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村邊緣貧困群體致貧風險檢視及抗逆力提升研究
——以川甘涉藏地區為例

唐雅霜， 張華泉， 賀一然， 朱 利

(四川農業大學 經濟學院，四川 成都 611300)

一、引言

中共中央、國務院出臺的《關于實現鞏固拓展脫貧攻堅成果同鄉村振興有效銜接的意見》明確指出“打贏脫貧攻堅戰、全面建成小康社會后，要進一步鞏固拓展脫貧攻堅成果，接續推動脫貧地區發展和鄉村全面振興”，意味著鞏固拓展脫貧攻堅成果成為當前推動鄉村振興的基礎。而鞏固拓展脫貧攻堅成果要完成的基礎任務則落腳于健全防止返貧動態監測和幫扶機制。為此，中央農村工作領導小組印發《關于健全防止返貧動態監測和幫扶機制的指導意見》，指出“目前還有一些脫貧戶的發展基礎比較脆弱，一些邊緣戶還面臨致貧風險，……，脫貧地區特別是原深度貧困縣摘帽時間較晚，經濟社會發展基礎薄弱，容易發生返貧致貧現象”。因此，防止返貧與新增貧困，成為2020年后鞏固脫貧成果的重要任務。習近平總書記也強調要“多措并舉鞏固成果……及時將返貧和致貧人口納入幫扶”。2020年暴發的新冠肺炎疫情給鞏固脫貧攻堅成果帶來了挑戰。隨著疫情防控常態化，疫情不僅直接制約了農戶的收入，更產生了間接影響，影響農戶后續的持續增收。新冠疫情給邊緣貧困群體帶來的致貧風險表現在宏、中、微觀三個層面。宏觀層面上，疫情帶來的通貨膨脹風險直接影響了邊緣貧困群體的正常生產生活，引起的失業風險更是直接減少其收入；中觀層面上，疫情對區域產業發展的影響，尤其以旅游業為代表，直接影響到農戶增收；微觀層面上，邊緣貧困群體在自身健康水平、經濟能力、社會地位等方面處于劣勢，自身對于疫情沖擊的抵御能力較差，且相較于建檔立卡戶，缺乏各項福利政策的保障，容易產生心理失衡現象。

提高邊緣貧困群體在疫情沖擊下的抗逆力是鞏固脫貧攻堅成果的重要方式之一。基于上述背景與問題導向，關注如何防止新增貧困這一問題，落腳于面臨致貧風險的邊緣戶，考慮到作為“三州三區”之一涉藏地區的特殊性，對邊緣貧困群體面臨的致貧風險進行系統性檢視，研究邊緣貧困群體抗逆力提升的路徑。一方面，本文研究內容對有效緩釋疫情沖擊下邊緣戶面臨的致貧風險、防止邊緣戶成為新增貧困群體具有重要價值，可為健全防止返貧動態監測和幫扶機制提供思路，推動鞏固脫貧攻堅成果同鄉村振興有效銜接；另一方面，本文選擇的研究地區屬于民族地區，加強對該群體的關注有助于增加其獲得感，不僅可以改善邊緣貧困群體因未能享受到政策福利產生的心理失衡，提高該特殊群體的經濟水平，縮小個體間貧富差距，而且對民族團結和地區穩定也具有相當重要的意義。

二、文獻綜述

(一)邊緣貧困群體的相對貧困處境

近年來由于邊緣貧困群體容易成為未來新增貧困群體的特殊性，研究相對貧困問題的學者們也逐漸把視野轉向了邊緣貧困群體。管睿等(2020)把邊緣貧困群體定義為家庭人均純收入略高于貧困線標準、未被認定為貧困戶、在生產或生活中仍存在較多困難的一類群體[1]。左停等(2020)通過歸納邊緣貧困群體的特征，認為農村邊緣貧困群體往往面臨收入低下、人力資本低下、權益爭取能力低下等現實困境[2]。張琦等(2020)調研發現，非建檔立卡“五類戶”(1)非建檔立卡“五類戶”包含獨居老人、低保戶、五保戶、大病慢性病戶危房戶和無勞動能力戶。是典型的游離于貧困邊緣的一類群體，其收入略高于貧困線，但自身發展能力有限，一旦遭受自然災害、疾病、家庭事故等沖擊，無法通過自身來化解，又缺乏完善的政策保障，極易陷入貧困[3]。高鑒國和范叢(2020)通過青島市的調查樣本發現，低保家庭具有老年人比例高、醫療負擔重、家庭收支缺口大、自我改變能力差、生活悲觀等特征，這一群體的邊緣貧困產生機制來源于外在的風險沖擊與內在的脆弱性[4]。

