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心波 嚴安林 牛海彬 王健 周方銀
【關鍵詞】 ?外交哲學??中國外交??人類命運共同體??區域國別研究
【中圖分類號】 D82??????????????【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6-1568-(2022)04-0001-20
【DOI編號】10.13851/j.cnki.gjzw.202204001
2018年6月,中央外事工作會議確立了習近平外交思想的指導地位。當前,對深深根植于中國傳統文化土壤而又博大精深的習近平外交思想進行再學習和再認識,具有重大的現實和理論意義。習近平外交思想與西方的外交思想存在著明顯甚至根本的差異。這種差異的根源,則是習近平外交思想具有深厚的中國哲學意蘊,其所依托的外交哲學的學理路向與西方外交哲學存在著根本性差異,這些差異構成了各自不同的邏輯起點和理論體系。圍繞習近平外交思想的邏輯起點與哲學意蘊,本文從文化差異入手,采取東西方比較的方式,從外交哲學的高度進行初步探討。
價值判斷不同于科學判斷是外交哲學所要研究的最根本問題。人是萬物的尺度,人在社會中本體地位的不同,決定了中西價值觀、價值判斷與價值取向存在根本差異。具體而言,西方把“小我”即個體看成是最高的價值尺度,形成了個體本位的價值取向,認為個人的價值高于一切,強調個人自由和權利的至高無上,由此形成了個人主義和利己主義的價值觀。中國則與之相反,往往把“大我”即群體看成是最高的價值尺度,形成了群體本位的價值取向,強調以群體為中心,以群體利益為核心利益,個人只是群體的組成部分,強調個人對家族、社會等群體的責任、義務和貢獻。由此產生了集體主義和利他主義的價值觀。價值觀的不同,決定了中西價值判斷和價值取向的不同,以此為基礎所形成的國家理論、國際政治理論、烏托邦理論等也截然不同。
例如,西方從微觀經濟學的角度,對基于個體本位的人進行提煉和概括所提出的“經濟人”或“理性人”的經典理論假設,就成了幾乎覆蓋西方所有社會科學理論的基本假設,成為各種理論的共同邏輯起點。認為無論是個人、企業還是國家,所有的行為體都是“逐利而自私的理性人”,都以自身利益最大化為目標,為了最大限度滿足自己的私利甚至可以不擇手段。
西方主導的近現代化歷史進程已有幾百年,發展至今,原子時代的個人主義已走向極端,步入僵化,呈現出一種頹勢、一種歷史終結的征兆。如當下西方社會對新冠肺炎疫情(以下簡稱“疫情”)的治理,因個人主義極度泛濫而導致的失控與失序,以及國際關系領域內亂象叢生,基于本國利益絕對優先原則的國家間惡意沖突與傾軋不斷等,都是這一價值觀的折射和外在延伸。目前,流行于國際社會的“個體死了”的口號,就如同早期西方高喊“上帝死了”一樣,具有同樣深刻的時代政治哲學背景。
習近平外交思想是以群體本位為邏輯起點,站在集體利益高于個人利益、人類共同利益高于一切的價值高度,強調人類命運共同體、全球伙伴關系、公平正義理念是一種最高的價值訴求,其與西方的基于絕對個人主義邏輯起點上形成的狹隘的國家利己主義價值訴求形成鮮明對比。因此,習近平外交思想是對個體本位的匡正,是對“經濟人”基本假設的糾偏,是對西方國家理論邏輯的改造,也是對國際關系理論的極大補充和完善。
人性論是關于人的共同本質的理論。對此,性善論和性惡論分別給出了“善”和“惡”兩個截然不同的答案,并且彼此爭論了兩千余年未有結果。人性論本質上是主張人性而非認識人性,是關于人的假設而非對現實生活中的人的描述。人性論是一個古老的哲學命題,構成了外交哲學的基礎。東西方在人性論上也存在著根本性的差異,由此決定了各自邏輯起點的不同。
西方主張“人之初,性本惡”。中國古代雖然有性善論、性惡論、無惡無善論、有善有惡論等,但對人性論的主流看法和主張卻是“人之初,性本善”,人性生來向善而非趨惡。基于性惡論的個體本位和基于性善論的群體本位這兩種不同的邏輯,構成了東西方外交哲學各自不同的邏輯基礎和各自不同的理論體系與話語體系。
西方基于性惡論的個體本位邏輯導向推演出了一整套完整而系統的國家理論和國際關系理論。無論是馬基雅維利的《君主論》,還是霍布斯的《利維坦》;無論是亞當·斯密的《國富論》,還是摩根索的《國家間政治》;無論是《大國政治的悲劇》的作者米爾斯海默鼓吹的進攻性現實主義,還是《注定一戰:中美能避免修昔底德陷阱嗎?》的作者艾利森所宣揚的修昔底德陷阱等。這些學者提出的一系列核心概念和理論假設(如個體理性、不擇手段、自然狀態、叢林法則、他人是地獄、零和博弈等),成了人們認識世界和理解國際關系的一種既定的方法和邏輯。
