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生奇 程敬華 莊龍玉
摘要:近年來,隨著人口生育率的持續走低,我國正面臨少子化問題不斷加劇的人口變化趨勢,給經濟社會發展帶來了沖擊與挑戰,如何破解少子化這一困境成為亟待解決的重大問題。馬克思恩格斯站在辯證唯物主義和歷史唯物主義的立場,提出的“兩種生產”理論,對于我們分析解決少子化及其導致的人口年齡結構失衡問題,具有重要的指導意義與借鑒價值。少子化問題的根源是人的再生產問題,研究人的再生產離不開對人本質的考察。立足這個前提,結合“兩種生產”之間的辯證統一關系,既要從物質基礎出發,發揮物質生產對人自身生產的基礎作用,觸及少子化問題產生的根源,又要在上層建筑層面發揮好政策引領、輿論導向作用,提高適齡人口的生育意愿。這就是“兩種生產”理論給我們破解少子化困境的啟示。
關鍵詞:馬克思恩格斯;“兩種生產”理論;少子化;人的本質
中圖分類號:C924.24;A811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2095-6916(2022)11-0049-04
馬克思恩格斯在《德意志意識形態》中指出:“全部人類歷史的第一個前提無疑是有生命的個人的存在。”[1]作為生產力中最能動的要素,人口尤其是人口年齡結構的狀況對于經濟社會發展起著重要的作用。改革開放以來我國經濟迎來了快速發展期,其中一個重要的帶動因素是人口紅利轉化而來的巨大生產力。2010年以來,伴隨著潛在產出的下降,我國經濟增速呈現平緩下降趨勢,這與同時期以來勞動人口增長率的轉升為降直接相關。人口年齡結構優勢的逐漸喪失,給我國經濟社會發展帶來了一定的不利影響。為解決這一問題,我國先后出臺多項鼓勵生育政策,但實踐效果并未完全彰顯,婦女總和生育率依然處于較低水平。對于這一難題的破解,我們應當站在辯證唯物主義與歷史唯物主義的立場,從馬克思恩格斯“兩種生產”理論①中尋找有益的啟示。
一、我國在人口年齡結構轉變中面臨的少子化問題
目前,我國正處在人口轉型的關鍵時期,人口年齡結構正逐步由新中國成立初期的金字塔形轉變為目前的長方形。根據當前的人口年齡結構走勢,聯合國預測,預計到2050年,我國人口年齡結構將轉變為倒金字塔形,人口年齡結構將逐步趨于失衡狀態。追根溯源,低生育率引發的少子化(指由于生育率下降,從而導致0—14歲人口逐漸減少的現象)問題是導致人口年齡結構失衡的邏輯起點,同時,由少子化所引發的經濟社會等一系列問題不可忽視,亟待探究和解決。
(一)少子化是人口年齡結構失衡的邏輯起點
年齡結構作為人口特征的一個重要的標志,是人口長期變化的結果,也是未來人口變化的基礎。當前,適齡生育人口受到社會結構變化以及少子型社會的影響,生育意愿呈現降低的趨勢,這導致我國人口年齡結構中少兒所占總人口比例持續走低,會逐步影響到勞動年齡人口的構成以及加劇老齡化社會的進程,人口年齡結構隨著少子化趨勢的加重逐漸朝著失衡方向發展。為應對這一問題,我國先后出臺多項鼓勵生育政策,但實踐效果還未完全彰顯。要遏制人口年齡結構失衡,須從源頭出發,積極應對少子化這一導致人口年齡結構失衡的基礎性問題,提高育齡婦女的生育意愿,促使婦女總和生育率達到正常更替水平。少子化問題的產生是由多方面因素決定的,譬如生育、教育成本的提高,前些年計劃生育政策的影響,青年觀念的變化導致的單身率增加,適齡人群受教育年限的上升等。面對這些錯綜復雜的因素,我們需要站在辯證唯物主義立場上,探析少子化問題產生的深層次物質動因。
(二)少子化問題給經濟社會帶來的影響