在邊緣戶和建檔立卡戶之間存在扶貧政策的懸崖效應不容忽視。一方面，扶貧政策的懸崖效應使得邊緣貧困群體由于缺乏相應保障與較弱的增收能力而比建檔立卡戶更易陷入貧困。潘文軒(2020)通過對2020年以前貧困地區的貧困增量進行估算并對其成因的結構性特征進行統計分析發現，邊緣貧困群體在主要致貧原因疾病的沖擊下，由于健康扶貧政策的懸崖效應，相較于建檔立卡脫貧戶，更易陷入貧困[5]。另一方面，扶貧政策的懸崖效應易使邊緣貧困群體產生負面與消極情緒，不利于精神富裕。朱冬亮(2019)研究發現在扶貧政策的懸崖效應下，邊緣戶遭受政策排斥，極易引致他們的心理不平衡感和相對剝奪感[6]。Flores et al.(2008)、Ekpa et al.(2017)發現健康支出、農業生產投入品成本波動導致的風險沖擊也加劇了邊緣貧困群體的“不公平感”[7-8]。

(二)致貧風險與貧困脆弱性

從大多數學者的觀點看，邊緣貧困群體易致貧是因為農戶貧困脆弱性較強，而貧困脆弱性則與風險緊密相關。世界銀行在2000年提出了貧困脆弱性這一概念，后被多數學者用于動態貧困領域的研究，多用于預測家庭面對未來各種不確定性時陷入貧困的概率。

當前邊緣貧困群體面臨的致貧風險是復雜的、多元的、變化的。左停等(2020)通過分析農村居民收入與支出的變化，發現收入增幅小于消費支出的增幅，由于缺乏多重保障政策兜底，邊緣貧困戶在醫療、教育等方面支出的壓力可能會增加，存在支出性貧困的隱患[2]。左停和趙夢媛(2021)認為當前農村居民面臨的致貧風險由傳統向傳統與非傳統并存演變，傳統風險包含自然災害、市場價格波動、健康風險、老年風險以及失業風險等，社會轉型過程中衍生的非傳統風險包含環境污染、工作傷害、大病慢病、精神空虛以及家庭支出剛性造成的不可逆性非農就業風險等[9]。涉藏地區作為脫貧攻堅前14個連片特困地區之一，經濟社會發展基礎較為薄弱，發展環境處于劣勢，邊緣貧困群體占比較高、發展能力較弱，且受到藏傳佛教教義影響，有一定的特殊性。李俊杰和宋來勝(2020)指出教育助推“三區三州”跨越貧困陷阱時，在宗教信仰、農戶自身素質、教育扶貧政策單一的多重影響下，教育扶貧效果不明顯[10]。

邊緣貧困群體由于自身條件與外部政策保護的相對劣勢，在面臨各種風險沖擊時抵御能力弱，表現出較高的貧困脆弱性。黃瀟(2018)運用CLDS數據測度了農村居民的貧困脆弱性，并考察了教育、健康、外出務工、社會交往、資產水平、家庭背景、經濟增長等對貧困脆弱性的影響和貢獻度，發現教育水平提升、社會資本、非農就業、遷移、生產性融資都有助于降低貧困脆弱性，但父輩劣勢的代際傳遞會提升貧困脆弱性，需要系統的扶貧政策進行干預[11]。蔣應剛等(2020)對西藏貧困多維性和脆弱性進行定量測度和評價，發現其貧困類型可以劃分為人力資本缺乏型、基礎設施缺乏型、金融資本缺乏型、生計途徑缺乏型，且存在各種類型疊加的狀況[12]。就邊緣貧困群體的脆弱性研究來看，郭立平(2018)在研究精準扶貧的內生矛盾時，指出貧困線附近人口的可持續能力非常脆弱，“反噬”時有發生，特別是在自然災害、疾病等變故面前，陷入貧困陷阱的“彈性門檻”是一個反復出現的現象[13]。國外相關研究也印證了這一規律。比如，Zacharias(2017)的研究表明時間赤字的存在，導致邊緣貧困家庭必須從市場中購買家庭服務的替代品，從而導致同等收入家庭面臨差異的生活質量[14]。