習近平外交思想毫無疑問是以性善論為邏輯起點,歷史地延續了中國對人性善的傳統理解和主張,同時也順應了人性不斷進化和時代不斷發展的潮流,基于人的自我完善、自我覺醒的精神追求,強調共生性、相互性、和諧性,形成了諸如共商、共建、共享的全球治理觀,相互尊重、公平正義、合作共贏的新型國際關系等一系列最新的外交理念,從而有力地推動了國際社會從性惡向性善,從“小人”向“君子”,從“經濟人”假設向文化人、道德人的自我預期,從對一己私利的價值追求到對人類共同利益和目標價值追求的轉換,引領人類邁入新時代。
本體論(Ontology)是探究世界本原的哲學理論,也是關于存在的學說,是外交哲學的重要基礎。東西方在本體論上存在明顯差異,由此決定了各自邏輯起點的不同。
西方的外交哲學關注的是物的世界,偏重于對客體世界的本源探究,彰顯出一種物質本體、自然本體的邏輯偏好,包括亞里士多德和斯賓諾莎的實體學說,乃至黑格爾的“絕對精神”,都是作為外緣的、離開主體而客觀獨立存在的實體。在探究物質世界本源的過程中,竭力排除人和人的主觀感知和主觀認識作用,追求物質世界終極性的真正的存在。基于這一邏輯起點,西方傾向于物質決定論,善于用物質、工具和科學的進步來解釋歷史的發展,習慣于用暴力方式解決各種問題。在世界體系內,則重視權力的分配、行為邏輯、力量均衡以及制度安排等。
中國的外交哲學關注人的世界,偏重于對人的主體世界的本源探究,彰顯一種對關系本體、觀念本體、精神本體的邏輯偏好,具體表現為孔子的“仁”的本體、老子的“道”的本體、佛家的“性”的本體、《易經》的“無極”本體等。在探究人的世界的根本存在的過程中,盡量忽略或排除物質因素的外在干擾,關注人的主體性和內在性。中國因此而傾向于觀念的能動性和觀念對客體的建構作用,善于用思想和理念的進步、通過知行合一的歷史邏輯框架來解釋歷史發展,通過改良的方式解放思想、不斷自我更新觀念來推動社會進步。在天下體系中,重視觀念的分配、思想邏輯、和合共生以及關系網絡的打造等。
當前的世界體系是由西方定義的體系,是由偏重于物質本體的西方所打造的世界體系。這一體系在結構上是物質性的,在安排上是權力和制度性的,而觀念、思想等道義精神則退居次要,只起到點綴或美化的作用。但是,人類已進入新的重大歷史轉換期,習近平外交思想以人為本的價值取向具有深厚的本體論基礎,不僅彌補了西方重物輕人的本體論缺失,而且在歷史轉換和未來世界秩序的重構中呼喚著人的回歸,幫助人們重新找回人并確立人在國際關系中的主體地位,這無疑是外交領域的一場本體論革命。
中西外交哲學的邏輯起點與邏輯體系雖然不同,但卻具有指向普遍性的可能,而這種普遍性的實現絕不是以排斥對方、唯我獨尊為前提的單邊訴求,而是基于文明的交流互鑒,在相互激蕩、互補共生中實現。也就是說,東西方只有共存一體(東西合璧)、共生互動、取長補短、王霸共濟,才能實現真正意義上的普世性與人類普遍性,才能共同面對世界問題,并共同解決世界問題。
為此,面對未來世界的重構,習近平外交思想以中國自己的邏輯對缺失的世界進行再定義,用不同于西方而又與西方高度互補的視角去彌補和完善西方單一視角下認識世界的先天不足和偏差,以實現真正意義上的普世性與人類的普遍性,具有劃時代的重大意義。習近平外交思想將深刻地啟蒙世界,引領人類進入精神再次覺醒的新時代。
中國特色國際關系學科建設正在國際關系學界如火如荼地進行著,這是中國國際關系學界的盛事。既然是“中國特色國際關系學科建設”,首要的關鍵詞當然就是“中國特色”,這是中國國際關系學人把學問做在“祖國大地上”?的本質要求。其次是“國際關系”這一關鍵詞,即如何正確看待因疫情而加速變化的“百年未有之大變局”,如何回答習近平總書記提出的“國際經濟、科技、文化、安全、政治等格局都在發生深刻調整,世界進入動蕩變革期”?所面臨的時代之問、世紀之問。我們需以習近平外交思想為指引,妥善處理好“百年變局”中的五大矛盾,即五對對立統一關系。
第一,經濟全球化與逆全球化的對立統一關系。從歷史和發展的視角看,經濟全球化無疑是一個趨勢,但當前逆全球化力量可觀,且來勢洶洶。經濟全球化與逆全球化之間的對立統一關系不僅影響巨大,而且將在較長時期內持續存在。這個過程中同時存在著四對次要的對立統一關系。一是不封閉國門與嚴防疫情擴散之間的對立統一關系。疫情嚴重沖擊經濟全球化,增強了社會大眾逆全球化的意識和力量,也推動了各國政府的逆全球化政策,甚至提升了民粹主義的全球影響力,但防控疫情事實上要求開展全球合作,各國不能“自掃門前雪”。二是經濟全球化與經濟區域化之間的對立統一關系。疫情暴發后,在空間布局上,產業鏈相對較短的區域化分工的優勢更加明顯。由于多邊貿易體制受到限制,區域性貿易協定蓬勃興起,全球生產分工趨向于區域化。從理論上看,區域化更能適應生產地靠近消費市場,更能顧及供應鏈集聚、安全與增效的要求。