人口是經濟和社會發展的基礎,作為人口年齡結構失衡的邏輯起點,少子化將首先通過改變人口年齡結構,進而對我國的經濟社會產生影響。首先在經濟方面,對于一個國家來說,其國民經濟的生產消費結構以及經濟發展方式受人口結構變化的影響而發生相應變化與調整。二十世紀七十年代末到本世紀初,在改革開放的大背景下,得益于人口年齡結構的優勢以及勞動力質量的提高,我國經濟在這一階段快速增長。自2010年以來,我國經濟進入新常態,潛在產出下降,經濟增長放緩,這與同時期我國人口年齡結構的轉變直接相關,勞動力結構性供需矛盾愈加外露。少子化所引發的人口年齡結構失衡也使得我國的經濟結構做出相應調整,加快了產業結構轉型升級的步伐。其次在社會發展方面,少子化所引發的人口問題會對我國的教育、養老等多方面產生重要影響,一些少子化現象較為嚴重的地方,開始出現并班、并校、超額教師、教師兼行政等現象,由于教師的頻繁調動換崗,師生關系疏離,教學質量下降等潛在問題逐步顯現。同時,少子化的影響也體現在養老問題上,少兒人口的減少,老年人口的增加,加重了青年養老的壓力,以前需要贍養兩位老人的夫妻,以后可能需要背負贍養四位老人的壓力,養老負擔壓力的加重,也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了適齡青年的生育欲望,最終“少子—老齡”之間形成惡性循環。
對于少子化的負面作用,我們國家已有充分認識并且相繼出臺了鼓勵生育等相關政策,然而由于政策生效具有一定的滯后性,因此目前我國婦女總和生育率依然處于較低水平。針對這種情況,站在歷史唯物主義的立場,結合馬克思恩格斯對于“兩種生產”的論述,在“兩種生產”理論視域下分析少子化問題,嘗試探尋更加行之有效的解決路徑,成為一個有必要進行的工作。
二、馬克思恩格斯“兩種生產”理論與人的本質問題
對于少子化問題的探究,無疑要回歸到人的再生產上來進行考察,馬克思恩格斯提出的“兩種生產”思想及其理論,對于破解當前的少子化問題,仍然具有重要的指導意義和參考價值。人作為現實中的人,不論是物質生產還是人口生產都離不開對人的本質的思考,深刻把握人的本質問題,有助于我們認識物質生產與人口生產以及二者之間的辯證統一關系。
(一)馬克思恩格斯關于“兩種生產”思想及其理論的闡釋
在《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中,馬克思從工資視角出發,分析了工人工資對人口生產的影響,認為工人通過勞動獲得的工資僅僅能夠維持其自身的物質生活需要。“最低的和唯一必要的工資額就是工人在勞動期間的生活費用,再加上使工人能夠養家糊口并使工人種族不致死絕的費用。”[1]隨著工人的受剝削程度逐漸加深,通過出賣勞動力換來的工資成為工人階級繁衍,即人口再生產的物質基礎。馬克思以資本主義社會中工人的工資為切入點,考察了物質基礎對工人人口再生產的影響,為之后深入研究物質資料生產與人的再生產之間的關系奠定了基礎。
在《德意志意識形態》中,馬克思恩格斯把生命的生產區分為物質資料生產和人類的繁衍,“這樣,生命的生產,無論是通過勞動而達到的自己生命的生產,或是通過生育而達到的他人生命的生產,就立即表現為雙重關系:一方面是自然關系,另一方面是社會關系。”[1]他們在物質資料的生產基礎上,提出人口自身的生產,認為在人類的繁衍過程中,生產出了血緣親屬關系,與之相伴隨的是社會關系的生產,并且在全部社會生產中,物質資料的生產與人自身的生產表現出雙重性質。
馬克思逝世之后,恩格斯在馬克思和自己研究的基礎之上,結合人類史前史研究的最新成果,發表了《家庭、私有制和國家的起源》,具體明確地提出了關于“兩種生產”的理論。“根據唯物主義觀點,歷史中的決定性因素,歸根結底是直接生活的生產和再生產。但是,生產本身又有兩種。一方面是生活資料,即食物、衣服、住房以及為此所必需的工具的生產;另一方面是人自身的生產,即種的繁衍。”[2]“兩種生產”理論揭示了人類社會存在發展的基礎,恩格斯認為物質生產和人自身的生產之間存在著互相影響、互相制約的辯證統一關系,并且在不同的社會歷史階段,二者各自發揮的作用也是不同的。
(二)人的本質是考察人的再生產問題的前提