(三)抗逆力提升研究

抗逆力與貧困脆弱性是共生共存的。抗逆力源于機械力學與工程學，后被衍生至心理學與其他學科的應用。在貧困研究領域，抗逆力可表現為對于意外沖擊的內在抵御能力和外在保護力。朱華桂(2012)總結學者們對抗逆力內涵的認知，表示其核心是“遭遇風險、用于抵抗風險的能力與資源、脫離風險的過程及其積極的應對結果”[15]。陳艾和李雪萍(2015)拓展整合了脆弱性分析框架與可持續生計分析框架，引入抗逆力，構建了“脆弱性-抗逆力”分析框架，研究了連片特困地區農牧民生計問題，認為貧困治理需要增強抗逆力，消減脆弱性[16]。韓斌和孔繼君(2018)以云南省為例，從脆弱性—抗逆力角度研究西部地區的扶貧策略優化路徑，提出要提升個體、社區和政府各層面的抗逆能力，降低陷入貧困的風險[17]。孟越和陳文寬(2019)從抗逆力理論出發，研究四川藏區生態脆弱區農牧民的生計發展路徑，認為應該從包含政府抗逆力、社區抗逆力、家庭抗逆力、個人抗逆力的多元主體抗逆維度出發，降低農戶生計脆弱性，增強農戶抗逆力[18]。左停等(2020)通過構建“風險—脆弱性”整合性分析框架，從建立風險意識、加強預警預報、提高抗逆保護、提升農戶生計能力和開展救助保障等方面提出立體式、全過程農民生計抗逆力提升的應對措施和對策建議[19]。

就文獻梳理來看，當前學術界對于邊緣貧困群體及其抗逆力提升已經有所關注。但隨著疫情防控常態化，還缺乏對疫情沖擊下邊緣貧困群體如何提升其抗逆力方面的深度研究。進一步地，在共同富裕的視閾下精神富裕與物質富裕并重，鮮有文獻考慮到邊緣貧困群體的自我發展意愿對于其抗逆力提升的影響。而這些正是本研究有望作出邊際貢獻的地方。筆者將基于預期的貧困脆弱性測度方法，研究宏、中、微觀三個層面影響涉藏地區農牧民貧困脆弱性的主要因素，并進一步基于夏普利值分解方法提出提升涉藏地區邊緣貧困群體抗逆力的現實路徑。

三、研究設計

(一)理論模型

梳理國內外文獻發現，學者將風險納入貧困脆弱性分析框架，考察在風險沖擊下研究對象對變化的響應以及適應能力。進一步通過夏普利值分解，可以找出致貧的主要因素，能夠有針對性地探求干預策略，提升研究對象的抗逆能力。

目前學界量化貧困脆弱性的模型主要有三種：期望效用的脆弱性(VEU)、風險暴露的脆弱性(VER)、期望貧困的脆弱性(VEP)。

其中，前兩種方法對所需數據的要求較為嚴格，相關的實地調研數據較難獲得，而第三種方法VEP對數據的要求較為寬松，僅要求截面數據。因此，選取第三種方法VEP來量化貧困脆弱性，VEP法的基本邏輯是，用可觀測到的變量以及沖擊因素對收入進行回歸以得到未來收入的表達式，進而假設收入的對數服從正態分布，由此得到未來收入低于貧困線的概率，這個概率就被稱為貧困脆弱性。

參考前人研究，貧困脆弱性(VEP)定義式如下：

Vh，t=Prob(lnCh，t+1

其中，Vh，t代表家庭h在t時期的貧困脆弱性，Ch，t+1代表家庭h在t+1期的收入，Z代表判別貧困的標準，即貧困線。Xh為影響家庭人均可支配收入的一系列變量。為估計Vh，t，需要預測未來收入Ch，t+1并明確其收入分布。

首先，估計收入方程，將回歸后得到的殘差平方取對數后作為收入波動進行OLS估計，估計方程如下：

lnCh=Xhβ+eh

lneh=Xhρ+εh

其中，根據樣本特征分析，選取戶主性別、教育、政治面貌、自評健康水平、職業類別、社會資本、勞動力占比作為衡量影響未來收入的變量。同時，為消除個體差異的影響，在回歸中引入純牧區、半農半牧區、純農區的虛擬變量。