從實踐上看,區域性的生產網絡事實上已形成亞洲、美洲、歐洲三大區域中心,《美墨加協定》(USMCA)的簽署、《全面與進步跨太平洋伙伴關系協定》(CPTPP)的形成和《區域全面經濟伙伴關系協定》(RCEP)的生效,加快了經濟區域化的進程。2020年,歐洲區域內貿易占其全球總貿易量的70%;亞洲區域內貿易占比59%,比2000年提高7個百分點。RCEP的生效必將強化東亞與東南亞的經濟區域化層次與水平。近期《非洲大陸自由貿易區協定》(African Continental Free Trade Area,?AFCFTA)也取得積極進展,一些相對封閉或側重內部循環的區域經濟圈將逐漸增多。三是經濟全球化與經濟本土化之間的對立與統一關系。為了防控疫情,世界主要大國基本上采取了有悖于全球化發展的政策舉措,比如控制人員跨境流動、出臺貿易保護政策,特別是美國基于政治因素在多領域與中國“脫鉤”。中國則科學“統籌國際國內兩個大局”和“堅持互利共贏的開放戰略”,?持續擴大對外開放,不僅發展了自己,也造福了世界。四是自由主義與保護主義的對立統一關系。越來越多的西方發達國家出現了保護主義與國家過度干預經濟發展的傾向,產業保護政策盛行,并以國家安全為由設置重重障礙,導致國際經濟合作的泛政治化現象突出。
第二,中美之間的關系。中美關系是全球最大的發達國家與全球最大的發展中國家之間的關系,也是全球最大的經濟體與第二大經濟體之間的關系,這對全球政治、經濟、軍事與社會影響巨大,中美之間的關系就是當今與未來世界最主要的對立統一關系。學術界過去多認為中美關系問題是由中美雙方認知差異所致,是彼此互信的問題,即經貿高度依存、互信高度不足。但目前美方將中美關系定位為“戰略競爭”,認為中國要當“全球霸主”,甚至聲稱中美之間是“民主與專制之間的對立”;而中國一直強調沒有稱霸的想法,中國并不想替代美國,“中國夢”就是要讓中國人民過上美好生活,“中國夢”與“美國夢”并不沖突。事實上,目前美國對中國采取戰略對抗政策,實施全面化、體系化、陣營化、意識形態化的對華遏制戰略,因此,當前中美之間的對立及其表現本質上是霸凌與反霸凌之間的對立,遏制與反遏制之間的對立,壓制與反壓制之間的對立,干涉與反干涉之間的對立。特別是美方不斷干涉中國內政,迫使中國不得不在涉臺、涉港、涉海等一系列涉及中國核心利益的問題上與美國進行堅決斗爭。正如國務委員兼外長王毅所言,“面對外部干涉挑釁,我們堅決捍衛國家主權、安全和民族尊嚴。……堅決頂回各種侵權霸凌行徑,展現了中國人的自信、自立、自強,彰顯了中華民族的志氣、底氣、骨氣。”
在中美之間的對立與統一關系中,也存在若干次級的對立與統一現象。一是中美之間合作與斗爭同步發展的現象。中美不僅在全球氣候治理上展現了相當不錯的合作進展與成就,而且在俄烏沖突后都曾全力以赴穩定全球石油與天然氣價格;中美貿易關系逆勢上揚,雙邊貿易額在2021年再創新高。二是兩極格局與二元化發展的現象。在經濟發展上,中美兩國經濟總量在疫情后更是遙遙領先于其他經濟體,呈現“經濟G2”現象。同時,美國為了打壓中國的“一帶一路”倡議,通過俄烏沖突強化與歐洲國家在能源與糧食等方面的合作,推動所謂“印太經濟框架”(Indo-Pacific Economic Framework, IPEF)提升與亞太、印度洋地區國家的經濟合作層次。美國持續對華進行貿易戰、科技戰,實施越來越嚴格的科技管制政策,推動半導體等關鍵產業鏈回歸其本土和盟國。全球科技與產業鏈、供應鏈、價值鏈出現二元化趨勢。三是多邊主義與“偽多邊主義”(單邊主義)同步發展的現象。在發展與東盟關系的過程中,中國堅持維護“東盟中心”地位,堅持“10+1”“10+3”合作,全力推進RCEP的發展,倡導與踐行真正的多邊主義。但美國卻熱衷于推行同盟化、集團化、對抗化和排他性的偽多邊主義,造成了世界的對抗與分裂。總之,中美之間的對立與統一關系體現的正是王毅所強調的“兩種取向”“兩種趨勢”的關系。在時代的十字路口,有兩種截然不同的取向,一種是重拾冷戰思維,挑動分裂對立,制造集團對抗;而另一種則是從人類共同福祉出發,致力于團結合作,倡導開放共贏,踐行平等尊重。兩種取向、兩大趨勢的博弈和較量,必將深刻影響人類和地球的未來。事實上,美國對抗中國的戰略目標中存在自身戰略力量嚴重不足的問題,而且盟友與伙伴利益不盡一致,美國自身受到國內問題的羈絆,這是中美對立與統一關系中美方難以克服的困難。
