂瓤梢娀疑嘲l、鑲框裝飾畫,架子上積著灰,可謂典型的單身宿舍。一張木桌上擺著一個盤子和刀叉,旁邊放著一個茶杯。埃基說,他總是在前一天晚上收拾好家里,這是慣例。他打開收音機,聽北德廣播的新聞。冰箱上有很多張紙條,其中一張上寫著“克萊恩先生的營養計劃”,早餐部分是:兩個小黑麥面包或斯佩耳特小麥面包,人造黃油,“早午餐”涂抹醬,奶酪、火腿或速凍童子雞,西紅柿,黃瓜。這份營養計劃是?;?017年最后一次去醫院時得到的。自那以來,他就在家吃這張紙條上寫的食物。
五年來一直吃同樣的東西?“是的,五年了?!彼卮?。
我注意到,他沒有吃人造黃油,而是代之以芥末?!敖婺└形兜?,幾乎所有厭食癥患者都會這樣做?!彼f。“而且,熱量更低?!蔽蚁搿?/p>
吃飯時,?;⒅媲暗膲Ρ?,不停搖晃著手中的茶。是什么讓他如此緊張?他覺得我寫這篇文章很有意義,可以讓人們對男性厭食癥這個被忽視的話題引起重視。但他也說:“我會想,人們會怎么看我,所有人都會讀到我的缺陷。我絕對不想要別人同情我?!?/p>
?;诰嚯x荷蘭邊境不遠的一個小村長大。他小時候不太合群,因為他的胸腔有些變形,經常生病,而且,他很胖。在一張照片上,埃基和他最好的朋友約翰納斯穿著短褲站在一起,他倆都是七歲。
“看看我那時候有多胖?!卑;f。
“我不覺得,其實另外那個男孩太瘦了。”我說。
“啊,你不用這么說?!卑;f。
他說他小時候總是偷吃東西,餐后還常常要吃一個一升的冰淇淋。他的母親想讓他去踢足球。教練說:“?;莻€可愛的男孩,但他太胖了。”說到這里,?;冻隽四莻€早上的第一個微笑:“但是,我在第一個賽季就踢進了40個球。”

繞阿爾斯特湖騎行的?;?/p>

1972年,七歲的?;团笥鸭s翰納斯
因為肥胖,?;31怀靶?。曾有人對他說:“你的衣服有股肉鋪的臭味?!蹦菚r,他的父母經營著一家肉鋪。這句話深深地留在了他的記憶里。
12歲時,埃基覺得自己受夠了這一切。他想掌控自己的命運,于是每天都只吃蘋果和橙子,有時候一天吃15個。他成功了。14歲時,他比12歲時體重更輕,被朋友、家人和鄰居交口稱贊?!疤彀?,你看起來很好!”那之后,他就滿腦子都只想著如何減肥了。
如今,埃基的一天是這樣的:在阿爾斯特湖繞圈加上繞道,吃早餐,第二次阿爾斯特湖繞圈加上繞道,7點開始坐在寫字臺前,11點半是短暫的午休時間,午餐是200克米布丁混合一個脂肪含量為1.5%的天然酸奶,一個蘋果,一根香蕉,水,甜味劑。下午4點半出去散步,5點15分是晚餐時間:兩個小圓面包,兩片切片面包,奶酪,家禽肝腸,雞蛋,西紅柿,黃瓜,一壺綠茶,還有體育新聞。?;鶡釔圩闱颍绕湎矚g門興格拉德巴赫隊。晚飯后,他會做20分鐘體操,大概9點半上床睡覺。
“我每天都得嚴格按照這樣的時刻表生活?!卑;f。例外情況是:周六他會繞著阿爾斯特湖慢跑;周日不是繞湖騎兩圈,而是三圈。
中學畢業后,?;チ烁缤⒏洗髮W。在這個時期的一張照片上,他身材健美,體重76公斤的他看起來就像另一個人。大學畢業后,他在北德廣播公司做志愿者,先后成為天空衛視和衛星一臺的體育編輯,然后他換到拳擊部門,工作壓力和夜班都讓他精疲力盡,四年后他重新回到北德廣播。那時他40歲,身高1.83米,卻只有57公斤,無法對任何事情集中注意力。他進了醫院,第一次知道自己患上了厭食癥,以及這種疾病很危險,有可能致命。他想,這一切都太荒謬了。他用了兩周時間,才稍微接受了這件事。
我問他:“你原以為你是怎么了?”