用第一步得到的擬合值構建權重進行FGLS估計，得到對數收入的期望值和收入波動，如下：

E(lnCh|Xh)=XhβFGLS|

然后，選擇貧困線，計算家庭h的貧困脆弱性Vulh。鑒于我國已處于鞏固拓展脫貧攻堅階段，采用世界銀行規定的貧困標準，即人均可支配年收入4500元左右作為識別標準。

最后，根據貧困脆弱性的大小與分布來劃線，參考大多數學者的做法[20]，將脆弱性線定為0.5，大于0.5即認為該家庭面對的致貧風險較大，在未來會大概率陷入貧困。

進一步地，將貧困脆弱性作為被解釋變量，建立回歸方程，進行夏普利值分解，考察主要變量對貧困脆弱性的貢獻程度。回歸方程如下：

其中，被解釋變量為2020年家庭人均可支配收入，Xi表示影響貧困脆弱性的重要變量。解釋變量為宏觀層面的自然災害沖擊、疫情沖擊，自然災害沖擊和疫情沖擊，直接通過影響農戶的生產生活減少其家庭收入，預計其會增加貧困脆弱性[21]；中觀層面的村集體經濟，其中，顧寧和劉洋(2021)研究發現，產業扶貧可以顯著降低貧困脆弱性，發展村集體經濟是當地產業扶貧的重要舉措，預期其會降低貧困脆弱性[22]；微觀層面的戶主受教育水平、家庭撫養比、生計多樣性、健康沖擊、村干部身份以及家庭自我發展意愿。

教育和健康是基本的人力資本，預計教育、健康水平的提高會降低貧困脆弱性。蔣應剛等(2020)通過研究西藏自治區貧困的脆弱性發現，影響貧困脆弱性的顯著因素包含生計多樣性、撫養比，預計生計多樣性會降低貧困脆弱性，而撫養比會增加貧困脆弱性[12]。家庭自我發展意愿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該群體的內生發展動力，耿新(2020)研究返貧風險時發現，農戶自身發展動力不足是一重要因素[23]，因此預計自我發展意愿的增加會降低貧困脆弱性。家庭成員擔任村干部實則代表家庭擁有一定的社會資本，預計其會降低貧困脆弱性[24]。

(二)數據來源

筆者所在團隊分別于2021年的1月、3月、7月前往四川省和甘肅省的涉藏地區開展實地調研，調研地區涵蓋13個縣域，包括四川省的馬爾康市、若爾蓋縣、紅原縣、黑水縣、理縣、汶川縣以及甘肅省的合作市、臨潭縣、夏河縣、卓尼縣、瑪曲縣、碌曲縣、迭部縣。

調研團隊通過入戶訪談、在村委的集中組織下填寫問卷、委托當地基層干部協助填寫問卷并寄回等方式收集到了關于當地農村家庭基本特征的一手數據。

截至2021年8月，調研團隊共收集到關于非建檔立卡戶的問卷數據534份，其中，四川地區收集問卷共375份，甘肅地區收集問卷159份。基于本文研究所需數據，刪除異常值、離群值及缺失值后得到有效樣本437個。

(三)變量說明及描述性統計

1.主要變量說明。具體如表1所示。

表1 變量說明

2.變量描述性統計分析。變量數據特征統計見表2，由統計結果可以看出，家庭人均可支配收入的均值雖然超過了10000元，但是最小值4166元和最大值50000元之間相差過大，25%分位數僅為5714.29元，說明有25%的樣本仍游離于貧困線，面臨的致貧風險較高；涉藏地區戶主受教育程度普遍不高，多為小學學歷；涉藏地區的家庭撫養比差距較為明顯；涉藏地區多數農牧民的生計種類較為單一，有兩種及以上生計途徑的家庭僅占25%；樣本戶自我發展意愿不強，僅有25%的家庭對未來有經營發展計劃；地方集體經濟發展覆蓋面較廣，75%的樣本戶所在地村集體經濟有所發展并分紅；疫情沖擊的影響面也較廣，達75%；有25%的樣本戶在過去一年遭受了自然災害，對家庭收入和家庭財產造成了影響。

表2 變量基本統計特征

四、實證結果分析

(一)貧困脆弱性的測算

根據前文貧困脆弱性測度的方法，計算出的貧困脆弱性相關結果如表3所示。貧困脆弱性的均值和中位數分別為0.4869和0.4851。表明大多數家庭的貧困脆弱性較低，其應對風險的能力較強。但在90分位數上，貧困脆弱性已經超過0.5，表明至少有10%的群體可能面臨較高的致貧風險或是自身的風險抵御能力較低。可以進一步地通過夏普利值分解法來分析貧困脆弱性的主要影響因素，進而探索面臨較高致貧風險的邊緣易致貧群體提升抗逆力的可行路徑。