第三,迅猛的科技創新呼喚全球合作,但國家間特別是大國間科技競爭不斷尖銳化的對立統一關系。科技在不斷改變人類的生產與生活,科技驅動的經濟在各類經濟中一枝獨秀,以智能制造為核心的新一輪信息技術革命推動制造業和服務業大幅提升效率,但由此也引發了大國間科技競爭更趨激烈,數字經濟對抗升溫。從理論上看,科學的發展與技術的進步是造福全人類的好事,需要國際社會的共同努力與合作,科技無國界。但在地緣政治回歸、大國競爭加劇、冷戰思維持續,特別是美國維護全球霸權等多種因素作用下,全球科技政治化現象突出,并由此催生了全球科技二元化,即科技上的兩種體系。全球科技與產業鏈、供應鏈、價值鏈等可能出現二元化趨勢,甚至形成兩套體系。
第四,“東西關系”和“南北關系”的對立統一。近代以來,以發達經濟體為主的西方世界在經濟與軍事的方面一直占據領先地位,并憑借在軍事、科技與金融等多個領域的優勢在全球經濟中居于重要地位,從而主導與影響著包括東方世界在內的全世界的發展和演進方向,而在百年未有之大變局中全球經濟發展則呈現東升西降的趨勢。目前世界格局的西強東弱與東升西降同時存在,而且世界格局與主要力量的變動必然反映在全球治理中。東西方角色與作用的變化,造成了以美國為首的一些西方國家不甘心失去全球秩序和規則主導權的問題。與此同時,南方國家的經濟增長速度總體上明顯快于北方國家,也一度使南北關系趨于平衡。但疫情的暴發又使東方世界與南方國家受到的經濟與社會沖擊比西方世界與北方國家更大,南方國家的經濟增速不如疫情之前,這到底是一時的問題還是常態化趨勢仍然有待觀察。
第五,傳統安全與非傳統安全相互疊加與轉化的關系。傳統安全威脅以往一直是國家與人類面臨的主要威脅與挑戰,如今也依然沖擊著世界和平、穩定與發展,如因地緣政治而引發的俄烏沖突對全球經濟特別是產業鏈、供應鏈與糧食安全與能源安全等造成巨大沖擊。同時,近幾年來,非傳統安全不斷影響人類的生活與生產,如世紀性疫情對人類社會與全球經濟造成嚴重沖擊,成為二戰以來首次全球性、多領域的系統性危機。疫情暴發促進了大國協調,也激化了大國競爭。傳統安全威脅與非傳統安全威脅這兩類安全問題相互疊加并互相轉化,加之不同意識形態之間的差異,對全球秩序與全球治理、世界和平與穩定帶來了嚴峻挑戰,成為人類所面臨的兩大共同挑戰,也考驗著人類的智慧。
國家間關系的發展已經在很大程度上從國際政治邁入世界政治與全球政治時代,與之相對應的是指導性思想的轉換、升級。從叢林法則、弱肉強食的無政府狀態逐漸發展到主權平等、相互依賴的全球治理階段,人類社會始終在努力擺脫自然法則的桎梏,走向更為理想的生存狀態。人類命運共同體正是人類社會進入全球政治時代后應運而生的重大倡議和引領性思想。
黨的十八大以來,習近平有關人類命運共同體的系統性觀點是在聯合國這一最能體現戰后世界秩序的國際組織發表的,對如何在21世紀更好推動世界和平與發展給出了中國方案。在第七十屆聯合國大會一般性辯論的講話中,習近平提出要“繼承和弘揚聯合國憲章的宗旨和原則,構建以合作共贏為核心的新型國際關系,打造人類命運共同體”,并從建立平等相待、互商互諒的伙伴關系,營造公道正義、共建共享的安全格局,謀求開放創新、包容互惠的發展前景,促進和而不同、兼收并蓄的文明交流,構筑尊崇自然、綠色發展的生態體系五個方面指明了努力方向。在此過程中,中國將始終做世界和平的建設者、全球發展的貢獻者和國際秩序的維護者。
在2017年世界經濟論壇年會和聯合國日內瓦總部的演講中,習近平進一步明確了將共同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作為時代命題的緣由和內涵。在談及緣由時,他發出“世界怎么了、我們怎么辦”的時代之問,科學分析了人類社會的歷史方位、共同愿望、挑戰風險和生存家園,提出了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實現共贏、共享的中國方案,強調了理念和方向的重要性。他回顧了國際人道主義精神、《聯合國憲章》的四大宗旨和七項原則、和平共處五項原則等,指出“這些原則應該成為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基本遵循”。由此可見,人類命運共同體思想是對人類社會進步觀念的傳承與發展。習近平進一步闡釋了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內涵,即“堅持對話協商,建設一個持久和平的世界”“堅持共建共享,建設一個普遍安全的世界”“堅持合作共贏,建設一個共同繁榮的世界““堅持交流互鑒,建設一個開放包容的世界“堅持綠色低碳,建設一個清潔美麗的世界”。 進而,習近平明確提出“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是一個美好的目標”。