埃基回答:“不知道,我以為我只是很古怪?!?/p>
2005年,埃基是那家醫院唯一一個患有厭食癥的男人,站在拿著熱水袋的女孩們中間。為何是熱水袋?“如果你太瘦,就總是會覺得很冷?!卑;卺t院待了大約三個月。“大吃大喝,大吃大喝,大吃大喝。”進食是一切的中心,他得讓身體質量指數走出危險范圍。他必須吃一種含有非常多奶油的凝乳,被禁止運動,連樓梯都不能爬。
?;母改付荚趦簳r經歷戰爭,他們很難理解為何如今食物豐富,兒子卻不想吃東西?,F在,?;母赣H已經去世,埃基每天和他88歲的母親通話兩次。他的母親幾乎總在問:“孩子,你有沒有吃夠東西?”
?;哪赣H說,兒科醫生很早就給?;_過抑制食欲的藥,但藥物總是讓他很困,所以她給他減量服用了。這是埃基第一次聽說食欲抑制藥的事情,然后他說:“那我得厭食癥也不奇怪了?!?/p>
我問埃基那之后還有沒有吃過抑制食欲的藥?!皼]有,從來沒有。”瀉藥?“也沒有。”他說,他也從來沒有將手指伸入咽喉催吐。只有長時間什么都不吃,然后一次吃太多時,他有時候會反胃。
離開醫院時,?;捏w重是63公斤,然后變成61公斤、59公斤、55公斤。2017年,他的體重已經極度危險,只有52.3公斤。
這次,他進入了下薩克森州的一家醫院。一個醫生的報告中寫著:“入院時,病人食量減少,皮膚和眼睛都有黃染(病人每天吃大量胡蘿卜)。右小腿因為超負荷出現了骨膜炎。運動過量,每天兩到三個小時?!?/p>
?;终驹诹四弥鵁崴呐⒅虚g,參加了藝術療法和小組治療,必須在監視下吃東西。他喜歡那里的營養咨詢師。如果他增重了,她就會在小組里夸他,這給了他動力。11周后,他大約增重15公斤,感覺已經能控制自己的生活。
醫生的報告中寫道,?;鶎@種病認知很少。當我問起這件事,他今天也還是這樣回答:“得癌癥或者腸道出了問題的人才是病了,我的血值都好著呢。”
我在網上找到了厭食癥可能出現的一系列后果。在2月的一次視頻通話中,?;帜靡粋€抗壓球,表示愿意和我說說他的情況。
能量不足?“是的。”
心率慢?“是的。”
四肢冰涼?“永遠是這樣?!?/p>
皮膚干燥?“非常糟糕?!?/p>
脫發?“是的?!?/p>
荷爾蒙失調?“是的?!?/p>
骨骼問題?“是的?!?/p>
睡眠障礙?“完全是。”
?;偸呛苊堋S幸淮?,他說自己不數食物熱量,另一次又說,不斷計算食物的熱量,真的很累人。我問他有沒有意識到自己有些抑郁的特質,他肯定地告訴我:“我很好。我有很好的工作、家庭和朋友,我沒有理由抱怨?!绷硪淮嗡麉s回答:“如果我誠實點,就必須說,我不好,我不快樂?!?/p>
有次,埃基也和我談到了他的愛情。他從未維持過一段長期的戀愛關系,但他說,獨自一人并不讓他煩心,他不掛念任何人。這一刻,我想的是:他要怎么掛念呢?他的生活根本沒有為這件事留任何空間。
第二次入院后幾個月,埃基的父親去世了。不久,埃基將人造黃油換成了芥末,拒絕進食油和米布丁里的扁桃仁。新冠疫情暴發后,出版社關門,食堂也關了,他開始居家辦公。“這對我來說真是糟糕透了?!卑;f。
在我們的阿爾斯特湖之旅后,?;谒覐N房告訴我,60公斤對他來說是危險極限。他說:“我的標準是我的肚子。我看到它又變得十分平坦。我覺得肚子那么平坦的時候很棒?!?/p>
我問:“對你來說,怎樣的肚子就算平坦?”