表3 貧困脆弱性的分布表

(二)貧困脆弱性的影響因素及其分解

根據上文計算出來的貧困脆弱性，將貧困脆弱性作為被解釋變量對上述各解釋變量進行回歸分析，得到結果如表4所示。

表4 貧困脆弱性方程回歸結果

在微觀層面，戶主受教育水平、生計多樣性、家庭中有村干部、有自我發展意愿對貧困脆弱性有著顯著的負向影響，意味著它們能降低農戶的貧困脆弱性，緩解陷入貧困的風險，這與現實是相符的。戶主的受教育水平越高，家庭的認知能力會更強，更容易傾向于外出打工或依靠當地旅游業發展特色產業；家庭的生計種類越多，家庭收入穩定性更好，如在新冠肺炎疫情防控期間，外出務工家庭的收入波動明顯大于外出務工和發展特色農牧業兼具的家庭；家中有村干部意味著家庭擁有良好的社會資本，因為村干部大多是村民選舉出來的帶領大家致富的“被信任者”；有自我發展意愿家庭往往內生動力較強，更愿意積極尋找增加家庭收入的途徑，因而能夠降低貧困脆弱性。家庭撫養比和健康沖擊卻是貧困脆弱性的顯著正向影響因素，意味著涉藏地區的養老問題、教育問題、醫療問題值得關注。

在中觀層面，地方的村集體經濟發展能降低農戶的貧困脆弱性。村集體經濟對農戶的帶動作用體現在通過分紅直接增收，通過促進就業和帶動地方特色產業發展間接增收。

在宏觀層面，自然災害沖擊增加了涉藏地區農戶的貧困脆弱性，而疫情沖擊對貧困脆弱性的影響暫不顯著。涉藏地區尤其是高海拔地區多屬于生態脆弱區，自然災害較為頻繁，對農戶的生產生活會造成一定的影響。涉藏地區較為偏遠，疫情雖然給農牧民的收入帶來了一定沖擊，但賴于當地政府良好的管理和防控措施，當地有序恢復其生產生活較快，且當地外出務工的家庭多在本縣或鄰縣務工、依賴旅游業的家庭投入成本可控且也有其他的生計途徑，因而未對貧困脆弱性造成顯著影響。

在以上回歸的基礎上，采用Huettner & Sunder(2012)提出的基于R2的夏普利值分解法，計算各解釋變量對貧困脆弱性的貢獻程度，得到的結果如表5所示。可以看出，在貧困脆弱性的負向影響因素中，受教育水平的貢獻率最大，達到了37.74%；其次是村集體經濟的發展，再者是生計多樣性；最后分別是村干部身份、自我發展意愿。在貧困脆弱性的正向影響因素中，家庭撫養比和自然災害較為突出。該結果表明，要鞏固當前涉藏地區的脫貧攻堅成果，很大程度上要依賴教育發展、地方產業可持續振興以及職業技能培訓的加強，當然，也要注重其他因素的影響。

表5 貧困脆弱性的夏普利值分解

五、結論及建議

通過檢視川、甘涉藏地區樣本農戶面臨的致貧風險，測度其貧困脆弱性，發現：(1)至少有10%的農戶面臨著較高的致貧風險；(2)受教育水平的提升、村集體經濟發展、生計多樣性、村干部身份、自我發展意愿能夠有效降低貧困脆弱性，而健康沖擊、家庭撫養比增加、自然災害沖擊則顯著增加了貧困脆弱性。本文關注的疫情沖擊對貧困脆弱性的影響尚不顯著，疫情雖然沖擊了涉藏地區農牧民的家庭收入，但得益于政府的有效管控措施與該群體的生計特征，未顯著加劇其致貧風險。

后扶貧時代，應當加強對涉藏地區邊緣易致貧群體的關注與扶持，在政府保障、社會帶動、個體提升的三重保障下，提升其面對致貧風險的抗逆力。在政府保障方面，圍繞大病、教育、自然災害等主要致貧原因對邊緣戶實施針對性措施，如資助購買大病補充保險、積極開展大病臨時救助、加大助學獎學力度等，對于疫情等公共衛生事件沖擊要保障邊緣貧困戶的正常生產生活；在社會帶動方面，可以積極培育涉藏地區農村新型經營主體，支持邊緣戶以草地、林地、耕地、農機具、技能等生產資料參與農牧業產業化經營，建立穩定的“現代農業+小農戶”的利益聯結機制，實現持續穩定增收；在個體提升方面，應該重視教育引導作用。一方面，在青少年中要抓好基礎教育和職業教育，在青壯年中要推行職業技能培訓，培植貧困戶數字普惠金融意識[25]，發展新型職業農牧民；另一方面，要“扶貧扶志”相結合，激發農牧民的發展積極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