人類命運共同體思想也是中國共產黨堅持胸懷天下的時代成果。黨的十九屆六中全會通過的《中共中央關于黨的百年奮斗重大成就和歷史經驗的決議》指出,中國始終以世界眼光關注人類前途命運,從人類發展大潮流、世界變化大格局、中國發展大歷史正確認識和處理同外部世界的關系,站在歷史正確的一邊,站在人類進步的一邊;高度評價中國外交為人類進步事業作出的重大貢獻,強調在新時代緊扣服務民族復興、促進人類進步這條主線,推動建設新型國際關系,推動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弘揚和平、發展、公平、正義、民主、自由的全人類共同價值。?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成為引領時代潮流和人類前進方向的鮮明旗幟。
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生活決定意識。當今國際政治的面貌和制度設計是工業革命以來的歷次科技革命不斷推動和塑造的結果。人類社會雖然遭遇過殖民統治、世界大戰的空前浩劫,但也形成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關系,世界意識、地球村意識和人類社會的意識得到空前強化,經濟地區化、一體化和全球化的深入發展推動國際政治邁入世界政治或全球政治的新時代。在當今世界正經歷百年未有之大變局的新形勢下,世界向何處去、世界怎么辦成為時代之問。以民粹主義、冷戰思維和逆全球化等為代表的思維和動向表明,世界政治仍然充斥著相當程度的不確定性和思想混亂。中國提出推動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思想具有鮮明的時代性和指導性,正在對全球政治的走向和中國國際關系理論的創新發揮著重要引領作用,是一種有生命力和鮮明中國特色的世界觀。
在《世界政治:趨勢與變革》一書中,西方學者在努力尋求一種全球政治的范式,并提出了事關21世紀全球發展前景的十大問題。?結合當前世界對經濟全球化的最新爭論、世紀疫情、俄烏沖突等新情況,重新思考這些問題仍然很有價值,人類命運共同體思想從中國的經驗和世界的眼光出發對部分問題給出了自己的答案。
第一,如何正確看待經濟全球化。對于國際上一些逆全球化和“脫鉤”等聲音,習近平在2017年達沃斯世界經濟論壇上批駁了把世界亂象歸咎于經濟全球化的錯誤認識,強調“把困擾世界的問題簡單歸咎于經濟全球化,既不符合事實,也無助于問題解決”,“要適應和引導好經濟全球化,消解經濟全球化的負面影響,讓它更好惠及每個國家、每個民族。”?中國不僅是這樣說的,也是這樣做的。中國不僅在國內轉變經濟發展方式、營造寬松有序的投資環境,而且大力建設致力于共同發展的對外開放格局,成為經濟全球化更有活力、更加包容、更可持續的重要推動力量。“一帶一路”倡議和全球發展倡議都是具有鮮明中國特色和時代品格的全球公共產品,推動了國際社會對發展中國家發展需求的關注,包括歐美等發達國家或地區也不得不推出各自的發展合作倡議。中國的理念和行動有利于經濟全球化更加均衡和可持續發展。
第二,互利共贏的國家利益觀。基于國家利益行事是國際政治的鐵律,但國家利益的界定卻常因世界觀不同而大相徑庭。同樣是美國人,不同思想流派的政治家和學者對國家利益的界定也往往相去甚遠,正確的世界觀有助于避免大國政治的悲劇。習近平指出,“每個國家都有發展權利,同時都應該在更加廣闊的層面考慮自身利益,不能以損害其他國家利益為代價。”?正是基于這種更加廣闊、更加包容的國家利益觀,中國在處理中外關系上信奉“世界好,中國才能好;中國好,世界才更好”的理念。中國外交因此旗幟鮮明反對霸權主義和強權政治,堅定維護廣大發展中國家的利益,推動建立公正合理的國際政治經濟新秩序,促進世界持久和平、共同繁榮。
第三,對世界前進方向的引領。受歷史觀局限,西方學者一度提出文明沖突論和歷史終結論。冷戰思維的回潮也預示著有關人類向何處去的制度、道路和意識形態之爭仍然在持續。西方國家所推崇的治理體系受資本邏輯支配,具有等級性和殖民性。?與這些具有局限性的歷史觀、世界觀不同,人類命運共同體致力于建設持久和平、普遍安全、共同繁榮、開放包容、清潔美麗的世界,具有很強的包容性,為人類共同發展開辟了廣闊前景。中國實踐拓展了發展中國家走向現代化的途徑,為人類共同發展開辟了更加廣闊的前景,豐富了人類文明的形態,從實踐上批駁了歷史終結的論調。發展模式及發展路徑各異不代表各國不能就全球議程和人類利益開展合作。各國需要從共同的問題、共同的利益、共同的價值、共同的責任入手,通過確立全球意識、全球價值、全球制度、全球主體尋求解決之道。?人類命運共同體在哲學上體現了一與多的辯證關系,即一個命運與共的人類社會與人類文明多樣性的共存,多元互動是人類文明的基本特征,也是人類文明持續進步的源泉與動力。