對于人口再生產問題的探究,一個關鍵前提就是對人的本質的界定,人的再生產問題必然要回歸到人本身來考察。馬克思對人的本質的考察大體分為三個階段:首先是類本質,馬克思在《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中,對人的本質有了初步的認識,認為人是區別于動物的類存在物。在意識的支配下,人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和目的進行生產實踐活動,而動物只是在本能的驅使下進行活動。其次是在《關于費爾巴哈的提綱》中,馬克思摒棄費爾巴哈所謂“抽象的人”,注重運用實踐的觀點,在現實的物質生產所形成的社會交往中去考察人的本質,指出人的本質是一切社會關系的總和。
社會關系包括生產關系、家庭關系、宗教關系等,其中生產關系是其中最基本的關系,其他社會關系都受其支配和制約,作為內含于家庭關系中的“少子化”問題也必然受到生產關系的制約。在此邏輯之下,物質資料的生產作為最基本的生產,也必然對人的再生產有著制約和影響。最后是在《德意志意識形態》中,馬克思、恩格斯認為人的本質反映為不斷發展著的“人的需要”,人的思想意識都來源于物質生產,來源于具體的實踐活動,在滿足人的具體實踐活動中不斷實現人的本質,人在不斷滿足自己需要的過程中,同時也創造歷史,推動著社會的發展。
生育后代及組成新的家庭關系,從根本上來講是一種需要,也歸屬于人的本質范疇,聯系當下少子化趨勢的發展,是否意味著這種“需要”已經不再被需要了?顯而易見,答案是否定的。既然如此,必然有一種事物影響或者限制了這種“需要”,限制了人的再生產,馬克思、恩格斯提出的“兩種生產”理論為我們研究上述問題提供了關鍵的理論視域,而“兩種生產”理論從萌芽到正式提出經歷一個漫長的過程,體現在馬克思恩格斯對歷史唯物主義和政治經濟學的研究過程中。
在少子化問題凸顯的今天,恩格斯在《家庭、私有制和國家的起源》中關于“兩種生產”理論的論述,對于我們分析人的再生產問題提供了重要的理論依據,同時,在充分把握人的本質的基礎上,深刻洞悉影響人的再生產背后的物質生產因素,體會恩格斯關于“兩種生產”理論之間的辯證統一關系,在“兩種生產”理論的辯證統一中尋求突破少子化問題的有效路徑。
三、在“兩種生產”的辯證統一中尋求破解少子化問題的有效路徑
關于“兩種生產”的闡釋,馬克思、恩格斯一方面從物質資料的生產出發,在此基礎上討論人自身的生產及其發展規律,另一方面又從人口自身生產的角度,考察了人自身的生產對物質資料生產的促進作用,揭示了二者之間的辯證統一關系。在當前少子化背景下,“兩種生產”理論中關于物質資料生產是人自身生產的基礎的思想對于我們尋求破解少子化問題的有效路徑有重要意義。
(一)“兩種生產”之間的辯證關系
物質資料生產和人自身生產之間是相互影響、相互制約的,二者共同構成社會發展的基礎。一定生產力基礎上的生活資料和生產資料的生產必然會產生一定的生產關系,同樣的人自身的生產,即種的繁衍,也會產生以血緣關系為紐帶的家庭關系,從內容劃分上來講,其內含于生產關系之中。生產關系支配和制約著家庭關系,家庭關系的發展也會對生產關系產生一定的影響。在不同的社會發展階段,二者之間的相互關系也是不同的,在原始社會階段,由于物質資料生產的不發達,人自身的生產對社會的發展起著更大的促進作用,人口的增加帶來了更大范圍內的物質生產,之后隨著生產力的進步,分工開始出現,物質資料生產對人自身生產的影響也越來越大。
馬克思認為在不同的社會歷史發展階段,在不同的社會形態中,人口發展規律是不盡相同的,是隨著社會歷史階段所具有的生產方式的改變而變化的。古典政治經濟學家馬爾薩斯的人口理論沒有把人放在具體的社會關系中,否認人口生產規律的社會性和歷史性,沒有認識到物質資料生產方式對人口生產發展的決定作用,其人口理論違反了社會歷史發展進程。馬克思對其進行了深刻的批判,反對前者沒有把人口生產放到與之相對應的社會發展階段,沒有把人口置于具體的社會關系中去考察。
同樣的,我們分析當前的人口問題,也要進行具體的、歷史的分析,不能脫離現實問題去抽象地談人口規律,要緊密聯系當前的社會發展背景,既要重視人口結構健康發展對物質生產所帶來的促進作用,又要充分認識物質生產要素對人的再生產問題的影響。針對當前的少子化問題,應發揮物質層面的基礎作用,以物質基礎層面的綜合保障帶動人的再生產問題的解決,同時也要利用好政策引領、輿論引導的積極作用,促進人自身生產和物質資料生產協調發展。