?;f:“就是當它多多少少平坦的時候?!?/p>
我問:“或者,你覺得它要向里面凹陷?”
埃基說:“是的,就是這個方向。”
我問:“你知道你現在多少斤嗎?”
?;卮鸬溃骸安唬也恢谰唧w的體重。我的秤已經三個月沒法用了,電池沒電了。”
我問:“你不想知道你的體重嗎?”
?;f:“秤是一個討厭的工具。有些時候,我每天早上都會站上去。如果我增重了300克,第二天我就必須將它降下來?!彼麜和A艘幌?,接著說:“但是,是的,我必須打住這樣的念頭?!?/p>
在回家的路上,我感到很擔心。我想起了我在網上讀到的信息,一定的低體重會導致危險的昏厥和器官衰竭,而埃基那么瘦,他病得嚴重嗎?讓我安心的是,這天中午,他又去醫生那里報到了。
那之后不久,我打視頻電話給?;雌饋頉]什么不好。他說他在醫生那里稱重了?!拔矣悬c吃驚,醫生也是。56.7公斤。”他說。我想,這里面還有衣服和早餐的重量。
他說,醫生問他吃了什么。“你也看到了,安特耶,我吃得不少。”但是,?;鶝]有提他的運動量有多大。
埃基說:“我想,我必須再次住院接受治療?,F在,一切糟心事又重新開始了。實際上,我從來就沒有擺脫過這些糟心事?!?/p>
這次談話后,我上網計算了一下埃基的身體質量指數,不到17,“嚴重低體重”。這樣的值被認為必須立即就醫。
第二天早上6點43分,我收到了來自埃基的信息:“早上好!我剛剛繞著阿爾斯特湖騎了一圈。早飯吃完了?,F在,我坐在寫字臺前。我今天不會騎第二次,哪怕我做的腦力勞動十分繁重。”
我請求他更準確地寫下自己的想法。12點32分,他發給我信息:“我吃過飯了,米布丁、酸奶、蘋果、香蕉、扁桃仁,很飽的感覺?,F在,我腦海中的邪惡聲音開始說話了:‘??斯拢グ査固睾T第二圈,你才騎了一次?!屏嫉穆曇魟t說:‘你必須增肥,你不能運動那么多。’”
13點18分,他說:“秤好了?!彼I了電池。
兩天后,我們約在一家超市前見面。?;奄徫锴鍐螌懺谝粋€信封上,但我知道他一次都不會看。
?;雌饋硎制v。他大半夜沒睡,因為他不知道應該怎么辦?!拔抑恢?,我不想進醫院?!彼f,“在那里,你會像一頭豬一樣被喂肥,而且剛達到一定的體重就會被趕出去,一切又會回到從前?!?/p>
他推著購物車來到小面包的貨架,買了30個小面包。一會兒,他捏著褲腰把牛仔褲往上提,然后說:“它又往下掉了?!彼麑⒁恋つ汤液屠鋬鐾与u拿進購物車,然后開始仔細研究火腿的包裝。
我問:“你是在看它的保質期嗎?”