長期以來,中國始終高度重視與發展中國家的關系,將發展中國家作為中國外交的基礎。在新的形勢下,我們要深刻理解和把握習近平外交思想中的發展中國家外交,做好同發展中國家團結合作的大文章。
新中國成立后,中國高度重視與發展中國家的關系,先后提出了中國同阿拉伯國家和非洲國家相互關系的“五項原則”和中國對外援助“八項原則”,嚴格尊重受援國主權、絕不附帶任何政治條件、絕不要求任何特殊權利,贏得了亞非拉三大洲人民的信任、合作和支持。進入新時代,隨著中國綜合國力的不斷提升,發展中國家對中國的期待越來越高,習近平在繼承和發揚新中國外交傳統的基礎上,進一步明確提出要秉持正確的義利觀。
正確義利觀是對國家主權原則的尊重、維護和有益補充,也是對西方現實主義國際關系理論狹隘國家利益觀的超越,更是對見利忘義、損人利己的霸權行為的反對和否定。它強調在國際交往中,特別是在同發展中國家的交往與合作中,要堅持義利相兼、先義后利。這既是對中國傳統文化的弘揚,也是中國國際主義精神的體現,并充分詮釋了中國共產黨及其領導下的中國政府對外交往中為人類謀進步和幸福的基本價值追求,符合和平、發展、公平、正義等人類共同價值。
中國不僅是正確義利觀的倡導者,也是堅定不移的踐行者。僅以疫情期間對發展中國家的援助為例,2021年習近平提出全球疫苗合作行動倡議,核心就是加快實現疫苗在發展中國家的公平、可及。目前,中國已向120多個國家和國際組織提供了21億劑以上疫苗,其中絕大多數是發展中國家。中國最早支持疫苗知識產權豁免,率先向發展中國家轉讓技術,迄今已同20個國家開展合作生產,年產能達到10億劑,為彌合“免疫鴻溝”作出了積極努力。?中國也是G20成員中落實緩債金額最多的國家。正是在正確義利觀的指導下,中國對發展中國家外交取得了新進展,發展中國家成為中國外交的天然同盟軍和重要戰略支撐力量。在以美國為首的一些西方國家提出的各種反華提案中,發展中國家始終與中國站在一起,給予中方堅定支持。
“真、實、親、誠”是習近平對非工作的重要方針。2013年3月,習近平在坦桑尼亞尼雷爾國際會議中心演講時指出,“中非關系的本質特征是真誠友好、相互尊重、平等互利、共同發展。”中國進一步強調,“對待非洲朋友,我們講一個‘真’字”;“開展對非合作,我們講一個‘實’字”;“加強中非友好,我們講一個‘親’字”;“解決合作中的問題,我們講一個‘誠’字”。這明確體現了中非交往所秉持的基本準則。“真”就是交真朋友,在彼此核心利益和重大關切問題上相互理解和支持。“實”就是一要落實,踐行承諾,不折不扣地將對非洲和發展中國家的援助和合作落到實處;二要實際,在與非洲和發展中國家合作中要講究實際,取得實效。“親”就是重視民心溝通,加強人文交流,夯實民意基礎。“誠”就是坦誠相見,不同國家發展階段、歷史文化背景不同,必然會存在認知差異,因此對不同看法和認識要加強溝通,本著相互尊重、合作共贏的精神加以解決。
非洲是發展中國家最集中的大陸,對非外交思想某種程度上也是中國對發展中國家和地區外交思想和理念的集中體現。在“真、實、親、誠”理念和方針指導下,中國與發展中國家的關系不斷取得新進展。在中非合作論壇戰略機制推進下,從“十大合作計劃”“八大行動”到“九項工程”,中非雙方制定了一系列合作規劃,中非合作取得重大突破。阿拉伯世界也是發展中國家集中的地區,習近平提出中國同阿拉伯國家是共建“一帶一路”的天然合作伙伴,確立了“1+2+3”的合作格局,并表示中國始終做中東和平的建設者、中東發展的推動者、中東工業化的助推者、中東穩定的支持者、中東民心交融的合作伙伴。以中阿合作論壇為重要合作平臺和機制,中阿全面合作快速發展。此外,中國還構建了中拉論壇和中國—太平洋島國經濟發展合作論壇等合作機制。同時,為加強與發展中國家的合作,中國專門成立了中國國家國際發展合作署,統一制定對外援助戰略方針、規劃、政策,并協調援外重大問題。
作為最大的發展中國家,中國在推動國際秩序變革與完善中的一個基本訴求,就是著眼于發展中國家的治理與發展問題,努力提升新興國家和發展中大國在全球治理體系中的話語權,切實維護發展中國家的利益,推動構建公正合理的國際政治經濟新秩序。2015年9月,習近平在出席第七十屆聯合國大會一般性辯論并發表講話時強調,“中國將繼續同廣大發展中國家站在一起,堅定支持增加發展中國家特別是非洲國家在國際治理體系中的代表性和發言權。中國在聯合國的一票永遠屬于發展中國家。”?50年來,中國和發展中國家始終站在同一條戰壕里。中國沒有辜負發展中國家的厚望,在聯合國和安理會兌現了這一票屬于發展中國家的承諾;發展中國家對中國核心利益的支持也從未缺席。2021年9月,習近平在聯合國首次提出全球發展倡議。該倡議旨在用系統、整體、協調的中國智慧與中國方案加快落實《聯合國2030年可持續發展議程》,解決全球發展問題。其中特別指出,要堅持普惠包容,關注發展中國家特殊需求,通過緩債、發展援助等方式支持發展中國家尤其是困難特別大的脆弱國家,著力解決國家間和各國內部發展不平衡、不充分問題。