(二)對于緩解少子化趨勢的建議
根據當前人口年齡結構的發展趨勢,在“兩種生產”理論視域下,我們不妨從以下方面積極應對少子化趨勢:一方面,從物質基礎出發,發揮物質生產對人自身生產的基礎作用,觸及少子化問題產生的根源。同時,根據不斷變化的人口年齡結構特點,積極探尋我國經濟發展的新道路、新模式,使其更好適應人口的發展趨勢。為此,第一要從降低生育、教育成本上下功夫,通過建立社區教育、托管等社會公共機構,讓人們敢生、有時間生,減輕其因為生育而無法從事社會勞動的顧慮。第二要注重勞動這一物質生產要素的主體地位,體現勞動者的勞動價值,除去勞動這一要素,其他生產要素在參與市場的過程中,有時會出現資本占據主體地位情況,勞動的主體地位被資本占據。勞動是社會發展的根本動力,我們要保證勞動要素在分配中的主體地位,這一問題的關鍵在于提高勞動者勞動報酬占比。
另一方面,在上層建筑層面,發揮好政策引領、輿論導向作用,提高適齡人口生育意愿。為此,第一,在政治上層建筑層面,要發揮好政策的引領作用,各地區應按照各自的社會經濟發展形勢,研究出臺符合本地區發展的人口生育政策,同時建立完善、高效的反饋系統,及時做好生育水平和人口形勢的報備工作。完善勞動力市場,保障勞動力在參與市場競爭與行業就業中的公平與自由,尤其是要保障職場女性在生育階段的正當權利。第二,在觀念上層建筑層面,社會要加強輿論導向,做好鼓勵生育政策的宣傳工作,使政策深入人心。另外要扭轉人們的生育觀念,摒棄利己主義、享樂主義歪風,引導樹立家國意識,培育有責任有擔當的社會良好風尚,同時也要注意打擊查處境外敵對勢力對我國男女性別問題的煽動,對于違法人員予以嚴厲查處。
當前,我國已出色完成實現中國夢道路上的“第一個百年目標”,正朝著第二個偉大百年目標穩步前進,在這個過程中,不能讓人口問題成為完成“第二個百年目標”道路上的絆腳石,應放眼長遠,未雨綢繆,積極應對少子化趨勢,促進我國人口年齡結構平衡向好發展。
注釋:
①“兩種生產”理論:即構成人類社會存在和發展基礎的物質資料生產和人類自身生產。人類進行物質資料生產是為了不斷取得其生存所必需的生活資料;人類自身生產是為了維持其自身的生存和繁殖,實現人類自身的延續和更新。這兩種生產理論是馬克思和恩格斯提出來的,是不以人們意志為轉移的客觀存在。
參考文獻:
[1]馬克思,恩格斯.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一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2]馬克思,恩格斯.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四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3]史本葉.我國人口結構變化對經濟轉型的影響[J].人口學刊,2016(4).
[4]鐘逢干.兩種生產革命實踐論是馬克思主義人口理論的更好概括[J].人口研究,2009(3).
[5]劉永凌.馬克思人的再生產理論對破解我國人口老齡化趨勢的啟示[J].學習與探索,2020(9).
作者簡介:周生奇(1993—),男,漢族,山東濟寧人,單位為齊齊哈爾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研究方向為馬克思主義理論創新與當代社會發展。
程敬華(1981—),女,漢族,吉林汪清人,齊齊哈爾大學哲學與法學學院教授,研究方向為馬克思主義哲學。
莊龍玉(1982—),男,漢族,黑龍江嫩江人,齊齊哈爾大學哲學與法學學院教授,研究方向為應用社會學。
(責任編輯:馮小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