?;穑骸安皇?,我在找白色的條紋。如果有太多脂肪,我就會起雞皮疙瘩?!?/p>
現在,埃基站在奶制品前?!安恍?!我要的天然酸奶不在!”他大喊,“真是糟透了,香草味和百香果味的熱量更高。我是不是該買草莓味的?”他看著我說道:“現在,我滿腦子都在想,是買草莓味,還是不買草莓味的。我的心有些顫抖,我想我最好還是離開這里?!?/p>
我拿起一個四杯裝的希臘酸奶,遞給埃基。他把酸奶在手上顛來倒去——脂肪含量9.4%。“不,不,真的,對不起,這不行?!弊詈?,?;I了草莓味的酸奶。
再次騎上自行車時,?;呀浐瑴I。“我就知道,我又得去醫院。“他的嘴唇在顫抖。然后,他把購物袋掛在把手上,騎車離開了。
我看著他離開。多年前,我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也是這樣。我的心里滿是同情,但很快我就想起,這正是?;幌胍?。那么,我可以寫下這些嗎?也許更好的態度是——感同身受。?;写魏臀艺f,感同身受對他來說是可以的。

?;徒憬恪⒔惴蛞黄鸷瓤Х?、吃蛋糕。
剛開始我說過,我覺得?;钦麄€出版社最瘦的人。后來,他就總在我面前提起這件事?!拔矣X得自己不瘦,比如我的胳膊就很正常?!卑;偸琴IL或者XL碼的衣服。有一次,他的姐姐瑪麗斯送給他一件S碼的夾克衫,他穿著很合身。他對此十分吃驚。
我們在他的公寓再次見面。?;f他想找到一家日間診所接受治療,暫停工作四周。工作給了他很大的壓力。他的部門領導知道他的病。今年年初,?;呀涢_始部分退休,三年后他會提前退休,回到他的家鄉。
?;纳纤緵]讓他參與勞累的新聞采編輪班制,他因此感到不安,感覺自己像頭“懶豬”。但是,他的部門領導說:“如果最新發生了什么,比如迭戈·馬拉多納去世時,?;偸乔宄刂浪撟鲂┦裁?。”我還從來沒有聽到哪個同事說?;膲脑?,很多人都說,他是個很好的家伙。
埃基開始一一給日間診所打電話。我坐在沙發上觀察他,看他如何試圖贏得對生活的控制,不再成為他疾病的牽線木偶,而是將線抓在自己手中。
埃基說他做了個計劃,近期目標是60公斤,中期目標是63公斤?!叭缓笪揖统隽宋kU區。最好能到65公斤?!彼溃仨毻V乖陲嬍成掀垓_自己,比如不再用芥末代替人造黃油,而且必須明顯減少運動。他像念咒語一樣重復著:“我早上不能繞著阿爾斯特湖慢跑,我早上不能繞著阿爾斯特湖慢跑?!?/p>
幾十年來一直在治療厭食癥患者的烏爾里?!じ5禄魻柌哚t生說:“我們常??吹?,厭食癥患者的父母非常強調飲食。”他們的孩子很難發展出對營養攝入的正常認知。如果出現超重,尤其是在經常和同齡人比較的青春期,就有轉化為厭食癥的風險。
福德霍爾策也說,大部分病患因為覺得恥辱而忍受了多年痛苦。對于男人來說,承認這件事更加艱難,因為厭食癥被認為是女性的疾病。
福德霍爾策聽我說了對埃基的擔憂。他說:“我們不能強迫他進醫院。而且,是的,他是嚴重低體重,但還沒有到危及生命的程度?!鄙眢w質量指數降到15,就會有生命危險,埃基還有幾公斤的空間。福德霍爾策建議?;俅谓邮苤委煛?/p>
接下來的日子,我看到了?;侨绾螒鸲返模好刻熘焕@阿爾斯特湖騎行一圈,餐間一個蘋果,他甚至吃了黃油。癮并不是稍微咬緊牙關就能控制的,很多成癮者都知道應該吃、不要喝了、不要進賭場的門,但就是無法抵抗一股無形力量的誘惑。
3月,?;ゼ亦l度假了。他在那里有朋友和熟人,他的姐姐瑪麗斯也住得不遠。一個周五,?;徒憬?、姐夫坐在一起喝咖啡,告訴他們,他取得了進步,最近甚至點過一個披薩,而且增重超過一公斤了。
姐姐夸他:“慢慢進步吧,這很好?!彼裏o法忍受?;^得不好。姐夫則問:“已經這么多次了,??斯?。問題在于,這次又能堅持多久?”
?;f:“我知道,我總是經歷這樣的反復。我知道,直到我生命的盡頭,我都必須和這個病共存。但是這次,我想做到?!?/p>
然后,?;粤说诙K蛋糕。
假期結束后的一天早上,埃基剛起床就站上了體重秤。他打電話給我,說他有59.6公斤了。我熱情地夸贊了他。他咧嘴一笑說:“安特耶,你不需要扮演我的治療師?!?/p>
還有一個好消息,?;业搅艘粋€新的治療師。4月21日早上5點半,埃基發給我一張照片。我看到兩只赤腳站在秤上,上面顯示:60.0公斤。
[編譯自德國《明鏡周刊》]
編輯:周丹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