進入新時代,中國以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為國際秩序重構指引方向,建立更加公正合理的新秩序,并將發展中國家作為志同道合的合作伙伴。2013年3月,習近平訪問非洲時指出,中非從來都是命運共同體。隨著中非、中國-東盟、中國-中亞、中阿、中拉等共建命運共同體倡議相繼提出,發展中國家和地區已成為中國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最廣泛、最堅定的支持者和參與者。
中國以“一帶一路”倡議作為應對全球化挑戰,推進全球經濟治理體系變革的重要平臺。目前,在全球70多億人口中,能夠使用現代基礎設施的只有30億人。事實上,“一帶一路”倡議的參與國家絕大多數是發展中國家,這將有助于破解發展中國家被全球化邊緣化的困局,為發展中國家更好地融入全球化發展作出重要貢獻。
中國以南南合作為抓手,充分利用國際機制努力維護發展中國家的利益。例如,2015年9月,習近平在聯合國發展峰會上宣布設立南南合作援助基金,首期提供20億美元,并承諾2030年對最不發達國家投資達到120億美元。2015年11月,習近平在氣候變化巴黎大會開幕式上宣布設立200億元的中國氣候變化南南合作基金。2016年二十國集團杭州峰會邀請了多個發展中國家與會,2017年9月的廈門金磚峰會和2018年7月的約翰內斯堡金磚峰會采用了“金磚+”合作模式。2021年7月,習近平向南南合作援助基金和南南合作與發展學院成立5周年致賀信時強調,中國愿同廣大發展中國家一道,進一步釋放南南合作潛力,共享發展機遇。
隨著國家實力快速上升、全方位外交深入開展、“一帶一路”倡議持續推進、中國深度參與全球治理、企業和民眾大量走向海外,中國越來越走近世界舞臺中央,中國政府、企業、公眾深入了解外部世界的興趣與需求顯著提升。在此背景下,中國的區域國別研究快速發展,呈現出繁榮態勢。從學術研究的角度,區域國別研究有其特殊性。一方面,為了更深入準確地認識世界各國和相關區域,需深入對象國社會,從其內部了解研究對象,避免把對中國的認識簡單套用到其他國家身上;另一方面,區域國別研究具有直接、間接服務于中國國家利益的功能,對外部世界的了解不是為了認識而認識,而是為了從中國的立場出發更好地處理與世界各國的關系。
當前中國的區域國別研究還有一些需深入開拓的未知領域。習近平外交思想對于區域國別研究具有重要指導意義。
第一,習近平關于世界正處于百年未有之大變局的洞察與論述,以及對時代特性的深刻把握與認識,對于在變化的國際背景下開展區域國別研究具有重要指導意義。區域國別研究本身試圖追求一種客觀知識,但是在不同的國際背景下開展區域國別研究的研究重點、研究方向以及取得的成果內容還是有所區別的。在百年未有之大變局下開展區域國別研究,可以讓我們更好地把區域國別研究置于國際力量對比發生變化、世界秩序經歷轉型、全球治理處于變革過程的宏大背景下,從而具有更明確的問題意識,研究內容更有針對性,更好地明確區域國別研究的重點方向。在國際格局變化、世界秩序調整、大國關系重組、國際社會經歷觀念變化的背景下開展區域國別研究,可以更好地認識各國的本質特征、行為模式、互動特點,獲得很多在國際格局穩定時期難以得到的關于區域國別的知識,使我們對區域國別的認識更加深刻、完整。
區域國別研究作為學術研究,既具有知識的基礎性,也有很明顯的認識上的時代性。習近平外交思想具有鮮明的時代性,既能敏銳把握時代的特性與發展方向,又能在一定程度上超越時代。在當前大國戰略競爭加劇、權力政治回潮、保護主義上升的國際環境下,習近平關于人類命運共同體、新型國際關系、亞洲新安全觀、正確義利觀等方面的理念,具有超越時代的含義。在這樣一個風云激蕩的時代,一方面,有許多重大問題需要在區域國別研究過程中予以回應,有一些時代之問需要從學術上進行系統闡釋與回答;另一方面,區域國別研究人員需要有超越時代的思維和視野,這樣既有助于在研究議題上進行超前布局,也可以讓研究成果更好地發揮指明國際社會發展方向的作用。在這個方面,習近平外交思想提供了重要指引。
第二,以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為核心理念,為區域國別研究提供了清晰的目標。與經濟學、政治學、社會學、歷史學等根據研究領域劃分的學科不同,區域國別研究的對象是一定地域范圍的實體。由于國際上存在著數量可觀的研究實體,一國的區域國別研究很難全面、完整、均衡地覆蓋世界各國和各區域。各國在開展區域國別研究時,對研究對象往往有比較強的選擇性,其中一個普遍的考慮,是研究對象與本國利益的相關性。國家利益考慮影響了很多國家區域國別研究過程中對主要努力方向的取舍,各國往往重點研究那些對本國利益具有重要關聯的區域、國家。如美國在冷戰時期特別重視對蘇聯的研究,當前特別重視對中國的研究;澳大利亞、新西蘭則一直重視對太平洋島國的研究;新加坡十分重視對其他東南亞國家的研究。
習近平倡導的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對區域國別研究提出了與世界很多國家的實際做法具有不同內涵和方向的指引。一方面,中國的區域國別研究無疑要在一定程度上服務于中國的國家利益;另一方面,在習近平外交思想指導下的區域國別研究,又要超越對國家利益的狹隘考慮。從狹隘國家利益出發進行的區域國別研究,開展關于對象國的深入研究的主要目的是為了更好地維護和實現本國利益,在這個過程中,不排除采取以鄰為壑做法的可能性。如在一百年前,日本對中國的研究達到相當高深的水平,但這樣的研究很多是為日本的軍國主義目標服務。在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的引領下開展區域國別研究,是為了更好地實現互利共贏、共同發展,是為了幫助對象國找到更適合自身環境、條件、歷史背景的發展路徑。以這樣的思想、理念為指引的區域國別研究,對于國際社會的和平、穩定、繁榮可以發揮更大的建設性作用。
第三,以大歷史觀指導區域國別研究,使我們的區域國別研究具有更強的歷史洞察力。習近平外交思想基于深厚的歷史觀,認為歷史不是對過去發生事件的簡單記錄,更蘊含了各個時期的興衰得失與經驗教訓,從而具有重要的現代含義。習近平強調樹立大歷史觀,不僅要求關心歷史、重視歷史、多讀歷史,更重要的是從歷史長河、時代大潮、全球風云中分析演變機理、探究歷史規律,把握歷史大勢、認清歷史方位、提高歷史思維能力。這樣一種大歷史觀,對于增強區域國別研究的歷史厚重感,更好地通過一個國家、區域的歷史發展過程把握其未來走勢,具有不可替代的價值。
歷史蘊含著豐富的材料與無限的知識寶藏,它不僅能給人以常看常新的啟迪,同時也是理論創新的重要源泉。從西方國際關系理論看,均勢理論是基于二戰前歐洲體系的歷史;霸權穩定論是基于20世紀20—30年代世界經濟的教訓以及此后西方主導國際體系的經驗;修昔底德陷阱提煉自大國競爭的歷史案例。歷史啟迪理論、歷史檢驗和校正理論的例子,在國際關系以及區域國別研究中俯拾皆是。不過,西方國際關系理論的一個缺陷在于過于重視西方國家的大歷史,而在很大程度上忽視了非西方世界的大歷史。中國的區域國別研究須從一開始就避免這一問題,努力從大歷史觀的角度理解世界各國、世界主要區域的發展脈絡和演化軌跡,把握其宏觀、核心、長時段的走向,避免進行非歷史的分析,避免割裂歷史與現實,避免對現實問題的分析失去歷史的根基,而使其更能經得起歷史的檢驗。
第四,從實踐本體論出發,開展緊密結合現實的區域國別研究。習近平外交思想堅持實踐本體論,它來源于中國外交、中國與世界互動的內容豐富、色彩斑斕的實踐;同時,它通過指導中國外交、中國與世界的互動不斷轉化為動態、鮮活的實踐內容。中國外交的和平、發展、公平、正義、民主、自由等很多理念,既具有重要的理念價值,也有很強的實踐含義。包括“一帶一路”倡議,“親、誠、惠、容”的周邊外交理念,共同、綜合、合作、可持續的亞洲新安全觀,共商共建共享的全球治理觀等,都是具有很強實踐指向的理念。它在本質上不同于從學術象牙塔中產生的許多理念,而是從實踐中提煉與升華,并包含豐富實踐內涵的理念,是不能與實踐切割開來孤立看待的思想理念。
實踐本體論要求我們在開展區域國別研究時,注意理論與實踐相結合,避免從概念到概念、從范疇到范疇、從變量到變量,避免滿足于構建一個自圓其說的理論體系,而忽視了理論對現實的關照。對實踐的重視,要求我們更多地從現實困惑出發,從實踐中提出有學術價值的問題,要求我們在對象國本土把握當地的實踐,把學術研究寫在世界各國的大地上,通過對實踐問題的回答推動區域國別研究的理論進步。在這一過程中,不斷進行理論與現實的對話,使實踐成為理論的源頭活水,使理論研究始終保持鮮活的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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